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尤其是这个“爹”字,就像一枚炸弹一样嘭的一声爆炸开来,追风、曾一娘、胡庆,还有旁边极个别的犯人都被“震”得昏天黑地。
胡庆抽回自己的手,鄙夷地白了胡空一眼:“休要胡说,我娘说我爹早死了。”
胡空一愣:“你娘?她……还活着?”
胡庆气的咬牙切齿:“你这人有病吧,我娘不是好好的活在……”他及时收回了最后这两个字。
这次轮到追风蒙圈了:“胡前辈,您不是说……”
胡空深表歉意地说:“抱歉,追兄弟,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商人,家里也没出那样的丑闻,相反,我的妻子是一个温婉贤淑通情达理的女人。”
“等等。”曾一娘脑子转得飞快,他瞅了瞅胡庆,又瞅瞅胡空,纳闷地打岔道:“胡前辈,假如,俺是说假如,假如您真的是胡庆的父亲,而您又称追兄为兄弟,那按照辈分,胡庆岂不是要喊追兄一声叔父了?”
“死胖子,你给我滚远点!”
胡庆恼羞成怒地抡起拳头要打曾一娘,后者急忙躲在了追风身后。
追风心里笑道,这个曾一娘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胡空撩开了额山的发梢,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虽然还构不上狰狞,但的确也不怎么好看,他回到了刚刚的那个话题上,目光亲切地看着胡庆,柔声问道:“孩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胡庆只顾蹲下来穿鞋袜,不想搭理他,曾一娘突然伸长了脖子,说道:“他叫胡庆。”
“多嘴!”
胡庆狠狠地冲他翻白眼。
曾一娘尴尬地挠挠头,下意识地把脑袋给缩了回去。
胡庆是胡空的儿子?
追风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思路在打结,只是他看胡空一脸的虔诚,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问道:“胡前辈,您凭什么认定胡庆就是您的儿子,就凭那三颗痣?”
“追兄,他就是一个疯子,你别听他瞎说。”
胡庆特别恼火,甭说这老家伙是因为神经错乱在胡言乱语,就算他们真的是父子,他也不会承认的。
要是让书院的那些同学知道,他的父亲是名囚犯,还不得被他们的一口一个吐沫给淹死。
见胡空面有难色,追风瞥了一眼胡庆道:“不要过早下定论,且听胡前辈说下去。”
“我……他……”胡庆很无语,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胡空叹了口气,他已然猜到了胡庆的担忧,惭愧道:“你现在是尼山书院的学子,不希望自己有个戴罪之身的父亲,我能理解,可是血浓于水,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稍微停顿了一下,他语气一转,继续道:“说来你们可能都不信,我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之所以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几年,那是因为我得留着自己这条命,我每天都盼着有个人能替到我的家人,直到追兄弟你被关进来,让我看到了希望。”
“很遗憾,你的希望破灭了,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儿子,追兄,一娘,我们走。”
胡庆一手拉着追风,一手去拉曾一娘,却被曾一娘愤怒地甩开了,他气道:“胡庆啊胡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山长常教育我们,子不嫌母丑,儿不嫌父
穷,你的父亲虽然是个囚犯,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是他将你带到了这个世上,没有他,哪来的你?你居然对你的亲生父亲如此刻薄,俺真是看错你了。”
追风觉得曾一娘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他更关心的还是那个所谓的真相,如果只是一场误会,那这就是一场闹剧,大家各自安好,没必要闹的不开心,倘若是真的,他得想个办法化解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
他拿开了胡庆抓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重申了一遍刚刚那个问题:“胡前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胡空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出事的时候,孩子才刚降生,来不及取名字,便被关到了这里,但我抱过自己的孩子,他的胳膊上有个心形的胎记,脚底上的三颗痣也很特别,当时府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他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富贵命,将来贵不可言,采荷听后特别高兴……”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十几年前的往事,胡庆的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层黑线,脸色越来越红,心跳也越来越快,因为胡空讲的这些全都和他的身世对上了号。
如果不是至亲,又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丑陋的老头真的是我的父亲?
我怎么能有这样的父亲?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的内心深处开始矛盾挣扎,但事实摆在眼前,胡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的脑袋顿时摇得就像拨浪鼓:“不,不可能,他不是我父亲,我娘说,我父亲早死了。”口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转身就跑。
追风怕他一时想不开会出事,赶紧让曾一娘去追,并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胡庆安全地带回尼山。
曾一娘答应一声说,你就放心吧,俺一定会将他安全送回尼山。
胡空轻拭眼角的泪水,叹道:“不能怪孩子,有我这样的父亲,只会给孩子拖后腿,追兄弟,你说我急着找回自己的儿子,是不是错了?”
“那您高兴吗?”
追风认真地看着他,后者点头:“高兴,当然高兴,这孩子皮肤像菜荷,五官像我,不管他以后会不会承认我这个父亲,我也不遗憾了。”
“您也不要想太多,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别看胡庆表面上蛮横,其实他的心里是很善良的,况且,你们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嘛。”追风接着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独大勺去给我捎个话。”
胡空点点头,拱手抱拳道:“孩子的事情就有劳追兄弟了。”
“好。”
追风拱手道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刑部大牢。
蔡大勇带着四名亲随骑着马在外面侯着,追风一惊,蔡大勇忙道明来意,说是蔡老虎请他过去喝酒,大家多日未见,趁今日天气好,聚一聚。
这就中午了吗?
好快。
追风问蔡大勇中午都请了哪些人,蔡大勇知道他比较喜欢清净,不喜欢太闹腾,所以除了追风外,另外只请了三个人,而且都是追风认识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蔡大勇将自己座下最好的马让给了追风,自己则和一名亲随同骑一匹马。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西郊京机卫大营。
校场一分为二,一边摆着十几个靶台,专门用来练习射击,另一边则是步
兵操练,比如格斗、刺杀、摔跤、体能等等……
追风一时好奇便问蔡大勇,怎么没看见骑兵,蔡大勇笑着说,骑兵有骑兵的专门训练场,就在大营后面。
两人正说着话,有名小兵来禀报,说是蔡将军请追先生移步前往骑兵训练场。
嘿,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京机卫有士兵千人,担负着柔然国城外围的警戒任务,虽然只有区区千人,但他们的战斗力不比所谓的御林军和羽林卫差,当年蔡老虎就是带着这支部队深入虎穴,一举捣毁瓦解了入侵者的有生力量,还有那两次边境叛军造反,蔡老虎带着兵士浴血奋战,几乎全军覆没。
试问这些士兵哪一个手上没有沾过敌人的鲜血,国城其它几支部队评价他们说,这就是一群狼。
追风在蔡大勇的带领下走到了骑兵营,只看到铁丝网的外围寥寥可数的一些骑兵在练骑技,铁丝网里面是一个偌大的训练场,也是主训场。
只是,此刻主训场里面只有四个人和两匹马,两个骑在马上的分别是蔡老虎和……等等,那不是月生吗?
原来蔡大勇口中的另外三人就是他们三个呀,追风心里踏实了不少,
月生今日换了一身紧身的戎装,将本来就匀称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分外精神,他的头发高盘于脑顶,并用布条绑紧,像个武士,他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提着鞭子,明媚的双眸紧紧的目视着前方。
看这架势他是要和蔡老虎比骑术,云端和花弧还在那里不停地为月生加油打气。
追风只知道月生会骑马,至于马技如何,他还真的不是很清楚,按说月氏人都是从马背上长大的,想来骑马的技术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骑马除了讲究一些技巧外,还得需要一些体力,月生身形单薄,能行吗?
反观蔡老虎可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这么一比起来,追风对月生已经不太抱有任何期望了。
“驾——”
“驾——”
一名小兵挥动着手里的令旗,二人猛拉缰绳,双腿狠夹马肚,两马如离弦的剑一般射了出去。
一开始月生微微领先于蔡老虎,云端高兴的手舞足蹈,声音大了,便显得特别刺耳,花弧受不了他的噪声冲击,干脆也不顾形象地呐喊喝彩起来,当自己的声音掩盖了对方的嗓门,他觉得舒服多了。
追风笑着摇摇头,心说真是这一对活宝。
他不急着过去,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旁边的蔡大勇小声问道:“先生,您觉得谁会赢?”
追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微微一笑:“现在还不好说。”
如果是硬碰硬的较量,那么,月生必败无疑,但如果不是硬碰硬呢?
所以,答案就显得玄乎了。
蔡大勇并不知道追风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有些自豪地说:“大哥十几岁就开始从军,马背上大技术是有目共睹的,月公子年纪还这么轻,只怕……败局已定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反倒觉得月兄的马技未必逊色于你大哥。”
“先生如此聪慧之人,心中定然不是这般想的。”蔡大勇笑道。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蛔虫是什么?”
“没什么,继续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