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无际的莽莽森林,是被一道躺卧下来的山脉身影所截断的。而从天上俯瞰下来,这山脉又被一道深渊剥开一道竖直的豁口。突兀的感觉,不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像是有大能者移山斩脉,刻意为之。
此时,天空一碧如洗,是朗朗一个晴空。
白鸽的身影倒映在天空,如一尾悠闲的小鱼,畅游在蔚蓝的池水中。
森林在它视野快速向后滑过,透过树冠,隐隐可见五道身影正一路东行。白鸽金黄的竖瞳微微眨动,羽翅轻摇,赶在他们之前来到了东方的山脉之下。巍峨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它未多看一眼,身子一斜,折转到一地高坡。
高坡之上,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悠然远眺,目光在天地间缓缓扫动。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他身着玄色长袍,一系金色腰带束在腰间,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段。就近一些看去,黑色清爽的短发,柔和而精致五官,看起来似个书生模样,只是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和上挑的眼角,让他多了一丝凛然的气质。
在他身后,一个全身赤裸,皮肤灰褐如岩石的人形身影匍匐在地。它异常消瘦,奇异的骨骼没有血肉的阻碍,直接在石肤之上突显出奇怪的形状。它大抵是瞎了,一圈森白的绷带缠在双目间,只靠着仅剩下两个空洞的鼻子嗅来嗅去。
白鸽看到了男子,低飞下去,左爪在右爪上一划,将一卷纸条扔了下去。末了,白鸽瞥见男子身后的尸鬼,身形陡然一变,于半空化作一只似鹰非鹰,四爪四翼的怪物,庞大的身躯直接掠过尸鬼身边,发出一声如兽般的咆哮声,挑衅意味十足。
尸鬼四肢着地,仰头冲着白鸽化身的怪物,口中咕隆出低沉的咆哮声,随时准备一战。
“安静。”男子看着手中的纸条,头也没抬,淡淡说了一声。
白鸽很是忌惮男子,冷哼一声,重新化作白鸽,振翅高飞,临远时不忘回头再瞪尸鬼一眼。
尸鬼见主人出了声,更是没了脾气,如狗般呜咽了几声,委屈的凑到男子身前,用脑袋拱了拱主人的裤脚。
“拦截贡品,带有罪人之血,身上有那群家伙的气息……有意思。”男子轻笑,眉眼一弯,凌厉的眼神被掩藏,显得笑容和煦而腼腆。
“我去主持下祈祷仪式,在这里等着。”
他拍了拍跟随者的脑袋,伸了个懒腰,转身向不远处的建筑走去。
那跟随者如青蛙般挪了一步,听到命令后马上停了下来,目送主人渐渐离开了视线。
或许是因为它身上腐烂的味道,树林间飞出三只红眼乌鸦,呱呱的盘旋在它头顶。它双手着地,仰头对着乌鸦,两点空洞的鼻子使劲的嗅了嗅,随后突然一伸脖子,头部瞬间增大数倍,张开犬牙交错满是粘液的巨口,一口将三只乌鸦咬住!
噗,噗……
红眼乌鸦的尾巴在它嘴外一阵扑腾,它一卷尺许长的红舌,将食物卷送进嘴里,仰起头,三只乌鸦如被装入皮袋的鸡鸭,卡在脖颈处,奋力地挣扎着,试图挣开皮袋。然而尸鬼的皮肤韧性十足,它闭着嘴安静等了一会,直到乌鸦渐渐窒息,这才一口吞下。
也就在这时,五道身影在高坡之下路过,尸鬼张开嘴,吐出一地鸦毛,留着口水看着路过的人类。随即突然想到主人的命令是在这里等着,他委屈的呜咽了几声,缓缓退到树下安静的坐着。
而这五人,正是赶了三天路的宁天一行人。
如今的他们,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像是硬实的皮革裹在一副骨架上,成了真正的干尸。如此一来,叶俊龙那还算饱满的死尸模样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五人当中,只有秦灵和鲁普不清楚是如何一回事。不过他们没有精力去深究,相比这个,另一件事较为让他们费神。那就是俨然成为队长的宁天和小哑女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
自那天晚上过后,宁天开始刻意和小哑女保持距离。而小哑女,面对宁天,像是警惕猎人的小动物,很是忌惮,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其接触。
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两人分割,刚建立起来的亲近感荡然无存。
宁天起初有些疑惑,他忌惮小哑女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觉醒了本源,成了所谓的罪人。而她为何也忌惮自己?经过一番观察,他发现原来她不是害怕自己,准确的说是他胸口的项链。
这让宁天好奇,同时更加确信,这项链不简单。
一行人各自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快速前进。因为树林太过茂密,看不清远处,以至于当巍峨大气的建筑物撞入视野时,一行人统一的愣在了原地。
建筑是一栋两百米高的尖塔城堡,斑驳的墙壁,彩绘的玻璃,看起来像是一座神殿遗迹。在遗迹外围庭院内,碎石满地,杂草丛生,坐落着不计其数的黑色雕像,有骑士,也有头生犄角背展羽翼的怪物,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似乎只要剥开黑漆,他们就是真实的存在。
在庭院的正中,一扇十米高的深红大门仿佛是唯一没被岁月侵蚀的事物,漆光闪亮,看着着实诡异。
此时,深红大门正敞开着,里面影绰可见一些身影,分不清是活人还是雕塑。
宁天回过神,抬头仰望。在神殿遗迹的后方,是一道覆盖前方整个视野的黑幕,细看之下,他这才惊觉,那黑幕,竟是黑灰色的山体!
“是这里?”鲁普打量着四周,问向宁天。
“最高的山脉……应该就是这里了。”
宁天望着山脉,心里并没有惊叹的感觉,反而有中压抑的感觉。就好像……这奇怪的山脉是刻意将这里的人类圈在这森林一般。
“我们就不去了,祝你们好运。”叶俊龙突然冷淡的开了口,看着宁天的目光甚是不爽。
小哑女躲在叶俊龙身侧,搅着衣角怯生生的模样。自从看到神殿后,她就有些害怕,此时看见众人将目光看来,她干脆完全地躲在了叶俊龙背后,脑袋抵着他的肩膀。
“那……来日再见。”宁天沉默了一会,终究没挽留。
就此分道扬镳。
宁天带着秦灵和鲁普缓缓进了神殿,没再回头。
深红大门缓缓被推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数百个座位呈梯形向下,让人心悸的是,这里坐满了“人”,他们低着头,将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双手合抱,似在祈祷。
座位的最前方空阔出来,摆着一桌讲台。再其后,则是一座高五十米有余的人形雕像,双手杵剑而立,容貌被掩在兜帽之下,只能看见线条圆润的下颌。
哐。
身后传来一声敲门声。
宁天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见座位上,那数百个身影同时抬起头来,转动腐烂的头部,无数双浑浊的死人眼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