杨若菲的马车驶进总督府之后,没多久,王冰凌的马车也到了。
王冰凌怀里揣着湖绊山庄的房契,从马车上走下来,她是来求见总督杨一鹏的。
王西铭,是王冰凌的亲生父亲,却是她心中最憎恨的一个人。
是他抛弃了娘亲,是他让娘亲被人唾弃,是他让王冰凌的童年失去欢乐,是他让母亲英年早逝..
可娘亲对他却没有一句怨言,临终的时候,流着眼泪让王冰凌去找王西铭。
不然,王冰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如何能在这样的世道活命啊?
就在那一刻,王冰凌对王西铭的仇恨已刻在了心头,融进了她的血液。
岁月流转,王冰凌长大了。
但娘亲临终时的情景,却常常出现王冰凌的梦中,刺痛的感觉,每每让她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她呆呆而坐,万念俱灰。
这种感觉已经折磨她很久了,也该有个了结了。
她自告奋勇来淮安,替杨波接收湖绊山庄,就是因为王西铭以戴罪之身,被软禁在山庄里。
她就是要看看他落魄的样子,然后对他说一句,“你也有今天!”
可要进山庄,竟需要杨一鹏的手令,哪怕王冰凌手里有房契,也不行。
王西铭做过漕运总督,品秩甚高,杨一鹏也没权利摘了他的乌纱帽,只是停职待参,名义上,王西铭还是淮安知府,他的身份极为特殊,杨一鹏这样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王冰凌的武功不差,尤善夜行,晚间有夜色掩护,翻墙而入不是难事,但这一次,王冰凌只想从正门走进山庄,她要的就是大摇大摆、六亲不认的那种感觉。
无奈之下,只能驱车总督府,求见杨一鹏。
门子已经入内通禀,王冰凌在总督府门口候着,百无聊赖。
“王..冰凌姐..”
有人这么称呼她,王冰凌转过身来。
来人是杨度,这让王冰凌大吃一惊,她可没想到,前来迎候的竟会是杨一鹏的大公子。
杨度气喘吁吁,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见王冰凌望过来,立刻紧张起来,额头上冒起了汗珠,手足无措了都。
杨度这般做派,王冰凌也不是第一次见,按杨波的说法,他这是患上了美女综合症。
王冰凌不禁莞尔,当即一抱拳,说了求见杨一鹏的来由。
“冰凌..姐姐..来得不巧,..我爹..不在府内..”
杨度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姐姐可用过午饭?不如..兴许..我爹就回来了。”
王冰凌有些失望,愣怔了一会儿,又问:“若菲在家么?”
“在的,她也是刚到家。”
杨度忙不迭地点头,又道:“不过,若菲她..”
这位杨公子有些奇怪,总是说半截话。
有几天没见杨若菲了,还挺想念她的,既然若菲在家,在杨府吃顿午饭,也不算什么大事。
王冰凌点点头:“那就叨扰了,公子请。”
“冰凌姐姐,请。”
杨度殷勤地在头前引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姐姐不妨..直呼其名,叫我杨度,就..就好,呵呵..”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王冰凌随口应了一句,四下打量起来。
不愧是漕运总督家的府邸。
五进的院落,房屋鳞次栉比,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树干粗大,看着有些年头了,花团苗圃多是对称布局,连正堂门口的石墩子都是一边一个,距离、高低、图案都十分地讲究,给人一种庄严大气的感觉。
内院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王冰凌由杨度领着走进一座两层小楼。
杨度推开楼内的一扇门,说道:“这里是我和若菲共用的书房。”
王冰凌进了门,负手而立,四下打量。
三面靠墙的都是书柜,书架上密密匝匝地放着书册和卷轴,屋内一股子书卷特有的味道,确为书房。
书架前面,左右横放两张书案,中间是个过道,右边的书案上一摞一摞的都是书,地上还放着一口大木箱,箱内也有不少书。
杨度见王冰凌的目光扫过他的书案,立刻走了过来。
“实在抱歉,这边是我的书案,有些乱,我正在收捡,明日便要启程去京城国子监念书。”
“若是姐姐再晚来一日,怕是见不到我了。”
杨度暗暗吸了一口气,说道:“这..这个也算是缘分吧。”
说完,杨度偷眼朝王冰凌望过去,王冰凌只是向另外一张书案走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杨度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那张书案是你的,这张便是若菲的了?”
王冰凌走到书案前,抄起一张未写完的纸头,上面写着的是一串名字,名字后面是军职,显然军中的什么名单。
这时,打外面走进来一个丫头,手里端着个托盘。
杨度赶紧迎上去,一只手接过托盘,另一只手放在腰间,五指连续做着收放的动作,嘴里小声道:“去,去..”
杨度的意思很明显,托盘交给他,他亲自奉茶,丫头赶紧走。
那丫头瞟了一眼王冰凌,抿嘴一笑,杨度又道:“送三份食盒来。”
“是。”
那丫头冲王冰凌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杨度没想到的是,王冰凌的耳朵特别好使,他的话可没有逃过王冰凌耳朵。
“冰凌姐姐,你坐..”
杨度放下托盘,双手捧着一杯茶,招呼王冰凌坐下。
王冰凌正定定看着杨度,见他眉宇之间都是欢喜之色,心低不由浮起一丝警觉。
这人想干什么?
这会儿他说话倒是不结巴了,只是神情紧张,手里的茶都溢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王冰凌就这么站着,瞟了一眼杨度手里的茶杯,皱眉道:“若菲呢?”
杨度一愣,手里的茶杯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只是尴尬地笑着。
“若菲..若菲在..在楼上..”
杨度终是放下茶杯,说话又开始结巴了,稍稍定下心神,又道:“若菲这几日都在处理卫所军营事务,好几天都没有好好歇息,今日回来午饭都没吃,说是先眯一会儿,我们也都没吃午饭呢。”
杨度这么说着,心里不由一阵苦涩。
顾遂叛乱一事,引起枪战和营啸,官军在黑夜里相互残杀,造成了极大的死伤,军营里人心惶惶,局面很难收拾。
杨一鹏身为漕运总督,本就公务繁忙,淮安卫所的善后处理千头万绪,杨一鹏没有时间跟进,竟把卫所里的军武之事,交给了杨若菲,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杨度是长子,不是更应该交给杨度吗?
事实上,在过去,杨一鹏一直对杨度寄予厚望,也有意让杨度多了解军武之事,让杨度去杨波军中观摩火枪的使用,便是一个证明。
读书求取功名,自然是一条路。
但杨一鹏自家事自家知,杨波读书虽然不差,但比他读书上进的人不知凡几。
科举之事,犹如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谁能保证就一定走得通?
杨一鹏的品秩不低,跟寻常人家的子弟相比,杨度有父荫照拂,自然有更多的选择,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不难,待到合适时机,再弃武从文,这是高官子弟惯用的路数,大家都心知肚明。
杨一鹏怎么想的,杨度自然心里清楚。
正因为如此,杨一鹏把事情交给杨若菲,而不是交给他,才让杨度想不通。
当然,在杨度亲眼见识杨若菲如何
做为之后,他也想明白了。
杨若菲的手段层出不穷,行事雷厉风行,几日下来,淮安卫所的那些军汉,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都让她整治的服服帖帖。
卫所事变,固然不幸,但杨若菲因势利导,不仅将人心稳定下来,还趁机把王西铭和顾遂的人都一股脑儿清理了出去,为杨一鹏彻底控制淮安卫所扫除了障碍。
杨度乃是亲眼所见,他是心服口服。
思来想去,军武之事,他确实不如妹妹,还是早点回国子监念书才是正途。
今日,王冰凌来的时候,杨度正打点行装,地上那口箱子里的书册,便是他要带到京城去的。
王冰凌坐在杨若菲的书案后面饮着茶,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尖叫,听声音像是杨若菲。
“楼上有动静..“
王冰凌侧耳听了一阵,忽地起身,说道:“我得去寻若菲。”
“动静?我没听到啊。”
杨度一脸的疑惑,王冰凌也不理睬,抬腿往外走。
“上了楼,右拐第一间...”
杨度有些摸不着头脑,见王冰凌执意要去,只好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楼上,杨若菲的房间。
杨波正将杨若菲死死抱住,一只手捂住杨若菲的嘴。
两人都在杨若菲的床上,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
“若菲,别喊,当心让人听见..”杨波压低声音,胡嘘道。
刚刚王冰凌在楼下听到的声音正是杨若菲发出的,因为她一睁眼,发现杨波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
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是在马车上。
这次在自家闺房里,这还不算,杨波都爬到她的床上了。
简直是色胆包天啊。
还有,这个死家伙,离得这么近,会不会让人家怀孕啊?
死了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人家可怎么活啊?
杨波,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杨若菲费力地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杨波,眼神很复杂,羞涩、哀怨、愤懑、还有恐惧,不一而足。
嘴巴还让杨波给堵住了,小脸憋得通红,心里又委屈,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趟。
杨若菲拼命挣扎,但她被杨波从侧后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杨若菲怒目而视。
如果眼光如箭,能杀人,此刻的杨波早已被杨若菲射成一只刺猬。
这丫头生得真好啊。
虽然剃着个光头,似乎更显明目皓齿,光彩照人。
美玉般的脸颊,透出红润的血色,肌肤像是透明的一般,宛如枝头的蓓蕾,遇上春风,便绽开的桃花一般,眼帘下一双弯弯的睫毛,像是受到了惊吓,微微颤动。
腰身很结实,但又不失柔弱,杨波这样抱着,能清晰地感觉到柔美的身体曲线,如泉水一般流畅,隐隐的肌肉散发出无尽的青春活力。
轻轻一嗅,处子的体香,沁人肺腑,杨波心里怦然一动。
不过,但在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之前,杨波却是不敢轻易把手放开。
万一杨若菲喊上一嗓子,弄得尽人皆知,那就很不好了。
人们会问,杨波为什么会出现在杨若菲的香榻之上?
那样的话,两个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波脸皮厚,倒没什么,可杨若菲的清白呢,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呢,这都是问题。
“若菲,我大体上已经明白,跟上次我出现在你的马车上一样,这是在做梦,我们都在做梦..”
杨若菲只是摇头,身子不住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杨波只好将她和董清扬之间发生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若菲,我放手了啊,但你不能喊,同意就点头。”
杨若菲使劲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