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郡王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险些没把新晋的忠翊郡王给累趴下,以前西北战事吃紧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忙过。
不过这酒也没白喝,至少进进出出一干人等,谁心里揣着一本什么帐,大致上王二也识得出来。
尤其是李义府,几乎是每天必到,准时准刻天一黑就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来,今日引荐这个,明天携带那个,俨然自己是王二的代言人一般。
王二当然明白,实际上万岁爷给他半个月休假,便是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对长安现状有个基本认识。毫无疑问,似李义府、许敬宗之流,肯定是武媚乃至于万岁爷现下要用的人,但问题,你也不能有事没事天天往老子家里跑罢!
不但王二烦,任仁瑷心里亦是不自在。实际上,自从搬入郡王府,任仁瑷就没踏实过,打王二从西北回来后,府中更是没得过片刻安宁。论聪明,她可能比不过冯宾茹,论灵巧,她肯定不是频儿的对手,但要讲人情世故,便是王二亦要逊她三分,眼下这种情形,又岂能瞧不出端倪?
王二聪明也好,糊涂也罢,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高高在上,但任仁瑷最是清楚不过,以王二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卷入此种争斗之间。缘由其人聪明但性散,不识刻意经营,脸皮倒是够厚,可惜心肠不够狠,嘴里说得哗啦啦响,事到临头却下不了手,也就是他命好,靠上万岁爷这根擎天柱,要不然的话,便有十条小命也一早交待干净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恰恰是擎天柱开始有点摇晃了,任仁瑷心里一千个明白、一万个担心,也只能由着王二被人推着走了。
好在往终南山走了一趟,一来前往探望慧因师太,二者送冯宾茹回娘家小住两晚,总算是全家平平静静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可也只得三、两日而已。
这不,才刚回了长安,人还没踏进家门,又有客到。
王二与任仁瑷相视苦笑,不过很快便转嗔为喜了,来的倒不是攀炎附势的俗客,正是当年的并州法曹,如今的大理寺司直狄仁杰。
“老狄呀老狄~我还以为你忘记咱这个朋友了,哈哈~”王二快步上前,猛拍了对方两下,靠得紧了,一股酸菜味扑鼻而来,这才发现狄仁杰身后拎着个陶罐。
狄仁杰见王二一脸的狐疑,不自嘿嘿干笑几声,神情有些闪缩将陶罐提转过来,“王爷新晋大喜,下官~下官~”看来这是特意带来的贺礼了,只是委实有些拿不出手。
“哈~看不出,原来你老哥不但推狱辨案了得,居然还有这一手!”王二伸手将陶罐接过来,习惯性地随了句,“你看你,来就来罢,还带什么东西~”话一出口,已是自觉不妥,再看狄仁杰,一张黑脸已有些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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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仁瑷信手将陶罐夺了过去,笑骂道:“美得你!带给你?这可是狄夫人特意托狄大人带给我的,哼!”这话倒也说得过去,前番任仁瑷怀着然儿时,王二还在辽东,狄夫人是过来人,情知怀喜妇人嘴碎,倒是时有腌些酸菜咸干之类的爽口小菜给任仁瑷开胃。
王二情知失言,当下岔开话题埋怨道:“你也是,我这边确实是忙得抽不开身来,你怎么也直到今日才省起来看我们?”
狄仁杰随着大家往厅堂行去,“王爷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下官实在是不好打扰。”
“理个鬼万机,别个不晓的,你老哥还不知道么?我有甚公务可忙的?不过就是整日里应酬着一些不相干的人。”王二自我嘲弄着,使下人将茶果端上,倒怕狄仁杰误会,忙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
狄仁杰笑道:“王爷还真是没说错,下官的的确确是个不相干的人。”
王二端起香茗轻呷一口,连连摆手,“相干也好,不相干也罢,反正只要你老哥肯来,我这郡王府的门,随时都是开着的。”
任仁瑷亦在一旁附和道:“若得闲暇,狄大人须得携夫人多来走动才是。”
狄仁杰敷衍着,“拙荆粗鄙,没见甚世面,不堪大雅之堂。”眼睛朝着王二瞄来瞄去。
王二初始不觉,待反应过来,才知狄仁杰当是有话要说,任仁瑷显然也察觉出来,随口客气了几句,引着小昭等人一起回了里屋。
偌大个客厅只剩得二人相对,狄仁杰反倒没了声音,茶盅端了又放放了又端,显是心里有些犹豫。
王二不想将气氛搞得像什么似的,故意逗趣道:“狄兄若是看上这套茶具,回头我让人准备一套送往府上去。”
狄仁杰笑了笑,将茶盅搁回案几,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算来王爷回京亦有十来天了,不知~”
王二知他性子虽直,但心思确实甚为缜密,“你我不是外人,狄兄有话不妨直言,就不用兜来兜去了。”
狄仁杰略微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还记否,当日辽东归来,便因这姓氏一事起过风波~”
王二暗自苦笑,看来跟读书人说话想要直爽可不是件容易事,怎么的都要转了三圈才能回到正题上,只得奈着性子点了点头。可他也不想想,狄仁杰若不是念着当初并州之恩,就凭他一个小小大理寺司直,便是打死也不肯主动搅和到王二目前所处的困境中,言语之间,有些踌躇也是很自然的。
狄仁杰继续道:“王爷又知不知晓,现如今长安上下是如何看待王爷的?”
“嗯?”王二倒是起了兴致。
狄仁杰下意识外厅外方向扫了一眼,“朝廷内外都在传扬,言称圣上其实一早就知晓王爷真实身份……”
王二笑道:“本来就是,有甚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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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狄仁杰稍稍顿了一下,“如今已有谣言,说前番李恪一案,便是王爷唆摆圣上而为,实则是为了前朝恩怨……”
王二越听越好笑,“怎么没人说我要刺王弑驾图谋犯上呢?”
狄仁杰却是一脸的严肃,“此等不着边际之说,想来圣上自有明鉴,当是无妨。然而王爷亦不可大意,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关键不在于谣言传些什么,而在于王爷才刚从西北而返,这谣言便满天飞,显然是有人刻意针对王爷~”言至此不觉轻叹一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谁知后面还会有些什么风言风语谣传于众!”
王二亦知他是真心替自己生忧,无奈有些话儿不便明言,只得言顾左右而笑道:“狄兄素来醉心于本职推断而不问闲事,几时也学了凡夫俗子流长是非这一套?”
不想狄仁杰一口气叹得更长了,“便是我等不善攀附交际之人,都能得闻飞语流言,可想而知有关王爷的传言已至了何等地步!”
王二苦笑道:“我自家中安坐,除了终南山一行,便连大门都没出过,人家硬要说什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狄仁杰略略思虑片刻,道:“正因为王爷终日不出王府~下官倒是有个建议,王爷若是有暇,不妨多与朝中文武走动走动,尤其是太尉府,王爷还得找个机会专程前往拜会才是。”
王二见他提及长孙无忌,倒是不好再作虚言,“我倒是想出去窜窜门,可也得抽得开身才是,也就是今日刚从终南山回来,门前得有一时清静而已。”
二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狄仁杰莫名其妙问了句,“王爷是否从西北带回一名唤作塞米拉的突爵女子?”
王二一愣,不过思及前番回京之际,塞米拉夹在频儿与冯宾茹之间,众目睽睽之下,朝中文武多有见着,狄仁杰现下得知亦不出奇,但他为何会突然问起呢?王二也懒得去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满是狐疑地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却未继续提塞米拉,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问起另外一个问题,“王爷于西北平叛之际,可有使人纵兵行掠?”
“行掠?”王二是越来越糊涂了,怔了怔,方自省起他大概指的是罗通率八千精骑突进之事,当下将前因后果大致叙述了一遍。
狄仁杰一拍案几,“这就是了!”差点没直身站将起来。
王二被他东一锒头西一棒,搅得一头雾水,什么叫“这就是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当时上奏朝廷的折子也是这么写的,又不是甚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说刚才狄仁杰还只是严肃模样,现在已是一副凝重之色了,“王爷~估计再过两天,就得有谣言传王爷经略西北之时,纵兵烧掠枉杀无辜、以势欺人强抢民女……”
若不是瞧他委实一本正经,王二几疑对方是在说笑了,这都哪跟哪的事呀?谣传也不是这般个传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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