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讙头国和厌火国?”
何是今低头垂眸,仔细吹了吹汤匙里的黑色的药汁,用嘴唇碰碰试了试温度,再探身送到何是新嘴边。
何是新似乎是习惯了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何是今细声问道:“哥哥,苦不苦?要不要弟弟叫人拿点蜜饯来?”
何是新表情依旧淡漠地摇摇头。
我看着这两兄弟亲亲热热兄友弟恭的画面,眼皮跳了跳:“是。据我所知,臷国与贯胸国实力相差无几,三苗国有厌火国讙头国压制,不难攻下。”
“朕好好的为何要去攻打臷国?”何是今眼角也不给我和鬼卿一个,视线全程都黏在他哥哥身上,“哥哥,再喝点吧。”说着,又是一勺汤药。
何是新眉头不皱一下,来者不拒,尽数吞下。
“难道贯胸国君王就不想一统五国,独步天下吗?”我使用激将法。
“独步天下?”
何是今总算有了点反应,似乎在思量着“独步天下”这四个字中的含金量和诱惑力。瓷质的汤匙轻轻碰撞着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哥哥,你觉得呢?”何是今似乎打算将乖弟弟的角色进行到底,三句话不离“哥哥”。
“你的江山,你决定吧。”何是新转眸,冷冷看我一眼。我被他这一眼看得寒毛直竖,脚底发痒,立刻乖乖站好不敢乱动。
“弟弟的江山就是哥哥的江山,只要哥哥愿意,弟弟随时欢迎你回来同我一起执掌这天下……”何是今眼神语气中是即将满溢出来的期待,没有分毫的勉强。
我暗暗咋舌。这兄弟俩真是……哥哥将王位让给弟弟,弟弟又希望哥哥回来与他一起坐这个王位。
“我恢复好了,还要回无望狱任职。”何是新诱惑当前不为所动。
……也许对他来说这个不算诱惑?毕竟是曾经自己亲手强硬地推出去的……
何是今神色顿时黯淡下来,眼眸里似乎有无尽的哀怨,嘀咕着道:“哥哥只知道待在那里,也不知那个破地方哪里好了,如何也比不上宫里……”
我咳嗽一声,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这次话题的重点,总觉得话题越跑越远……
何是新将最后一点汤药喝完,推了推眼镜。我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了一副新的眼镜,看上去比之前戴的那副贵多了。
“我是无望狱副狱长,我的职责所在,岂是你一句话便可放下的?胡闹。”接着看向我,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绝对不是我错觉,“此次受伤,已经耽误了任期,若不是有条小杂鱼扰乱刑场秩序,我也不至于躺在这里。”
“哥哥放宽心,弟弟自然会帮你将那不明事理的小杂鱼给料理了。”何是今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
作为小杂鱼,我努力缩小存在感。
鬼卿不耐烦地开口,直截了当道:“请贯胸国君王不要打岔,我们似乎正在讨论联合征讨一事。”
显然何是今已经从他哥哥那里听说过了这把会说话的鬼刀,听他突然插话也不惊讶也不恼,轻轻看了他一眼,只说:“哥哥中意这把刀?”
他似乎没说完,但我貌似听到他的下文了:那弟弟帮你抢来。
瑟瑟发抖。
“不,罢了,这把刀我不要了。就算拿在手里,心思也不在我这。”何是新淡淡道。
何是今冷冷瞥了我和鬼卿一眼。那一眼虽然掩藏很好,但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一丝浓郁的杀意。
“先不管杂鱼的事情。联手厌火讙头国倒是一个可行的策略。”何是新总算带头回归了正题,“三苗国使臣进入臷国王宫,意图不可谓不明显,如若我们不采取行动,很可能重蹈当年覆辙。”
他嘴里的“当年覆辙”,在场四位都知道是哪一件事。何是今肯定更是心知肚明。
“是,哥哥。其实不用这帮杂鱼来教,弟弟一早便有此想法。”何是今讨好般地道,“三苗国那点小心思瞒不过谁,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反击是早晚的事。我既然坐在哥哥交给我的这个座位上,自然要全力守护好。”
何是新点点头,似乎对于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很是欣慰。
我也很欣慰。不论之前收到了这对兄弟多少或明或暗的冷嘲热讽加威胁恐吓,起码现在又回归了正题,而且看这走向,何是今本来就打算采用我们的计划。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结局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
“既然解决了这些个烦心事,哥哥就好生休息吧,将身子调理好才是正事。其他的一些小杂碎,就不用哥哥操心了,弟弟帮你解决。”
何是今伸手替他放好枕头,何是新不着神色地推开他伸来搀扶的手,想要自己躺下去,被何是今强硬地按住了,手把手扶着躺下去,掖被子。
“哥哥,睡一会吧。”
何是今端起空了的碗,起身的时候脸上温和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事无尽的寒冷与不满,对我说:“你过来。”
我低头,乖乖跟着他走出房门。何是今将空碗和汤匙递给旁边的宦官,低声吩咐道:“放在盒子里,存好了,碰坏了拿你是问。”
那宦官脸上表情很是寻常,躬身道:“是。”
放在盒子里?贯胸国用过的碗都不洗的吗?我好奇地挠挠头,瞅了一眼宦官手里的空碗。
结果一抬头就受到何是今冷冷的警告眼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结果被别在腰间的刀柄捅了一下腰眼。
“你做什么!”我低吼。那一下鬼卿虽然没用多少力,但毕竟是腰眼。
鬼卿语气严肃:“给我站直了,畏畏缩缩像什么样。”
我有些不服气。但转念又一想,现在是我们与何是今谈判,虽然他已经说定了要联合征讨臷国三苗国,但我们的命脉还捏在他手中。如果表现得畏畏缩缩,让何是今觉得我们好欺负,那岂不是一直要被他压着?
我下意识挺了挺胸膛,目光直视何是今。
何是今眯了眯眼睛,面目阴冷地转身走到隔壁耳房中。
我跟着进去,身后的门立刻被外面的侍卫关上。
气氛沉寂,空气阴冷。
还是有种想要缩脖子的冲动……
“朕哥哥身上的烧伤是你做的?”何是今面目不善。
我努力挺胸,使自己看上去更理直气壮些:“是。”
说完我就后悔了。毕竟是我放火烧的人哥哥,这么理直气壮确定不会被他一把掐死?
何是今果然气得一巴掌扇过来,我轻巧躲过。
……咦?
何是今冷哼一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收回手。
何是今似乎……远没有何是新那么厉害?
我默默将这个新发现压下去,打算等会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跟鬼卿分享。
“既然你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那想必应该也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
何是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袖子和玉佩。
“胆敢触犯朕逆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