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杨波还有几个未竟事项需要安排,座钟和海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两项。
广东的黄仁杰接受杨波的差遣,去了一趟澳门,为他请来几个工匠,细问之下,这些工匠是修理钟表的,并没有制作钟表的经验。
此时的钟表走时,完全依靠发条和齿轮传动,精度很差,摆钟还没有出现,历史上第一架摆钟是由一个叫惠更斯的荷兰人发明的,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杨波已经在谋划远洋航行了,远洋航行需要准确计时,不然,风险实在太大,他等不及了,他要动手做出一种能准确计时的钟表,来实现他的远洋航行计划。
他把黄仁杰带回来的工匠交给扈师傅,就是那个做绣花针的扈师傅,他还在杨波的指导下,做过一台显微镜,就是沈燕青一真医馆里的那一台。
杨波知道单摆的等时性原理,还见过传输动力的擒纵机构,有了这些,再加上澳门来的几个工匠的手艺,先做出一台摆钟,之后在慢慢小型化,做出可供在海船上使用的航海钟,难度应该不大。
至于海带,此时的大明正处在小冰河时期,寒带气候南移,这就为海带养殖带来可能,倘若能成功,大明的海岸线便可做为海上农场,产出成本低廉的海带,能食用,还能预防大脖子病,可活人无数,利国利民利己,还能赚银子,当然要试上一试。
海带这东西,属于藻类,根部需要固着在海底的岩石上,海带喜冷不喜热,喜阴不喜阳才能生长,所以,寒冷的北方浅海才是海带理想的生长环境。
舟山的横岛周围就是浅海,岛外全是明礁暗礁,地理条件很合适,但愿小冰河期的说法是真的,那样的话,即使在舟山,冬日亦是极寒的天气,说不定,海带真能在横岛养殖成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从宁海的那条朝鲜船上取回来的海带苗子,都交给了季顺,季顺寻来一个姓于的老渔民专门负责看护,隔三岔五地,季顺还亲自到海边察看。
尽管季顺不明所以,但这是杨波交待的,事关重大,他亦是尽心尽责。现在终于见到成果了。
当初只是两株半死不活的苗子,生发得却很快,如今确实长满一个水坑,数一数,有几百株,可以移植了。
杨波看过之后,叮嘱老于头小心看管,任何人不许擅动分毫,可他自己却从海水里捞起几片长的壮实的,说是要拿回去研究,其实这是他的一点小私心,他想拿回去做一个海带火锅,给乐水她们尝个鲜。
这个时候,海带可是金贵得很,据说自唐代起,才由日本使者贡献给大唐皇帝,此后,便一直做为贡品,只有皇宫内院的人才能享用,一般老百姓可没机会吃到。
杨波拿着那几片海带,兴冲冲地回到石庙,发现家里很热闹,众女莺莺燕燕,谈笑正欢,除了乐水他们几个,沈燕青,苏洛儿,还有王冰凌都悉数在场。
沈燕青笑意盈盈,正和苏洛儿谈着什么,见杨波回来,两人齐齐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早前,这两人并不亲近,沈燕青待苏洛儿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今日俩人却似闺蜜一般。
这是为了哪般?杨波不解。
“你整日不着屋,只顾做个甩手掌柜的,只顶着仙儿一人使,仙儿就是个神仙,也忙不过来啊。”
沈燕青喜笑颜开,亲热地拉起苏洛儿的一只手,又道:“今日我跟洛儿说好,日后,她也来石庙做个帮手,你可不能慢待于她。”
苏洛
儿立刻乖巧地向杨波福了一礼,媚声道:“洛儿到石庙来做事,公子莫要嫌弃奴家咯。”
“嫌弃?他敢。”沈燕青瞥了一眼杨波,又道:“洛儿生得美,人又能干,这样的可人儿,打着灯笼都难找,他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今后,棋社、学堂那一摊子事儿,便请洛儿姐姐多费心了。”杨波忙不迭地说道。
“好啊,好啊。”梅仙儿走过来,拍手道:“有洛儿姐姐帮衬,我也能清闲些,再也不用晚晚都做到半夜,才能歇息。”
杨波左右看看,有些懵逼了。
沈燕青前后待苏洛儿的态度转变太大了,让杨波有些不适应。
杨波不知道的是,沈燕青态度的转变,正和他有关。
都是那日杨波吐口而出的‘一夫一妻’的说辞惹的祸。
虽说,杨波这么说,沈燕青心里挺高兴,但高兴之余,却又让她隐隐有些担忧。
一夫一妻?亏他能说出来,简直是离经叛道,定然为世人所不容。
她又深知,杨波跟一般人不同,他过往的所做所为,皆非常人所能为,堪称神迹,杨波又是个漫不经心的性子,万一杨波抽个风,这种事他还真做的出。
之前,沈燕青对苏洛儿多少有些妒忌,苏洛儿生得绝世容颜不说,还极有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沈燕青自觉这方面确实不如苏洛儿,让她对苏洛儿心生戒备。
沈燕青思前想后,改了主意,她不再担心苏洛儿对她有什么威胁,作为石庙将来的女主人,她更担心杨波与世人作对,真弄出个一夫一妻来,香儿便只有死路一条可走不算,世人呢?说不得整个沈家堡都不能安生了。
再说,梅仙儿实在太忙,杨波也确实需要多一个帮手。
一旦决定,沈燕青倒是不含糊,立刻邀了苏洛儿到石庙来,苏洛儿自然是没口子答应下来,于是乎,才有了杨波刚才看到的这一幕。
其实,沈燕青是想多了,那不过是杨波这个穿越者脱口说出来的一句话罢了,他当时真没多想。
一个穿越者,身在大明,意识却是后世的那一套,杨波有时也要去迎合当世人的想法,经常当世和后世,来回倒,有时会迷失,转换不及,就会说错话,出些状况也是难免的。
但杨波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今非昔比,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有份量,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反复琢磨,最终可能会导致他意想不到的后果,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苏洛儿能正式加入石庙管理团队,让杨波心情大好,他亲自下厨,那几片海带也派上了用场,午饭是排骨海带火锅。
取上好的排骨若干,用少许生姜去腥,加料酒提鲜,用文火熬制一个半时辰,便齐活了。
“师兄,这味道有些怪,不过倒是挺鲜的。”乐水用勺子舀了一口,砸砸小嘴儿,说道。
“那你就多喝几口,习惯了,便会觉得其鲜无比。”杨波笑道。
众人再来尝一尝,回味一番,终是称赞,海带绵软润滑,入口即化,还真有些怪异的鲜美味道。
“这海带真能预防大脖子病?”沈燕青记起杨波蹭跟她提过一次,她是医者,当然要问一问。
“嗯..”杨波点头道:“大脖子病跟水土有关,水土里少了的一样东西,这海带里面有。”
众人吃着海带火锅,说着聊着,其乐融融,气氛是相当地和谐。
而在海州,左
文灿回到了他在知州衙门的家中,夫人封雅雯为他准备的也是火锅,气氛可就完全两样了。
左文灿在海州的时候,本就嫌杨波多事,杨波是整出了不少新奇儿,可他也是惹祸精,弄出不少事端,让他无端受到牵连,对他来说,杨波就是个灾星,好好地呆着,安分守己不行么?为什么整日里到处招惹是非?
此次跟随韩赞周去沈家堡,见到杨波本人,杨波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也没给他面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怎么都解不开了。
左文灿恨不能把杨波那小子给抓起来,打上一百大板,再关进大牢里,不给饭吃,饿上他几日,看他给我拽?
可惜了,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往往又相当骨感。
左文灿已经不是海州的知州大人了,他给调了职,出任个什么市舶司的提举,偏偏还在杨波的眼皮子底下,看样子,还要仰杨波的鼻息,才能成事。
想起来,左文灿便心不满,气不顺,这几日,日常就是吃饭睡觉骂杨波了。
封雅雯端出来,又是火锅,火锅便是杨波那小子整出来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左文灿一见,便气不打一处来。
左文灿黑下脸来,手里端起的酒杯,又啪地一声放下,把跟在封雅雯身后的翠儿吓了一跳。
封雅雯回来,看到翠儿的发髻变了个模样,便知道左文灿已纳了翠儿为妾,竟然生不出气来,许是因为翠儿也是被逼无奈,是个可怜人?
左文灿冷声道:“我在沈家堡,见过杨波那小子,听说他请了你,去做个什么女子学堂的校长,是也不是?”
封雅雯把手里端着的火锅放下,拿起火柴点火,点着了火,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左文灿,淡淡说道:“杨波请我,是他的事,我不是没答应么,我爹也不同意。”
“这么说,你爹要是同意,你便要去?”左文灿的语气阴恻恻的。
封雅雯在对面坐下,手里往火锅里加着小菜,双眼却是平静地看着左文灿,轻轻说道:“文灿,我陪你喝一杯。”说着便伸手去拿左文灿的酒杯,显是要给他斟酒。
左文灿一把夺了过去,喝道:“怎么?让我说着了吧,不敢承认?”
不可理喻,这便是和她同床共枕十数载的夫君?
封雅雯缩回手去,给自己满上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你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左文灿定定地看着封雅雯,摇着头,嘴里啧啧连声。
“左文灿..”封雅雯气得不轻,忽地站起身。
“哈哈哈..”左文灿狂躁地大笑起来,面目亦是狰狞可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
左文灿面色灰败,抄起酒壶,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摇晃着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拉住站在那里的翠儿,“走,跟老爷快活去。”
“老爷..”翠儿哀求道,一边望着封雅雯,“夫人..”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老爷?”左文灿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翠儿的嘴角顿时出现一丝血迹,身体往后直趔趄。
左文灿不由分说,扯起翠儿的胳膊,往后院拽过去。
翠儿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封雅雯痛苦地嗷叫一声,颓然坐下。
桌上的火锅咕嘟嘟地煮着,封雅雯直愣愣地看着,却是出了神。
杨波说要请我吃火锅,到现在我还没吃上了呢,该死的家伙,他现在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