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托着腮,看着眼前这个因没有吃饱,笑嘻嘻举着两只拳头,装傻充愣朝碧荷讨食的年轻人。
他人看,说这只是棋盘上小小的一粒棋子,又怎会想到失去这一粒棋子将影响到整个棋盘的走势。
因瘟疫蔓延,丢了性命,丢了官职的可不再少数。
在那梦中,她躺在那位的怀中,勾着他腰间的玉带钩,惹得他无奈的轻点在她鼻尖,顺嘴讲了些趣事。只是他们二人对趣事的想法不同,他觉得有趣,她只觉得无聊。听着那些冗长的过去,听着那些曾发生过,又让人不得不铭记在心的事很是无趣,频频打着哈欠。
一段故事没听完,便拽着他的袍袖打盹。那位无奈笑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像捧着个金贵的物件一般。
上榻时,姜萱并未睡着,在那位离开时,还捂嘴偷笑,嗔骂他一句:“呆子。”
虽然是相同的人,但因为经历不同,所遇到的人不同,最终得到的结局也不同。
姜萱是怎样的人呢?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卖弄姿容,以色弄人的女子。可在梦中的姜萱身上,倘若她没有得到那位的喜爱,连性命都难保。这时候,她的美色就成了一种讨好人的资本。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讨他的欢心,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按捺不住的想法。觉得她是个下贱轻鄙的女子,未曾想他竟会如此喜爱她,甚至连他人的戏言都听不得。
他究竟是喜爱她的哪里呢?论美色,她绝对并非是最美的那一个。论才情,她自幼读书不多,作诗也不成,琴棋书画更是只有泛泛。但他把她作一个娇人疼爱,可除了喜爱,又要教导她一些俗事规矩。
梦中的姜萱看不出来,可局外的姜萱已经看的透彻。他哪里是把她做姬妾喜爱,分明是手把手要教一个当家主母出来。
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男人,即便双腿不良于行,也挡不住那些狂蜂浪蝶一般的追求者。因他身边素来没有女子亲近,竟也有人猜测他是否不爱女子,还以来衣裙男子的暗自喜爱,公开表白者也比比皆是。
姜萱没回自梦中醒来,人都有怔然好久。那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仿佛是曾经发生过的,她的……前生。
倘若真是如此,那始终看不到脸的男人又是谁?哦,她甚至没有听到有人念过他的名字。
周国贵胄不知几何,可要挑出一个自幼不良于行,又惊艳绝伦的佳公子实属不易。
她曾想,无论那些是前生亦或是上天赐予她的神异,或许是怜她不该凄惨活着。可世间,比她凄惨的多如牛毛,她只是一名普通不出众的小女子,如何要被老天垂青?
直到后来她救下几人,当他们的名字闯入她的脑海时,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她和赵捷皆是棋盘上的棋子,没人是下棋人,没人能参透整个棋盘的走势。他们只是在执棋人手下,被赋予了不同的命运。而她,则是跳出棋盘,窥探到了整个棋局的一角。要想改变,就要牵动其他的棋子。
她要活着,也想要活着。这人生有太多苦痛,倘若可以,她更远快乐的渡过。
要活,亦要活的痛快。
赵捷虽长得一副如青松如劲竹般的少年筋骨,看上去很是潇洒从容。然则因为自幼习武,又有家学渊源,他的饭量大如牛,和他秀美的外貌很是不同。
这会儿终于吃饱了,他舔了舔指尖沾到的芝麻粒,犹自有些觉得不过瘾。
天旱无雨,城中商贩们早已无力承受,街巷的铺面早就关张,连他素来喜爱的食铺也是最早关门的。他家中请的庖厨手艺还算不错,然而要是和姜萱家里那位胡姑姑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她不仅擅烹饪,更是会做精巧的小点心来讨人欢心。
赵捷是吃了一回想一回,每每想要张口把人讨过来,一看姜萱的吃穿用度,又悄悄把这小心思给歇了。不说胡姑姑为了让姜萱多吃一口饭而耗费不少精力,便是他家中虽然纵容宠爱他,可养着一个没大用的庖厨是万万不能的。
唉,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悄悄瞥了姜萱一眼,阿兄还撺掇他为了一口吃的,不如就把姜萱娶了吧。他下意识就是拒绝,他是疯了吗?要娶这个黑心肝的婆娘回家?恐怕他要是哪里惹了她不快,一个没留神都要给她毒死。
为保自己的小命,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和姜萱合作,混一口吃的吧。至于别的,可不敢肖想。
他盯着人有些久,引来碧荷不快的一瞥。
她就知道这小子一直黏在娘子身边,肯定是有所图谋。不是图财就是要图色!好哇,今日总算被她给抓到狐狸尾巴了!
赵捷莫名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有一股不知名的寒意逼近。他紧了紧衣领,右臂靠着椅背,探头和姜萱说话:“崔文打的好主意,想让咱们把有多少粮食都说出来。呵,当咱们傻吗?!”
姜萱没看他,捧着一杯紫苏饮子,小口饮着。她想要冰,可因为脾胃不合,碧荷是万万不肯给她的。她不禁有些难过,又有些嫉妒的瞥了赵捷一眼。
当年她将这人救下,听说他甫一醒来,便喝了两大碗加了冰的乌梅饮。而她,便只得一口,也得小心珍爱的抿着。
“你那招让他去找富庶人家捐粮,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拊掌轻笑,又挤眉弄眼的没个正形,“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姜萱皱着眉,看着这人靠的越来越近的脸,“起开,你的口水喷到我了。”
赵捷愣了一下,“啊?”
姜萱却没看他,对碧荷说:“给赵郎君找块帕子去,他这人口水忒多。”
“姜萱,姜七!你……”脸都憋红了,但是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待碧荷给他取了帕子,盯着他认认真真的擦干净嘴角,姜萱这才开口:“不该问的话不要多问,不该说的话也不要多说。待事成后,你若还好奇的话,我再给你好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