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信件是对折的铜版纸,外表是喜庆的红色,隐有两个烫金的“请柬”二字,内容竟是用喜帖的格式书写——
“送呈【里洛·陈】台启
谨定于【新绿历七五七年九月五日】为【(一串符号)】举办神临祭典
恭请【里洛·陈】携【奥马尔塞·克兰】光临,让我们一同见证神迹,共享恩赐
【提姆克劳克·维萨】【索恩桑森·维萨】敬邀
地点:【日升于清流之地】”
游云看着感觉特别尴尬,奥马尔塞·克兰是白皮肤男人,这两人关系再怎么好也顶多是拜把子,再深入些也就是同一个家庭长大的没血缘的兄弟,可这个“携”字用得实在是太微妙了,这让他有种想把请柬从手里丢掉的冲动,毕竟“携”这个字就两个意思——携带与拉着手,前一个意思基本明确对象为物品,可奥马尔塞并不是物品……
游云不愿再想下去,他只能认为是写请柬的人没搞懂东土人的请柬该怎么写。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重点还是请柬中的信息,时间、地点以及出现的人名,都相当有分量,但除了时间和人名之外游云都没看懂,地名显然使用了暗语,而那串符号更是毫无头绪,像是人类刚刚获得智慧时使用的象形文字,估计只有夜神教的人才能识别。
偏偏是最关键的两个信息却反复被打上了马赛克,让盯着“神临”二字的游云心里跟猫挠似的,用句低俗的话来说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若只是“举办神临祭典”倒不至于让游云觉得烧心,东土人逢年过节都免不了点上几炷香和蜡烛祭神,请求神明庇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神临”没什么区别,可内容写的却是“为某人举办神临祭典”,这意义就不一样了,与其说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搞封建迷信的祭祀活动,倒不如说是一种仪式,只属于个别人的仪式,比如结婚,比如下葬,比如加冕……改变了一个人的身份、地位、社会性质。
第三张纸的质地很是特殊,坚韧又柔软,像布一样,可摸起来确实是纸,上头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图案,像是某种爬行类动物的脑袋,既不像巨龙也不像古龙,游云觉得可能是图腾一类的东西。
两只信封里的信件差距不大,白皮肤男人的信封里没有请柬,别的东西都一模一样,只是名字那部分不同罢了。
这些天游云一有空就会避开人群,仔细阅读信件中的内容,如果不是信件的质地好,怕是没几天就被游云反反复复的举动给捏成纸渣了。
可即便是这样,游云也没能从这些信纸上明白夜神教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安托尔说过原本是不打算走落桂的,因为南洁通往谷荷的桥被无缚羽毁了,所以才不得不改道,棕皮肤男人和狐妖的对话也说明,是夜神教与无缚羽火拼毁掉了桥面。
很明显,夜神教的主要目的不是敛财增兵,这与夜神教的祭典无关,而无缚羽看来是掌握了夜神教的行动,成天跟在夜神教的屁股后边搞破坏,无缚羽是否得知这些行动背后的含义就不得而知了,至少从琐碎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双方的冲突不少,积累下恩怨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游云完全猜不透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别说找到这团毛线球的线头了,连毛线球都看不到。
他倒不是想蹚浑水,只是想要解决狼血的问题,但这肯定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解决的问题。
让游云更忧心与迷茫的是,信纸上有一段写的是“黑皇已经离开了寺庙,务必小心黑色的狼”。
游云记得小萝莉和老者在谈论“昏迷不醒的狼人”时提到过黑皇,并说黑皇是在永夜时代对抗夜神的主要战力之一,后边还有说些什么,不过游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没能听到最后,但想必黑皇也不是什么祸害吧,不过是祸害还是英雄都无所谓,这跟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关系。
起初他也没觉得这份狼血有什么太多的问题,无外乎来路不明和沸腾之后让自己失去理智罢了,事实证明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他没有去纠结狼血的来源,而是专注于去学习调整情绪与心态,变着花样控制住了狼血。
现在不一样了,在丝桂桥变身的那一刻,游云能深切感受到狼血已经不一样了,如果狼血过去是一只小狼崽,那也不过是调皮任性脾气倔,你总有办法按住它,而现在这匹小狼崽子长大了,变得暴躁、嗜血、残忍——就像心理医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样,狼是美丽的,它们团结、决绝、执着、忠诚,但它们的本性是邪恶的、残暴的,它们冲入羊群之中会尽情厮杀,这种举动并不是为了果腹,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
现在,你已经控制不住它了,哪怕你从它喝奶时就养着,它也没能成为一条会露出肚皮向着主人撒娇的家犬,它仍旧是一匹会奔至霜月之下长嚎的狼。
游云搓捏着羽毛根,暗红色的羽毛反复旋转着。他没由来想,要是羽毛再多些指不定能做个耐用的小掸子。
游云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整理手头的信件,他坐在天井里盯着这些信件已经有一小时了,还是毫无收获。
他最近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既然黑皇当年拉起大旗跟夜神对着干,那狐妖说自己的狼血跟夜神教有关又是几个意思?这是不是说明黑皇其实是夜神教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跳反背刺主子,所以奥马尔塞·克兰才会在自己变身时称呼自己为夜行者。
游云越想越感觉奇怪,自己跟夜神教没有过任何接触,父母又是纯种的人类,狼血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狐妖所说的“狼血之下还有其他东西”这句话中的其他东西又是什么,也跟夜神教有关吗?
游云抬起头看向冰冷的月亮,喃喃说,“要是盯着月亮就会变狼的话,说不定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面向天井的窗户里闪过一个人影,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