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浓厚。春日楼的红灯笼挂在二层的飞檐上。
大门紧闭,于求咳嗽了两声,抬手叩门,店小二幽幽的应了一声,胡离听到白老板懒洋洋的问了句,这么晚了是哪个龟孙子。
于求脸色不太好看,胡离朗声唤了句白老板。
应声,白老板那双凤眼便全露了出来,门打开,白老板侧了身子,将人迎了进去。
锦衣卫留在门口把守,进入春日楼的也堪堪只有于求还有另外一人。胡离对那人不熟悉,瞧他的装束,应是与那些弓箭手是一路。胡离一怔,今日除了江豫的手下还有别人的势力,而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于此。
白老板瞧着被围住的店门口,挑了声说道:“你们这是瞧不上我们春日楼,嫌弃客房不够各位住?”
白老板说完不等回话,这话完全是抱怨,说完转身走了,抛下一句,“你们自行方便,别赊账别打砸烧抢,别的我管不了。”
朝廷和江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白老板喝了一口茶,心想,这次淹城真是玩大了。胡离一行人,毫无身份又有江湖名声在外,而且这名声还和朝中的锦衣卫挂钩,想来他身边的那位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千户大人。
此时正是武林大会期间。胡离和江豫手中有武林大会的邀请帖,半夜离开任府,原因不言而喻,而且聚集了朝廷中人在春日楼。
白老板默默的勾了勾笑,心想,可真有趣。
他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关键时候还愿意免费吐点关键信息出去。这春日楼在淹城屹立不倒多年,也能说清白老板此人的手腕是有多硬。
胡离瞥了白老板的背影一眼。这人玲珑心思,想来也清楚他们为何夜深到春日楼中,如今他们已与任盟主明面着互相较劲,白老板还会让他们在春日楼留下。
灯花如豆,江豫拱了拱手对吴无说道:“江豫谢过你家大人出手相助。”
吴无微微颔首说道:“我家大人说过同是朝廷中人,你助我一次,你再助我一次,人和人便是要这样相处才是。”
江豫微微提了提嘴角,转开了话题说道:“不早了,不如歇上一夜,再瞧明日如何。”
说罢,几人便互相告了别,各寻了一客房歇息。
白怀水、江豫和胡离三人择了挨着的三间房,江豫转头对白怀水说道:“你今日掐时辰掐得不错,算得上救了我们俩一命。”
白怀水嗤笑一声,抱了抱胳膊,“什么叫救了你们俩一命。我只不过是为了我的师侄。至于江大人,早就已经有后援,为何不早早叫出来。”
白怀水视线落在江豫手上的肩膀上,笑意不减,嘲讽的意味也特别明显。白怀水说罢,进屋甩上了房门。
江豫也进了门,半晌之后,门被推开。江豫的衣裳脱了一半,血有些干了,衣裳粘在上面。
胡离手里捧着药箱,抬脚把门合上了,胡离说道:“白老板的药箱借来用用。”
江豫从善如流的把后背朝向胡离,胡离心中想着,这货还真是被手下人伺候惯了。而且为什么,他在无相禅斗就杂活和正事两手抓,等到了外面还得给人伤口上药。
胡离拿了把剪刀把江豫后背的衣裳剪破了,胡离的手法还算利落,很快就把伤口处理好了,缠了一圈纱布,系了个死结。
“那白老板什么来路?”江豫说道。
“不清楚,”胡离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好,“不过是只老狐狸。”
“白怀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胡离一怔,江豫继续说道:“我并未与于求说过,让他们到淹城找我。”
如果这样说来,就真的很奇怪。为何于求很恰巧的出现在淹城,而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他们与任盟主翻脸也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就算那时在城外,为何会到达得这般快。
胡离瞥了江豫一眼,问道:“吴无是什么来头,从未见过。”
江豫说道:“吴无直属在皇上手下,平日里都在皇上左右,保护皇上的安危。他在淹城出现,解救你我的原因不得而知。”
胡离收拾好药箱,心宽得要命,说道:“捡了条小命回来还不错。”
“那黑衣人说了什么?”江豫突然想起便开口问道。
“莫名其妙提了鸿蒙,”胡离说道,“他说鸿蒙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胡离瞧见江豫皱了眉,转而又说道:“过了今夜之后要怎么做,先离开淹城还是……”
“再等两日离开,等武林大会的结果出来。现下已经清楚,这乘月楼野心太大,与武林盟主也有牵连,十有八九下一届的武林盟主仍是那姓任的。”
“乘月楼到底想做什么?”
胡离百思不得其解,近期江湖上的大事儿,但凡拎出来一件都会和这乘月楼拉上些关系,甚至乘月楼的那双手还迫不及待的往朝廷的势力范围里伸。他心中自然十分清楚,江豫这些日子会一直与他一路,怕是朝廷那边还有些他不清楚的事情。
而此次突然出现的吴无又是为何。
胡离把药箱送还给白掌柜。白掌柜点了灯坐在矮桌旁边,手指来来回回的敲着桌面。
“这么晚了,白掌柜怎地还不睡?”
白掌柜没看他,回应道:“讨了你们这几个麻烦到店里,夜里守着点总没有错。”
胡离瞥了一眼窗子,那外面是锦衣卫在守着,白掌柜瞧了一眼,说道:“自己守着踏实。”
确实,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守着才踏实。
胡离不再与白掌柜多说,放下药箱便上楼了。夜大半都已经消磨在任府,于是显得过分的短暂。
清晨楼下大堂有声音传过来。
胡离披了衣衫起身,动了动酸疼的胳膊,仿佛刚躺下闭上眼睛就已经是早上了,而且那闭上眼的一小会儿还在和那挨千刀的任盟主,血战三百回合。
胡离感慨了一声,若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容他多想,客栈前堂的吵闹声越发得大了,胡离推门下楼。
江豫立在靠窗的座位边,身后有锦衣卫助阵。
任简眉头微蹙,开口冷声说道:“江大人何处不好走,非要在淹城搅弄一番。”
“任前辈不在任府主持公道,管我们作甚。”江豫把太极打了回去。
任简轻哼了一声,未言语只瞪着江豫。
想来任掌门也未曾把实话与任简全盘托出,任家来的这一出,毫无底气。若是传了出去,江湖上脸面也不好看。
胡离听了一会儿才派头十足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任简听到动静,便与胡离对上了视线,胡离嘴角微提如若往常一般和任简打了个招呼,他说道:“任前辈这般早就到了,先前约好的,昨夜有突发事件才未曾与前辈打招呼便回了这儿。”
任简听此番这话,说道:“早些就该想到,你整日与朝廷的人混在一起,声称是江湖人士,若非早已经早给江大人提鞋去了。”
胡离瞥了一眼江豫的靴子,说道:“江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敢问任前辈与任盟主又是什么关系,可以好到不分轻重也不分理由,带着一群人到这来围攻我们两人。”
“一派胡言!两人?”
胡离目不斜视,继续说道:“如今武林各大门派皆在淹城,我们既已不在任府又何足为患。任盟主何必赶尽杀绝又与朝廷闹翻脸。”
任简沉默良久。胡离又说道:“武林和朝廷向来是泾渭分明,今日若是动了手才是搅了浑水,而且任前辈您的功劳最大,毕竟您今日在这儿出现,这儿的每一双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
任简怒极反笑,“我任简莫非还怕你的威胁?”
“任前辈自然不怕,可被天下人戳脊梁的滋味,也并不好。”
后厨的帘子被掀开,白掌柜从里面露出脸来。胡离瞧他那兴趣缺缺的模样,不晓得他在后面听了多久了,这会儿兴是觉得无聊了。白掌柜的出现打断了胡离与任简的对话,白掌柜拿了块布不拘小节的擦了擦他那双纤细的手,一根一根的擦干净,他擦了多久这几人便瞧了多久。
白掌柜悠悠的抬起脸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吵够了?”
话音刚落,他便又顾自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打架便请到门外打,客栈内的东西,但凡磕磕碰碰一件,白某便要十倍的价格讨回,不讲友情价。”
这话意有所指,任简眯了眯眼睛。他心中清楚,任家与这位姓白的不过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利益冲突的时候,姓白的自然站在钱的那头,并且说到做到。
胡离扯了嘴角对白掌柜说道:“白掌柜大可放心,你今日定是赚不到这钱。”
话罢,又对任简说道:“我们不日便会离开,任前辈还是多些经历放在任家,也许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发现。”
胡离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任简单是瞧了一眼便是一愣,“这是?”
“乘月楼的杀牌,任前辈应是见过,这一块便是我在任府瞧见的,我想任前辈应该不会在我和江豫的身上废什么功夫。”
任简拇指在那杀牌上抚摸了一下,心中一震,转身便走。
白掌柜懒洋洋的往柜台上靠了靠,微微扬了音添了一把火说道:“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任盟主,昨夜白某亲自点了灯笼站在大雾里就为了等这两位。”
但任简此时大概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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