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的声音, 是那么地细弱,仿佛山涧河谷里吹来的一道轻风,可以在一片静水深潭上掀万千波澜。
谢舒看着郎君的唇, 那里娇艳光泽,香甜柔软,当他微微张合的时候,吐气同幽兰。
而怀中的郎君, 即使谢舒不需要做什么,也能够感觉到郎君的体此刻软倒在自己上, 像春水, 像细雪, 像掬的一束月光。
谢舒呼吸一滞,他掌着郎君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吃力, 明明郎君的体柔弱无骨地紧紧依偎在他上。
而当两人的呼吸交织相缠在一的时候,谢舒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一下。
谢舒慢慢地收紧了手臂。
虞楚息心跳极快, 他能够感觉到谢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唇上,他朝他靠近......
虞楚息眼睫颤得厉害, 这一瞬,他以为谢舒会吻他。
可是并没有,谢舒看着他, 在淡薄的唇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 忽然停了下来。
虞楚息心情重重地坠了下,然而就在下一秒, 谢舒将他重新揽在怀里, 紧接着在他的落下一个吻,那吻轻落花,柔软地不可议, 仿佛暗含着无限的珍重与怜惜。
虞楚息忽然全一颤,心头漫未有过的喜悦,就这样伏在他的怀里。
谢舒在郎君松散稠密的黑上轻轻一吻后,这才觉他刚才的举有些孟浪。
不过谢舒只是垂头看着郎君,又伸出手,将郎君散乱的鬓往他玉白的耳边理了理,他温柔地笑了笑道:“郎君,等回来。”
谢舒到老师家中的时候,比平常早了许多,等下人前禀报之后,谢舒就默默地在厅中等待。
姜鸿出来时,便看到他这位学端端直直地坐在那里,除面沉水,举止形容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外,倒没有别的什么了。
姜鸿不由得有些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位此沉得住气的学一大早就来找自己?
等进了内室,谢舒先开口问道:“老师,您可清楚圣上南巡一事?”
姜鸿没想到谢舒也问这个,这么快便已经有消息传开了吗?
这没什么不好的,姜鸿点点头道:“在离京的前一个月,圣上便决定要南巡,劝阻过也无用,但依看圣上应该是早有此心了,否则也不会在四个月前派三皇子江南一趟。容展,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舒闻言,脑海中电光一闪,四个月前,那个时候,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一切在摸索之中,唯一做了一件和其他人有牵扯的事情,便是了那场西园诗会。
可那场诗会上,谢舒除了和几个同窗有交谈之外,写完诗后就早早离开,难道了其他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谢舒心中一沉,并未立即回答老师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老师,学斗胆一问,在老师眼中,这位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三皇子?
姜鸿更是不解来,他沉吟片刻道:“三皇子邵祯乃是圣上最为喜爱的儿子,今年刚刚成年,未立府,他自幼便十分聪颖,文治武功在各位皇子之首,性情也精明过人......”
这些是众周知的事情,当今太子邵安只比邵祯大三岁左右,因此平时里各位皇子接受教导的时候,也在一处。
当年圣上突然临时考校众位皇子的才学何,太子磕磕绊绊,不足成诵,而邵祯不慌不忙,倒背流。
于是很快关于三皇子天资聪颖的事情便传了出,与此相对的便是太子的愚钝。
其实在姜鸿看来,有人总比旁人聪慧些,这是常情,而太子虽然平庸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此不堪,况且太子性情仁厚,又是正统出,事关江山大业,国本苍,他们大多数的老臣也无旁的心。
不过圣上这些年愈偏爱三皇子,似是有意让三皇子立功,让他接手了一场流民暴的大案,邵祯虽完成地不错,不过事乖张残忍。
再加上帝王想过让三皇子进国子监领授司业一职,但姜鸿直言相拒了。
因此姜鸿心中对三皇子十分不喜,想之前邵祯的一些事迹,姜鸿一顿,又继续道:“虽此,但三皇子此人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又自负多疑。”并无仁慈之心,后面那句姜鸿并未出来。
听完老师对三皇子的评价后,谢舒又细细回想当日的情景,不禁脑海里回忆了那位仪表与旁人不同的郑公子,邵祯最后一个字“祯”,读音和“郑”差不了多少,再加上邵祯是顾元科的表兄,想到当日顾元科对郑公子的照顾,谢舒确定无疑了。
只是谢舒是不明白,他当日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郑公子,致使这位“郑公子”念念不忘,几个月后,要派人来打压自己,不过这些已不是谢舒现在需要考的事情。
有人要针对他,谢舒防备不了,这也不是他的问题,他应该要做的是尽快解决这一切。
而目前谢舒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并且又有多少人敢质疑皇子龙孙?但老师不同,谢舒虽然和老师相处的时日只有短短几天,不过他对老师的为人与才学十分敬重,也知道老师深明大义,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
但谢舒是不想让老师牵扯过多,于是谢舒深深作了一辑,开口道:“学确实遇到了一件大事,此事与内子有关......”
谢舒并没有提及三皇子,只是内务府的太监刘强到了江南省,故意不见虞楚息的事情。
姜鸿闻言皱了皱眉,他听到耳里,心绪急转来。
这内务府的刘强,他也见过,是一个机灵又滑头的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针对他学的妻子?
之后,听到刘强要盐商出资建造宫的时候,姜鸿不免面上浮出几分怒气来,之前他们劝阻圣上南巡的理由之一,便是国库不丰,劳民伤财,没想到圣上事竟此荒唐,居然派下内务府的人来勒索当地的商人!
但很快,姜鸿就神情就变得深沉来,他眯眼看着谢舒道:“容展,你刚才屡次问三皇子,是否此事与三皇子有关?”
谢舒一怔,不知道该不该实情相告,毕竟他也没有真凭实据,光是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出来,又有谁信呢?
这时姜鸿冷声道:“你若真当是你的老师,就不要再欺瞒。”
谢舒只好道:“学不敢欺瞒先,只是此事来也是有些荒诞不经......”
谢舒便将四个月前那场诗会的事情细细道来,期又描述了一番那位郑公子的外貌。
而姜鸿一直未曾开口,只是沉默不语。
其实姜鸿刚才看到谢舒态度此郑重,就猜到了事情有异,没想到居然和三皇子有关。听完谢舒讲完来龙脉后,姜鸿又信了五分,这时和信息对得上,没想到邵祯竟然假以郑公子之名,借着顾元科举办西园诗会的名头来招揽门客!
看来邵祯和顾家开始早做准备了。
谢舒一口气讲完后,又无奈道:“学刚才讲一切是实话,学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郑公子才招来今日这场祸事,不知老师愿不愿意信学。”
姜鸿瞪他一眼,这才不悦道:“这有什么不好信的,你不知道原因,清楚地很,可问你,当日他将彩头给你之后,你是否拒绝了他?”
谢舒自然知道老师值的是邵祯,谢舒回想当日情景,解释道:“老师,确实将彩头和另一人崔公子互换了。”
姜鸿又继续问道:“那他可有主找你话?”
谢舒汗颜道:“当日作完诗后,便想尽快返回家中,他和顾公子确实有挽留过,只是婉拒了。”
姜鸿冷嘲道:“这便是了,你可知道,他是天家之子,小便受尽宠爱,一直顺风顺水,在你上栽了一个跟头,你当众落了面子,他又怎么能轻易释怀?”
原来此......
可谢舒是有些疑惑道:“但即便此,他作为皇子,也不必这样心肠狭小,这样对付吧......”
姜鸿哈哈大笑来,接着,他眼含深意地看着自己这个没明白过来的学道:“错了,他不是对付你,而是要招揽你。”
果不是老师这话的时候已经殊无笑意,谢舒差点以为老师在开玩笑,哪有这样招揽人的。
可谢舒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
这刘强是内务府的人,奉旨办事,有谁能够想到他和三皇子背地里有牵扯?
而刘强针对自己,若是没有老师,自己又能够求何人呢?到时候,不必三皇子出面,他只需要派人过来,雪中送炭,他日后又怎么不记住这个恩情......
三皇子派出的那人甚至不需要表露份,以后再揭露也可以,毕竟面对内务府的压力,谁不是走投无路,能够顾及什么呢?
姜鸿见谢舒一点就通,脸上神情渐渐回暖,他长叹道:“容展,这不是你的错,三皇子觊觎储君之位,因此四处招揽人才,可他不择手段,用这等阴损法子,哪里配得上仁君?若是江山大业落在他的手里,才是不妙。只是他毕竟是龙子,又深得帝心,这等小事,又没有证据,即便告在帝王面前也毫无用处。今要解决的是那刘强。”
道这里,姜鸿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眼中寒芒一闪,同宝剑出鞘:“这刘强即便真受帝王之命,也不该此猖狂事!他千错万错的有一点,便是惹上了姜鸿的弟子!虽然今已经远离朝堂,但名声在,当年圣上想要重用宦官,建立南司,便与友人举了一场清议,之后圣上也不得不让步......”
谢舒听到这里,也心潮澎湃,随着姜鸿的话语想象出了当时的盛况,这“清议”是这个世界一项十分特殊的活,意指的便是天下名士聚集在一,对当朝时政进点评,其中的话语可左右乡闾舆论,影响天下形势。
即便是帝王也不敢不重视,因为前朝灭亡,便是因为最后一任帝王大开杀戒,将大批当朝的衣冠清流之士投入黄河之中,引民愤,此事也称为投河案。
而清议运在众位儒之,一向有着“激扬名声,互相题拂”的作用,因此大家愿意积极响应,就算姜鸿今不在京城,但只要他出号召,也会有不少人千里迢迢地赶来金陵。
可虽此,但谢舒清楚清议一事绝非小可,姜鸿愿意为了他做到此地步,谢舒忙深深谢过老师,又开口道:“不过老师,看此事有回转的余地。”
姜鸿自然也知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其实这次为了劝谏帝王南巡,他大可再一次清议活,但姜鸿之以没有这么做,一来他心知肚明,清议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帝王今日为之退让,以后未必不会旧事重提。二来,便是为了国子监一事了。
姜鸿回过神来,不声色,示意谢舒继续往下。
谢舒也不再顾忌,将刚才出的想法尽数倒出:“老师能够清议活,左右天下局势,这件事旁人也清楚,可刘强是这样做了,想应该是他离开京城受命之前,不知道已经成了老师的弟子。”
两天前,谢舒第一次来到姜鸿府上,谢舒与姜鸿的师关系才旁人知。
这期刘强在来金陵的路上,果没有刻意打听就不会知晓,而他背后的那人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因此谢舒猜测:“当刘强知道这事,便有两种应对之策,一种是紧急上报,再根据后续情形变化进补救,第二种他仍旧可以依计划事,毕竟他猜不到老师会为这般做,而一旦老师有此意图,他一定会立刻停手......”
谢舒忽然皱了皱眉道:“但学有一点不解,那便是三皇子手下有一人到底是谁?原本学猜测的是顾家,可顾家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点,因此学认为,顾家对此不知内情,只是为刘强了一个便罢了。”
姜鸿闻言,也暗含赞许地看着谢舒,在这短短时里,谢舒能够想到这里,可见他谋略过人。
姜鸿点点头道:“不错,顾钟此人十分了解,他是顾贵妃的兄长,乃是皇亲国戚,但他没有借助顾贵妃在京中谋取一个朝官来当当,而是来到了金陵做着巡盐御史。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巡盐御史的职位,这虽然只是四品官职,收纳着国库十分之一的税收!
十年前,朝廷爆了一场盐政大案,上一任巡盐御史在账簿上做了手脚,几年便贪下了一百余万两白银,顾钟便以盐政缴纳税银不利的原因,奏请圣上,让他做那巡盐御史。
这十年,他在这个位置上倒是固若金汤,可他缴纳的税银比前一任又多了多少呢?可见此人狡诈狐,又颇有成算,绝非是此鲁莽之人,他小心谨慎,不会这样招惹,可见他并不知情。
不过容展,你也不必多想,今敌人已经明了,主权在们手里,只用静静等待事态的展便好,等会你是留在这里,陪先见过客人吧。”
听老师这样一,谢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声道:“是,老师言之有理,那么学先派人给内子报信,免得他虑。”
闻言,姜鸿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这个学总是句句离不开他家郎君,看来果这次不是有关于虞楚息,谢舒也不会此着急。
不过想当日初见两人的情景,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谢舒放心不下别人回报信,让洗墨回。
洗墨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二话不,怀揣信封便匆匆离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是左然先和王静到了。
左然已有六十五岁的高龄,比姜鸿大了七八岁,在金陵成名已久,姜鸿为示敬重,便带着谢舒亲自前门口迎接。
姜府门口,王静俯下马车上将一位头花白的老人扶了下来。
就在这时,王静注意到一个小厮旁边的偏门疾步走出,仅一面王静便认出了此人便是谢舒的贴小厮。
可这个时候,这名小厮为何不等主人,神情匆匆离开了姜府,他必是奉谢舒之命,有急事要办......
想到这里,王静心头一紧。
那日王静见谢舒抢先一步,已经成为了姜鸿的关门子弟,无奈之下,王静只好先和谢舒交好,打听出其中的来龙脉再。
但王静怎么也想不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早他才知道一件事情,三皇子竟然让刘强对虞家施压,再让他予谢舒施恩。
而三皇子安插在刘强边的人前来给他带信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其实三皇子这手棋并不算差,王静也乐意给谢舒卖个情面,可关键是,今时不同往日,谢舒不只是一个有些才名的商户赘婿,他现在是姜鸿的学!
姜鸿是何等人物,昔日的国子监祭酒,天下读书人以他为典范,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赏识,誉之为“登龙门”,同时姜鸿的几次清议也很有分量,这和只有清名的老师不同......
因此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王静便立刻上门,看看情况再,没想到谢舒早到了这里,派出小厮,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王静不敢小看姜鸿,看来一切有变了。
他悄悄示意后一名随跟上那名小厮。
而另一边,顾家大厅里,此处屋宇纵深,雕梁画栋,堂上设着一个赤金九龙大匾,上书着一朱红大字“正大堂”,此字是御笔亲赐。
这里的摆设富丽堂皇,也与别处不同。
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白净脸庞,穿绯色官袍的人正坐在上首,他正沉着什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此人便是巡盐御史顾钟,而他的面前,顾元科也皱眉不语。
早在几个月前,顾钟就接到了陛下的密旨,是要来南巡。
顾钟心中便盘算来,陛下来江南,必定要来他家,可皇帝怎么可能住自己的旧屋?以顾钟需要重新翻修一遍家中各处,再建一个宫。
顾钟不免为此十分为难,他这些年倒是累积了不少财富,但皇帝的排场怎么可能小,这般花钱流水,便是他也遭不住。
可这项支出,皇帝连国库不愿意报,果出在内务府里,想必也会对他心不满,以顾钟只想自己想法子。
这时三皇子邵祯给他提了一个建议,不用他自己出面,便可将一切解决完毕,只需要让那内务府的人召集盐商出钱,而盐商有多么富足,顾钟不清楚吗?
但商人再怎么有钱,到底是商人,他们需要仰仗自己这个巡盐御史给他们一口饭吃,再加上内务府的人顶在前面,原本这一切落不在他的头上。
谁知道这关键时候竟然出了岔子!
这刘强怎么非要招惹虞家。
那虞家赘婿已经姜鸿收为徒弟,岂是那么好招惹的?
当然顾钟转念一想,就明白这刘强是受了谁的命令。
这时顾元科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此事绝不可声张,若是传到姜老先耳里,便不好了,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顾钟摇头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这谢舒又不是一个蠢人,自然想得到找姜鸿。”
顾元科闻言叹口气道:“之前举办西园诗会的时候,见他才学出众,原本有心和他交好,当时他不是姜鸿的学,可依旧对十分冷淡,以之见,此人性情清冷,有些孤高之感。”
顾钟听到此话,反倒心中稍放,这文人有文气最好,这种人即便才学出众,在仕途中也长久不了。
这时顾元科见父亲毫无焦急之色,不免问道:“父亲,可是已经想出了什么办法?”
顾钟才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雨前龙井道:“无事,你可知道姜鸿当初为什么要辞官?他今何必为这个才收下的徒弟沾上这事?当然,虞家的事情也要解决......
这样吧,你亲自跑一趟,和刘强明利害关系,除虞家以外,其余盐商照旧收纳,到时候不必们出手,那些盐商心里能平衡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