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耸听!
绝对是危言耸听!
王二根本未将狄仁杰所言放于心间,嘴在别人身上,爱怎么扯便怎么扯罢,真要罗织罪名,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不得告到万岁爷那儿去。
对于万岁爷的态度,王二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过狄仁杰提醒得也不无道理,至少长孙无忌那儿还真得抽个时间去一趟,倒要看看老头打的什么主意。前些日长孙无忌亦曾亲自上门道贺过,不过来来去去只得些客套的场面话,有些东西还得私下聊聊,方可加以揣摩,毕竟似李义府之流,言语之间不免有些片面。
可惜人家长孙无忌不像他王二这么得闲。
王二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带着几名亲卫兴冲冲来到太尉府,却被告之太尉大人昨晚便进了宫,一直在中书省忙于处理公务,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么勤快?不会是故意回避老子吧?
王二瞧了又瞧,看门人神情不似诳语,方自怏怏而返。
“王爷~王爷~咳~您还有心情逛街呐!”李义府也不知打哪钻了出来。
“我怎么就不能有辛勤工作逛街了?”王二没好气地应道。
“走走走~咱借个地方说话~”李义府一把拽起王二,便往街边茶楼而走。
“李大人,咱今天可是没带银子,一会你可不能赖我结帐。”横竖无甚事,王二倒是不反对进去坐坐,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李义府这家伙,总是这么一个德性,明明平常事,也得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无端端搞得自己鬼鬼祟祟。
二人上了茶楼,李义府摆摆手,示意一干亲卫去到屏风外候着,又替王二斟上一盅清茶,方自低声道:“王爷是否知晓,长孙无忌作晚可是在宏文馆忙了一个通宵?”
王二端着茶盅,滋溜一口抿尽,回了回味,这才应道:“知道呀!这有什么稀奇的?”接着又调侃了一句,“你道长孙大人有我这般好命,整日无所事事么?”
“王爷可知,他们在忙些什么?”李义府将个头往前伸了伸。
王二下意识地歪了歪身子,眼斜斜地瞄着他,“宏文馆里的事我怎会晓得?是了,李大人现下亦是宏文馆大学士,想必是清楚得很了?”
“王爷说笑了~”李义府嘴上客气着,腰板却是不自微微挺了挺,“一清二楚不敢说,但大致还是有个了解。”
王二也懒得出声了,把玩着青花茶盅瞧着他。
“据下官所知,长孙无忌他们躲在崇文馆鬼鬼祟祟一晚上,主要就是商量着如何弹劾王爷您。”李义府似卖弄、似讨好,更似忡忡心忧,一副先王二之忧而忧的关切神情。
王二心里“咯噔”一下,不自省起狄仁杰之言,表面上倒是不见慌张,“弹劾于我?我一不上朝,二不议政,有甚可供他人作谈资?”
李义府刚刚端起茶盅,闻言轻叹一声,瞬即将茶盅搁回案上,“王爷~您倒是心宽得紧!人家可不是这么认为,长安之内固然无甚是非于王爷,但王爷经略西北之时,于政于军多有琐事,若是存了心鸡蛋里面寻骨头,还怕找不到非议之处么?”
王二笑道:“大概是说我纵兵烧掠枉杀无辜、以势欺人强抢民女,诸如此类罢!”
李义府一怔,几乎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王二,“原来王爷一早便知晓,好极!好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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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本是半真半假随口说说,不想真是这么回事,暗赞狄仁杰料事如神之余,不自大是恼怒,又闻李义府连称“好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对方奚落道:“好极?不知李大人所指好在哪里?”
李义府知他误会了,讪讪笑着,“王爷休恼!下官之意是王爷既然料机在先,想必已是有了对应之策了。既如此,也不怕他长孙无忌诬陷了,自然是‘好极’了。”
原来是这么个“好极”!
王二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随便猜测而已,哪有甚应对之策。”言之时,思及李义府八面玲珑,既是有心来寻,当不会只是简单将事情相告,想来是有后话,当下哼了哼,“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也由不得谁说怎的就怎的,哼!”不过王二确实未觉得有甚了不起的,毕竟这事自己问心无愧,谅来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李义府劝道:“王爷切勿大意,历来将帅得胜回朝,最忌小人于细节处搬弄是非,何况此次乃是朝中重臣相聚而议,王爷还须多加防范,及早作好应对之策。”
王二原本是打着哈哈不无敷衍,却猛地惊醒,长孙无忌等人所言之事本身倒是没什么,但一干人等公然于崇文馆商讨,行径如此毫无顾忌,此中玄机自是不言而喻。
难道长孙无忌自认为已有了足够的把握?可以,即便如此迫不及待要置自己于死地?也没有必要跑到崇文馆去聚议招人耳目呀?私下躲在府中偷偷商议岂不是更好?
王二越想越糊涂,气道:“西北之事,赵更年将军最是清楚不过,万岁爷一问便知,单凭他人猜测之言,难不成就能指鹿为马混淆是非么!”
李义府连连捶手,“可不是么?”却又话锋一转,“关键是,长孙无忌已正式上折呈请圣上彻查此事。下官同时亦闻得风声,圣上确曾诏见赵将军询问……”
王二笑了,“这不就结了,赵三哥只要将事情原委禀奏,可不就真相大白了!”
李义府却是一脸的惊疑之色望着王二,“王爷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赵更年本就是长孙无忌的人~”听得王二惊讶地“啊”了一声,李义府忙解释道:“赵更年原是出自长孙无忌门下,今上还是晋王时,长孙无忌特地令赵更年相随以行护卫之责……”
王二直觉着头一点点地开始变大,只看到李义府的嘴巴在动,至于他后面说的什么,已是完全听不清了,像根木头似的傻愣了好一会儿,方自喃喃自语道:“三哥与我相识多年,想来不至于~”底下那个“颠倒黑白”却是始终不敢道将出来,心里已是有些没底了。
“人心隔肚皮呀!”李义府叹道:“赵更年具体是如何回禀皇上的,旁人不敢妄加推断,但有一点却是要提醒王爷,前日可是有人亲眼见着赵更年进了太尉府,而且在里面待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出来。”
王二连灌了三杯清茶,总算是稍稍又些定神,自我安慰着,“说不定他是奉了万岁爷旨意去往太尉府办甚差事……”心里实是明白,这事断不至于这么巧,再者说了,他赵更年去太尉府有甚差事可办?还一办就俩时辰?
李义府皱着眉头道:“但愿如此~现下最关键的是,得先弄清楚赵更年于圣上面前是如何分说,倘若他胡说八道一通,只怕~只怕~即使圣上有心袒护于王爷,朝堂之上亦难于服众呀!”
“我这便去寻赵更年问个明白~”说着王二便欲起身。
李义府赶紧将他拉住,“万万使不得!眼下事情还未公开,若果赵更年真是心向长孙无忌,一旦王爷前去对质,必将传于长孙无忌耳中,长孙无忌少不得又要借题发挥到圣上面前说三道四。万一引得圣上生疑,悔之晚矣!”
这话确实有道理!
王二暗骂自己急蒙了头,万岁爷可是最忌讳这一点——什么事还没出宫门,结果相关之人便收了风上下乱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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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提醒得是!”王二复又坐将下来,再看李义府时,倒是不敢小视了,“李大人素来心思缜密,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义府笑道:“王爷亦勿须过于烦心,即便是没了他赵更年,王爷自己手上不是还有一张明牌么?”
对呀!这可真是当局者迷!
王二蓦然省转,就西北那点破事,自己身边不正有个当事人么!只要使塞米拉出面陈言,所谓的“强抢民女”自是不攻自破,既然没有“强抢民女”,更谈不上“以势欺人”了,至于什么“纵兵烧掠、枉杀无辜”,若是真要彻查到底,包括罗通在内,西北诸将皆是明了其中原委,倒也不惧他人胡说八道。
李义府点到为止,只是顺口又提醒了一句,“王爷可得将其中利害与那塞米拉姑娘陈述清楚,有什么说什么,不相干的可别乱说,免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名其妙又被他人揪住话柄乱作文章。”
“还是李大人想得周到,哎呀~”王二突然省起一事,匆忙起身作别,“险些忘记了,塞米拉还在终南山,不行~我得去寻她回来,免得到时候事发仓促……”
李义府笑道:“此等小事,随便使个下人去传个口讯就是,还用的着王爷亲自跑一趟么?”见王二仍是心急模样,又道:“咱们虽说问心无愧,不过凡事思虑周全些,总是不会吃亏的。王爷若是不嫌麻烦,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以策万全。”
难得人家如此热心,王二自是不好再言其他,唤来两名亲卫,着其前往终南山传信,让冯宾茹等人携塞米拉一块回长安。
只不过,接下来李义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说是“好好合计”,却也不见再有甚有建设性的意见。本来也是,事情毕竟还未发生,说到塞米拉这儿,应该已是差不多了,再往下走亦只能是见招拆招见步行步了。
很显然,这家伙是另有用意!
王二心思稍稍一转,已是不难明白,“李大人处处为我着想,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
李义府眼神一亮,嘴上却客套着,“王爷太客气了,下官与王爷俱为圣上旧属,相互援手理所当然~嘿嘿~理所当然~”
王二心里一片雪亮,无疑重点便在这“相互”二字了,不禁笑道:“李大人今非昔比,已是贵为宏文馆大学士,怕是日后只有李大人关照于我的份了。”
“宏文馆大学士虽是尊崇,但终究是~终究是~”李义府讪讪而笑,“自从柳奭被贬,嘿嘿~嘿嘿~”
王二恍然大悟,原来这厮是瞄上了中书令这个位置!当下亦不点破,只抚掌大笑。
二人心照不宣,又闲聊一会儿,方自作别。
待到次日清晨,亲卫自终南山连夜而返,却是慌慌张张前来禀告,言称塞米拉失了踪,登时将王二唬得一身冷汗,心有惶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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