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地方阴森森的,又晦气,胡庆宁愿被打死也不会去,追风可不管那么许多,答应人家的事儿总是要兑现的,要不然落下一个言而无信的骂名不说,他还得愧疚一辈子。
“一娘,搭把手。”
“好……好嘞。”曾一娘反应过来,立马和追风一起架着胡庆就往外走,胡庆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只好苦笑道:“我又不是犯人,推推搡搡的像什么话,不就是刑部大牢嘛,我去便是了,不过,你们总得让我穿双鞋吧。”
曾一娘嘿嘿傻笑,赶紧蹲下身子替他穿上了鞋子,只是这家伙的脚臭味熏天,他差点忍不住将昨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到了刑部大牢门口,看守的士兵认出了追风,知道这小子是国主器重的人,二话不说,当即打开大门放他们进去。
刚好赶上独大勺提着木桶从里面出来,空桶散发出一股茶叶和生姜的味道,他见到追风,不禁眼前一亮,嘿嘿笑道:“追爷是来看望胡……老哥的吧?”
追风点点头,一旁的胡庆没有闻到茶水味,只闻到又馊又酸的怪味道,急忙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独大勺注意到追风身后的两张生面孔,诧异道:“追爷,这两位是?”
“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胡庆,曾一娘。”追风手指着二人向他引荐。
能和追爷做兄弟的,肯定也是大有来头,独大勺哪能错过溜须拍马的机会,忙将空桶放在地上,恭敬地向二人鞠躬道:“见过胡爷,曾爷。”
曾一娘差点笑了起来,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虽然听起来有些不习惯,却很自豪。
胡庆无所谓地摆摆手:“快点下去吧,臭死了。”
独大勺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向三人道完别后,提起木桶便要出去,追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背过身,悄悄地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到他的手心,小声嘱咐道:“胡前辈是我朋友,以后还得麻烦独大哥多多照顾。”
独大勺看到金灿灿的金子,顿时两眼发直,心说追爷果然不是一般人,出手太阔绰了,忙道:“追爷,您就放心吧,这些日子我按照您的指示,每日中午给犯人煮点姜茶,里面放点糖,犯人们都说好喝呢,至于胡老哥,我还
是和以前一样,每顿给他多加道菜。”
“这就好,辛苦独大哥了。”
“要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
“好。”
看着独大勺笑脸如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样子,胡庆用胳膊顶了一下追风的胳膊,嘿嘿一笑:“追兄,你可以的。”
“什么?”追风明知故问。
“坐个牢都能这么潇洒,还追爷呢,真是让人羡慕啊。”
“哦,你要是羡慕,也可以过来待上一段日子,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美妙的气息,伙食方面,有独大勺在这儿,你放心,保证你顿顿大鱼大肉,还有酒哥呢。”
胡庆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少来,就算有美人相伴,我也不会待在这种地方。”
曾一娘却是两眼放射着绿光,脑子里幻想着美好的憧憬,咽了咽口水道:“要真是顿顿有大鱼大肉,还有酒喝,俺愿意住上一辈子。”
胡庆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了一句:“瞧你那点出息,你可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病殃殃的老娘等着你去照顾呢,你想当不孝子啊。”
曾一娘终于开窍了,“那俺就带着俺娘一起来。”
“……”
胡庆无语。
追风乐得合不拢嘴,乐过之后,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来,要是监狱的生活都那么让人羡慕,大家还不得挤破头皮往牢门里撞,社会岂不是要乱套了?
“快看,是追爷。”
“真的是追爷。”
“追爷。”
“追爷。”
“追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犯人们纷纷跑到栅栏跟前,一个个热情似火地向追风招手呐喊。
追风像个检阅士兵的将军,朝他们挥了挥手:“多日不见,兄弟们可好?”
“好着呢。”
“今个儿是什么风把追爷您给吹过来了?”
“追爷好像长胖了?”
“瞎说,明明是变白了好吗?”
“追爷本来就白好不,我觉得追爷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那是。”
“……”
胡庆内心深处由衷感叹,好一个追兄啊
,我们都以为你在牢里的日子不好过,谁会想到你在这里竟是出尽了风头。
胡空睡得正舒服,隔壁以及对面牢房的喧哗声硬是将他从梦中吵醒,他的身体像个弹簧一样弹坐起来。
“胡前辈,别来无恙啊。”
追风三人靠近栅栏跟前,胡空听到声音后立马把头转过来,惊喜道:“追兄弟?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追风身边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手捂着嘴巴和鼻子,露出的一双眼睛也是带着强烈的鄙夷,另一个个子挺大,胖墩墩的,一直冲着自己傻笑。
追风简单做了一个介绍,胡空一听那小个子也姓胡,赶紧跑到栅栏跟前,尽管胡庆把鼻子捂得很紧,却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怪味,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两步。
胡空没好气地瞪着胡庆道:“小子,很臭吗?”
胡庆点头。
“哼,矫情。”
胡空摇摇头,无奈叹了一口气,继而将目光转移到了追风身上,刚要说话,追风冲他微微一笑:“您不是要找脚底有三颗痣的人吗?我给您带过来了,胡庆,快把鞋子脱了。”
胡空心里咯噔了一下,再次转头看着那个小个子,胡庆还在犹犹豫豫,曾一娘二话没说便将他的身体抵在了栅栏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去脱了他的鞋袜。
红通通的脚底板上果然有着三颗痣,呈倒三角状。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的,胡空顿时激动不已,一把抓住那只脚,用手摸了摸那三颗痣,又掐又揉又捏,生怕是人为造假刻上去的。
虽然那货脚很臭,可他压根就不在乎。
胡庆脚底板很痒,一开始还在咬牙切齿地忍着,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竟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曾一娘忽然觉得笑都能把自己笑哭,也是一个人才。
我的天哪,这老家伙还有完没完,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胡庆想把脚抽回来,可是对方力气很大,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没办法。
终于,胡空不再继续折腾那只脚,而是出人意料地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粗糙的脸上,再次抬起头时,却已是老泪纵横:“孩子,终于找到你了,快叫一声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