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除去任盟主送来的醋鱼之外,还摆着三道小菜,想来是春日楼吩咐下来的。
春日楼与任家怕是有些交情。
那时小厮与胡离两人所说,淹城内外再寻不到一处能与春日楼相比,如今一想倒是也没唬人。
任盟主差人送到了此处,也便是可以说,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都住在春日楼中。
“春日楼老板与任家交好,每至武林大会便只允许武林人士在此。”苏小楼微微提了提嘴角,又说道,“食宿免不了。这道鱼还算是白给的。”
胡离笑了一声,“苏公子还会在意在淹城的食宿费?”
苏小楼不应出现在此处,之前白怀水与他提过,苏小楼并未加入丐帮。而见苏小楼平日的模样,也断然不会特意跑到淹城来搅合。
“自然,能省则省,”苏小楼挑了挑眉,“以后去了京城,上下打点着要废不少银子。”
闻言,江豫微微皱了眉,苏小楼毫不客气又接着说:“寻个闲职,在京城也不会再被千户大人追着再丢出京城了。”
此时往楼上走的那几个侍从便也低眉顺眼的回了大厅。
苏小楼低声说:“这在楼上坐镇的都是各大门派的长辈,你们瞧着大厅内坐的都不过是些年轻后辈。”
任简瞧着侍从已将托盘送完,便朗声说道:“任某先行谢过诸位到淹城走这一趟,这道醋鱼聊表心意,三日之后武林大会还请诸位移步任府。”
“任前辈客气了。”众人拱手。
“好了,可以吃了。”苏小楼抬手便打开了食盒。
没客气夹了一筷子递到嘴里,随后说道:“淹城的醋鱼果然与京城的不一样。”
春日楼内的众人皆是已经抬起了筷子。
胡离顿了一下,筷子还没挨上菜,便听到旁边那桌,连山派的弟子小声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胡离微微侧了身子去看,在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瞧清他们桌上的东西。
刚发声的人筷子在鱼身上拨了拨,不多时便拨弄出一块东西来。胡离眉目一皱,连山派的人压低了声,他那一声便就是临近的人听得清楚。
连山弟子用筷子拨弄了一番,便瞧着那块东西愣住了。
胡离视线微转,发现有些桌亦是发现了异样。
胡离抬了筷子,便将鱼腹戳开,便从里面拉出拽出样东西来。
苏小楼将视线在前厅里饶了一圈,显然这东西是藏在每桌的鱼腹中。
胡离抖了抖那东西,江豫瞧了一眼便说道:“是张拓片。”
此时任简发现了异样,便顺着手边那桌看了过去,见到那拓片,脸色一变。
“上边写了什么?”苏小楼小声说道,“你们瞧任简的脸色,这东西八成是被人偷偷塞进去的。”
拓片并不清晰,不知是否是故意的。
只是隐约瞧见几个字。
鸿蒙心经。
这四个字印在拓片的中间部分,而其余的文字瞧不清,只在末行勉强辨认出长生两个字来。
“鸿蒙……长生。”江豫皱了眉。
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人。
两袖宽大将手臂全部遮起,袖口绣有云纹,年纪不出三十岁,却是一股子沉稳的气质。
那人方开了口,便说道:“任盟主这是何意,鱼腹藏书所谓何意?”
“此人就是唐良。”江豫说道。
“不错,唐门的新任掌门唐良。”苏小楼接过话说道,“这人武功高深莫测,再加上唐门的暗器一流,五年前他就已经在江湖上排得上前十的地位。”
四下窃窃私语声都是冲着唐良的。
唐良目光流转,嘴角勾起,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微微挑眉看清了任简的脸色,便说道:“想来盟主也对此并不知情,倒是我唐良想得阴暗了些。还以为盟主有大事要商议才将这东西藏在鱼腹中递出。”
“唐良!说话要有分寸!”任简拔高了声音。
唐良不甚在意,开口便又道:“任前辈才该有分寸才是,今日有人在鱼腹中藏身,明日便是下毒。再者说,这鱼莫非不是任前辈亲手送过来的?”
苏小楼喝了半口酒,把筷子扔在桌上,想了想把肚子里的鱼肉吐出来的可行性。
胡离侧头对江豫说道:“这东西你瞧出什么了?”
江豫微微皱了下眉,说道:“有一年洽河水患,有一石碑现世,其上所说便是长生不老之法。”
“现在那石碑在何处?”
“现世石碑是改朝换代的先兆,多为不祥,趁着夜便又丢回洽河中去了。”江豫说道。
苏小楼沉吟了片刻,毫不客气的说道:“朝廷信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若是有人装神弄鬼怕也能颠覆了王朝。”
任简沉默了良久,转过身对着大厅内的人开口说道:“在座诸位还请放心,任某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众人目送任简出了春日楼。
胡离三人也没了心思再多尝尝一口那鱼肉便是吃了那三道小菜。
苏小楼先行上了楼,胡离两人坐了片刻到了二层。
客房已经收拾干净。
江豫到了胡离的房间,两人坐在圆桌旁。
“苏小楼与我们做了约定却不太着急。”胡离说道。
方才他们与苏小楼到了客房门口,那人却转身便走了,还叮嘱两人好好休息,决口不提之前丐帮的事情。
“也许今日武林之事与鱼腹中的拓片脱不了关系。”江豫说道。
“鸿蒙心经是何门派的,并未听说过。”
“那石碑是在十六年之前冲上岸的,当时的石碑内容记录在案,我曾经翻阅过。其上所说,那鸿蒙心经是鸿蒙派的秘籍,而其上第九层便是名为鸿蒙,石碑所示,凡练到九层的人便脱离了肉体凡胎,便可长生。”
“江湖之上并未听闻鸿蒙这门派,”胡离说道,“而且正如苏小楼所言,这石碑上所说也并非真实。”
“石碑之上所说的鸿蒙派确实存在,”江豫沉吟半晌说道,“是一个人数不多的小门派,但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十年之久了。”
“消失了?”胡离疑惑道。
“没错,”江豫说道,“而且在鸿蒙消失之前,江湖上各大名门丢失了数十件江湖上有名的兵刃、秘籍。”
“武林这群人查不出?”胡离问道。
“不是查不出,而是那人并没有再下手,线索断掉毫无头绪,成了江湖上的悬案。之后不久,那鸿蒙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江湖之上有人推测便是那鸿蒙中人所为。”
“现在的情况与十六年前相似。”胡离沉默了半晌说道。
“不错,”江豫说道,“那日将拓片藏在鱼腹之内,也许是在提醒这些人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而现在不知是连山派和丐帮丢了宝物,想来其他的门派如今心中也有了数。”
“这是借了任盟主的手传递了消息,能闯进任府的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那任简所说,他对此事一概不知。任盟主在武林盟主之位上坐了五年,做事不会前作考虑。既然有任简盯着,为何鱼腹中还会藏有拓片。”
胡离说罢,突然站起身说道:“把鱼送到任府的人便是切入点。”
两人不多做耽误,起身便下楼去了。已经到了晌午,淹城的雾却还没有散,虽是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小厮在马棚里添着草料,见胡离两人便说道:“两位可是要出去,马可是要牵走。”
胡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方踏出半步,便转回身问道:“你们客栈的果蔬都是从哪儿运来的。”
小厮笑着应道:“都是城南的老王。淹城的大半果蔬都从他那里来,有的人家自家门口便是菜地,便也用不上他。两位若是想吃点什么便去城南瞧瞧,那边应有尽有。门开还有一处鱼馆,醋鱼是淹城最好吃的。”
两人别了小厮,便往城南走。
城南的一条街,小商小贩不多,但一户都是大户。
而小厮说的鱼馆就在当街第一家。
门口的小二扶了扶帽子,见两位脚步顿了顿,便迎上前去,“两位来到淹城,来一道醋鱼也才好离去。我们小店的鱼新鲜。”
胡离瞥了江豫一眼,对小二说道:“你说你们店的鱼新鲜何以见得?”
“淹城所有的客栈酒家的鱼均是来自我们鱼馆,”小二满脸笑容,“自然到了别家没有我店的新鲜。”
胡离不再多说,这事儿还要一点一点的解。
现下还尚未有定论,便进去瞧瞧,没什么不可。
“好,那边进去瞧瞧。”胡离一口应下。
“好嘞。”小二将两人引至二楼。这鱼馆没有大厅,便都是雅间,只用一个蓝色帘子遮挡,两面便是屏风,饶有味道。
小二退出去了,江豫往鱼馆门口看了一眼,便朝胡离抬了抬下巴。
此刻站在鱼馆门外的便是任简。
这鱼馆恐怕真的是给任府送鱼的那一家。
两人在窗口附近,那任简视线瞄了过来,江豫自知躲不过,便与他拱手。
任简微微皱了眉,朝楼上两人点了点头。
任简询问了当日送往任府的鱼是否有何异常,当天是否鱼馆出了什么事情。
店老板不敢怠慢,便将鱼馆上下召集到一起,均是说没甚异常,与以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