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安特兰斯与他们同行,费迪南倒是不惊讶,他早就通过一个让人无奈的原因知道了,但伊恩是完全蒙在鼓里的。
原本他和伊恩都觉得离开竹林后,安特兰斯就会和他们分道扬镳,从此再无缘相见。如今他们和安特兰斯并没有分开,不仅同行,而且目的地一致,也就是说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能经常碰面,那么伊恩应该像只苍蝇一样围着安特兰斯转,但伊恩没有这么做——看起来还是挺烦人的,反而在疯狂地为他提供助攻,就好像那天晚上伊恩听到了所有对话似的。
费迪南可以确定伊恩并不知道自己身怀任务,那晚上他回房后伊恩睡得很香,鼾声震耳,他的睡意就像斑驳的墙皮,一点点地往下掉落。
他和伊恩相处这么多年,伊恩的德行他了如指掌,但唯独这次让他无法理解。
思来想去,费迪南只能认为是伊恩在经过深思熟虑,明确了自己的喜好与半人鹿搭不上边。
伊恩小跑着跟上拉车,回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衣服上还沾着不少花草的碎片与尘土,还有些小石子。
“你竟然来真的?”伊恩惊呼。
“瞧你这话说的,整得好像我在开玩笑一样,我可以再来一次让你明白这就是真的。”费迪南又抬起了腿。
“十几年兄弟情怎么跟塑料一样。”伊恩撇嘴,旋即他摇摇头,“白瞎,白瞎。”
费迪南只是希望伊恩别再给助攻了,这只会帮倒忙,但他又没法明着对伊恩说别来捣乱这样的话。看伊恩神情沮丧,他心里也不好受,想必是自己这么做让伊恩很伤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伊恩的一片好心。
伊恩轻轻拍去衣物上的尘土和碎片,费迪南注意到了掉在身边的谷物。
费迪南拈起几粒谷物,不由得感到疑惑,“安特兰斯,距离花沁镇还有多远?”
“快了。”安特兰斯说,“也就两三个小时吧。”
这时龙胆带着拉车登上了缓坡的最高处,斑斓的小镇躺在广袤的山坳中,与四周单调的青绿色与枯黄色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看,已经能看到了。”安特兰斯指着远处的小镇。
费迪南站起身爬上了车顶,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及腰高的杂草,树木稀疏,并且长得相当怪异,都是歪歪斜斜地样子,好似曾经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们的正常生长,为了向高处获取阳光而改变了姿态。
而且他看不到除花沁镇以外的人烟。
很快,费迪南发现了一处不协调的颜色,那是一片与杂草格格不入的小麦田。他看了眼手中的谷粒,搓开谷壳放入口中咀嚼,发现正是小麦。
一开始他还无法确定,因为谷粒很大,那并不能称之为饱满,应该说是异常的大,堪比他的半个拇指头。起初他还以为是某种果仁,但看到外壳时又觉得不像。
费迪南估算了一下距离,对比了小麦田附近的青草与树木,发现那些小麦高得离谱,而且茎秆也不细,简直就像是巨人种植的小麦田。
“你嘎哈呢?跑车顶上又踩又蹦的,已经晕到把阳光当做雨水了?”蒂娅探出头,敲着拉车隔板。平日里都是梳马尾或披直发的她竟然顶着双马尾出现了。为了平息萝丝的不悦,她不得不让萝丝把玩一番头发。
伊恩也没明白费迪南怎么就突然像猴子一样爬上了车顶,他总感觉费迪南最近有点奇怪,皱眉沉思的时间多了,眼睛还总是在沉思时转来转去,还常常露出苦恼的神色,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且伊恩感觉费迪南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
“看草看腻了。”费迪南从车顶下来,直视蒂娅的眼睛,平淡的语气里完全没有看风景的兴致,“感觉这里难得算是高处,就借机看看周围的风景。”
“别再这么闹了,车顶上的积灰都掉雪糕里了。”蒂娅放下帘子,帘子后传出幽怨的嘟囔,“又得重新做。”
费迪南发现余光里的安特兰斯一脸无奈和困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龙胆带着拉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费迪南转头问安特兰斯,“你真的不需要伞吗?”
帘子后的蒂娅一拍额头,心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搞错顺序了。
“不需要啊,为什么这么问?”安特兰斯说。
“因为这两天阳光很强,却没见你晒黑,有点好奇你怎么做到的。”费迪南说。
“你也不怕晒黑啊,怎么好像在请教怎么防晒。”伊恩说。他发现提供助攻不应把重心放在协助费迪南的进攻对象上,而是应该协助费迪南本身。
“求知是人类本能深处的欲望之一,也是人类为何能从古猿演化至今的动力之一……”
费迪南还没说完,伊恩立刻伸手打断,“懂了。”
“用法术就行了。”安特兰斯轻轻托起末端搭在肩上的攀山狼,“而且这孩子对阳光的需求是无止境的。”
“原来如此。”费迪南点了点头。
话题戛然而止,伊恩顿时就急了,没营养的对话呢?这也是提升好感度的途径,怎么不继续下去了?说下去总能开始新的话题,说不定就找到安特兰斯喜欢的话题了。
“咳,对了,费迪南。”伊恩说,“最近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哈?比如真的会踹你这一点?”费迪南面无表情地问。
“这当然也算是,不过这不算重点,人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这样,所以我能理解。”伊恩思忖了一瞬,“但是……你看啊,最近不是常常碰上魔物吗?你很果断地就上了,这和我认识的费迪南·沃什不一样呀,太奇怪了,难道是你偷吃萝丝的药了?还是萝丝又拿你进行临床试验了?”
“就这事啊,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
“不奇怪。”
“可我觉得很奇怪啊。”
“奇怪在哪?”安特兰斯插入他们白开水般的对话中。
好!引起安特兰斯的兴趣了。在心里如此欢呼的除了伊恩之外还有另一人,那就是在帘子后的蒂娅,握拳呐喊的模样就像是得分后的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