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事,低头只顾走路的翟姬迎面遇上一步一跳的翟芷,不防备撞个趔趄,翟姬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不安,抢先责怪道:“芷儿,女儿家,这般不稳重。”
翟芷正待说话,却见翟姬眼中泪光闪动,和往日的乐天达观,大不相同,因道:“姑姑,怎么你总是无缘无故的伤心,在谷中过得不开心么?”
翟姬一愣,旋即轻轻拭拭湿润的眼角,强笑道“谷中风大,小沙子搁了眼,不碍事,倒是你这般高兴,有什么开心事?”
翟芷脸一红,“没什么!”旋即乌黑的眼珠一转,忍不住说道:“姑姑,你看那个刘勃勃怎么样?”
翟姬未加思索地道:“英气四顾,豪杰之相。”
翟芷笑靥如花,轻声道:“爹也这么说,爹想把我许配给他。姑姑,你看如何?”
翟姬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们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惜,相隔太远了。”
翟芷睁大眼睛,疑惑道:“同处一谷,不远啊!”
翟姬惨然一笑,道:“你还小,不懂的。”
“姑姑……”
“好了,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姑姑有事先走了。”翟姬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翟芷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呢。”翟芷好奇的看着翟姬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翟姬这个时候,更是直接就来找大哥翟斌了,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已经遭了罪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侄女也重蹈覆辙。
这时候的翟斌,神色很兴奋的站在一张地图前,看着这美丽的画卷,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潮澎湃。
长期以来,丁零人几乎是一个流浪的民族,他们就像浮萍一般,被迫在夹缝之中求得生存,作为他们的首领,翟斌虽然衣食无忧,也算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他更有一种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有责任,有义务带领自己的族人摆脱这种命运。
这时候,翟姬恰好进来,翟斌看妹妹进来显然很高兴,可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翟姬就抢先开口,问道:“大哥,听说你想把芷儿许给刘勃勃?”
翟斌笑道:“怎么?你也知道了,对!我问过刘兄弟,他说至今未婚。二弟劝我把芷儿许给他,说翟氏、刘氏两家联姻,与我有利。我也觉得刘兄弟气干凌云,文武双全日后定有出息。而看芷儿对他,也颇有好感,想来二人就算成婚,感情也会不错,与公与私,都是好事一桩啊。”
翟姬忧郁道:“刘勃勃人中蛟龙,我也觉得此人定成大器,可是……可是他是匈奴铁弗部的嫡亲子孙啊!门第相差殊途,我怕日后芷儿会不幸福。”
翟斌脸一沉,“他匈奴的正统早就绝嗣几百年了,剩下的旁系也都跑到极西边的野蛮人那里了,铁弗部也好,独孤部也好,是什么底细,那些愚民们不知道,我们能不知道?他们刘家有什么架子可摆?再说,我们丁零人是天族,翟氏是丁零中的望族,如何不及他铁弗部?”
翟姬叹口气,“铁弗部毕竟是南匈奴的后裔,也受汉人影响甚大,汉化较早,鲜卑、羯、氐、羌各族均不入他们的法眼,我们丁零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草莽。淝水大败,氐人衰亡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天下豪杰必定相继而起。匈奴人兵强马壮,慕容鲜卑人才济济,羌人里我听说姚苌已经造反,他们是个个雄心万丈。都想着逐鹿中原,征战天下,可是哥哥,你知道的,他们有一个大毛病,自视甚高,不容人!一旦他们复国成功,芷儿的境地便要难堪。如果失败……那岂不是也害了芷儿的一生?”
翟斌一脸乌云,“女人天生侍候男人的命,受点委屈免不了。大哥早就说过你,不要太任性,你就是不听。十年前,你若是听大哥的,何至于撇下仁之,赌性回了这儿?大哥当初收留你,遭了多大的压力,你不记得?可怜仁之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你现在怎么好去认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翟姬泪流满面,委屈道:“我就是不想让芷儿落得象我一样,不该得的福分,不可妄求啊!”
翟斌见她流泪,心中不忍,劝道:“你也放宽心,我早差人打听了,仁之也没受委屈,刘库仁还是待他不错,百般疼爱。不过,芷儿的事你不必再说了,与刘家联姻,翟氏族议的,更改不了,除非刘兄弟不买这壶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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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段业见完了所有的宾客,这算是给段业一个地位,让所有人都见证一下,这样一来,段业是吕光义子的地位也就正式确立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吕光的寿宴当然要继续举行,在这个级别的人里,宴会从来都不是为了吃喝,祝寿也从来不是为了高兴,而都是有着深刻的政治寓意。
不过和之前的区别在于,段业现在的位置已经变了,不必坐在臣子们那一片,而可以坐在亲人们那一片,段业本来还想推辞一番,但是吕光到底是风风火火,直接说道:“世民既然已经是老夫的孩子,何必还坐在那?来来,到跟前来。”
其实吕光说话的时候,不单每一个人都注意着他的声音,措辞,语气,更注意着他的表情。而注意了的每个人也都看出来了,吕光的表情很真挚,不是作假的,看起来他是真的对段业有了这份感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段业就不能不识抬举了。因此段业很快就坐到了吕光众子的最后面,因为前面的都是吕光的亲儿子,虽然有嫡有庶,有亲有疏,但是疏不间亲的道理段业还是懂的,再怎么样,自己是螟蛉之子,人家当不当自己是儿子,是兄弟根本就是未定之天,自己可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而恰好的是,坐在段业旁边的,就是吕弘了。
吕弘看起来长的比较一般,论长相远不如吕纂和吕绍,而且看起来就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他看段业有些紧张的坐在自己身边,不由笑道:“段大人,喔不,世民兄弟,你可真行啊。”
这话要是吕纂和吕绍说出来,恐怕难免是带刺的,可是从不笑也有三分的吕弘口里说出来,还真就没那个味,连段业也相信,他是纯粹的关心。
因此,段业耸耸肩,道:“义父如此厚爱,段业却之不恭啊!如今能够有机会经常聆听义父的教诲,那是段业的福气,也请各位兄弟们多多照拂啊。”
由于之前早就问过年龄,算过序齿了,段业的岁数比起吕纂吕绍都要小一些,却排在吕弘前面,而且二人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之前交流也不多,因此现在俩人说起话来,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世民兄哪里话。”吕弘真诚的说道,“你在敦煌做的事情,我们兄弟们都听说了,不客气的说,在这些太守里面,就数你能干,如今你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可不要辜负父亲的期待吖。”
“那是自然。”段业忙不迭的表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光却洪声喊道:“世民!世民,该你啦。”
段业一问,才知道下一个环节,是吕光各个儿子,向吕光敬献寿礼,而吕光居然说今天是段业进宗的好日子,由于之前没有举行仪式,对于段业有所亏欠,因此主张让段业第一个来,还当场就问了吕纂,吕绍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展示风度,为了顾及父亲的面子,这二人当然不会说不,反而纷纷表示同意,而其他的儿子们既没有势力也不怎么得宠,当然就更没有话语权,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段业一看,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再推脱也就是矫情了,既然要玩,索性就玩个大的,玩个满堂彩,也是好的。
因此,段业朗声道:“义父!既然承蒙义父关心,各位兄弟抬爱,段业也就献丑了。”
吕光含笑点头,段业随即下令。
过了一会,楚云深和胡凯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众人看了,都有些奇怪,这可是吕光的寿宴,一般人准备的礼物,无非是精美小巧的东西,要说名贵哪儿有什么太名贵的!?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就算在战场上缴获了什么好东西,按规矩也得先给吕光啊。他是堂堂十万大军的统帅,什么没有见过?
诸葛玄一直对于段业嫉恨不已,方才段业的风光让他只觉得心里就像无数蚂蚁在啮咬一样,浑身的不自在,而段业那故作的淡定和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更被诸葛玄认为是对于自己的羞辱,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一个机会了。
只听见诸葛玄笑道:“段大人呐!如今是使君大人的寿宴,大喜的日子,您今天也是人生一喜,所谓双喜临门,您准备给使君大人敬献什么样的礼物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