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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喋血马场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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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暴动”造出个草原巨匪乌斯满,“巩哈暴动”引发了三区革命,让混乱的新疆局势更加不堪。杨冉老师说:“其实,这事儿根子还在清朝……”周青峰说:“康乾盛世之后,清朝就开始腐败了,国力日衰,丧权辱国。”杨冉老师说:“其实康雍乾时期也丧失了许多土地,同治年被沙俄割占了巴尔喀什湖以南、斋桑卓尔南北大片土地,沙俄残酷奴役盘剥,迫使哈萨克牧民东迁。”周青峰说:“据说沙俄占去的土地跟新疆这么大。自同治初年至民国初年,进入新疆境内的哈萨克人近三十万?”杨冉老师点了点头说:“是的。为了稳固边疆,当时的新疆省主席杨增新先后向北京国民政府急电,陆续将伊犁、塔城、阿勒泰三个地区的管理权收回省府,实现了新疆治权的统一。”周青峰说:“他倒是会乱中求胜哦。”杨冉老师说:“他深谋远虑,一方面与沙俄政府协商,遣送回去了一部分牧民;另一方面,鉴于伊犁、塔城、阿勒泰等地哈萨克牧民逐渐向天山纵深处迁移的现实,他采取牧区乡约制、降低赋税等安民措施取得一定成效。”周青峰说:“他在治乱方面确实有一手。”杨冉老师说:“这是他的能力所在。这一时间,新疆相对太平,外敌不敢冒然袭击,疆内各种势力相对平衡,和平相处。”周青峰说:“这就是他追求的‘太古民’?”杨冉老师说:“其实是另一种‘苟安’。”周青峰说:“此话怎讲?”杨冉老师说:“四周卧着狼虫虎豹,一头老牛能安全多久?”周青峰若有所悟。

杨冉老师接着说:“不管怎么说:杨督军还维持了一段太平。金树仁急功近利,强行限制哈萨克人东迁,甚至出兵阻止引发流血冲突,反而激化了矛盾。”周青峰说:“他就没有杨督军的手腕和能力。”杨冉老师说:“对。”

周青峰想了想说:“盛世才这人雄心勃勃,隐藏太深总是看不透。”杨冉老师说:“他是个野心家、独裁者,他兴办学校、改良牧场都是好的。废除哈萨克王公台吉触及到部落头人的利益,这些头人以此种改良毁坏宗教传统为由进行抵制,盛世才很恼火。民国二十六年,他炮制了一起‘阴谋暴动’案,将阿山知识分子和宗教界人士逮捕押往迪化,引起哈萨克牧民不安,随向镇西、甘肃逃亡。后来几年,他收缴牧民枪支,扣押了十多个部落头人,逮捕了民间诗人和宗教领袖阿克特台吉,引发‘柯克托海暴动’,此次暴动在半年后被镇压。”周青峰说:“民国三十年发生的第二次‘柯克托海暴动’,据说是牧民们听说盛世才要将阿山割让给苏联之事引起的?”杨冉老师说:“跟那份密约有关,苏联红军出兵帮他消灭马仲英,他把阿山金矿开采权出让了。苏联矿业考察团浩浩荡荡进驻阿山考察,牧民们以为他们是来抢占阿山的,就暴动了,杀死了苏联考察团团长及数名专家,盛世才派省军围剿,暴动主要组织者皆被处死,唯有两人逃脱,一个是达列力汗,另一个就是乌斯满。”周青峰,“当时乌斯满还成气候?”杨冉老师说:“是的。他带四十余人逃脱后入山为匪,靠三条枪七把刀起家,两年时间聚起几百号人马,成为北疆巨匪。达列力汗逃到苏联返回阿山准备再次暴动,就跟乌斯满联合,在青河召开大会,成立了以乌斯满为首、达列力汗为辅的‘阿勒泰哈萨克复兴委员会’。盛世才派重兵围剿,乌斯满率残部东逃。第二年春天,乌斯满率部再回阿山,攻打吉木乃、哈巴河县城不克。入秋以来,其残部又在北疆东部阜康、古城子、木垒河及镇西一带骚扰,四处煽动挑拨,鼓动牧民暴动……”

后来杨冉老师和林一木先生谈过乌斯满和三区革命。杨冉老师说:“乌斯满是个复杂人物,可可托海暴动后成气候。据说这家伙长相英武,有一张典型的哈萨克脸庞,却有两副面孔,一面是悍匪一面是雄鹰。民国三十一年他奇迹般地打败了省府派去剿灭他的一支蒙古骑兵名声大噪,成了草原雄鹰,吸引了许多牧民前来投奔。”林一木先生说:“关键是苏联人帮了他。那时候苏联和外蒙古对盛世才很失望,转向支持乌斯满,想用他来牵制盛世才。苏联给了乌斯满许多武器弹药,乌斯满就以‘阿勒泰哈萨克复兴委员会’首领之名反抗盛世才政府。”杨冉老师说:“三区革命的爆发,起因是同年秋天国民政府征用一万匹军马引发的伊犁‘巩哈暴动’。”林一木先生说:“其实,民国三十二年的‘阿山事变’也是一个直接诱因……”杨冉老师点点头。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正值秋收季节,一股乌斯满匪徒裹挟木垒河马圈湾鸡心梁大南沟一带的牧民三千多人迁往阿山。匪徒们对临近的村庄进行骚扰。一天上午,一股匪徒从东城山口入村抢掠。匪徒下山之时,碉堡梁上的哨兵发现了敌情立即燃起烟火,东城自卫队员看到烟火一起冲上城墙。贺平现在任自卫队副队长,他正在城墙上。村里人看到碉堡梁上的烟火信号吓慌了神,一个个扶老携幼哭嚎着往城里逃,没来得及逃脱的村民东躲西藏躲起来。匪徒们进了村凶恶至极,打死五人,砍伤六人,抢走耕牛马匹几十头,抢掠粮食面粉若干。贺平想带上几个自卫队员冲出去解救村民,队长大龅牙说:“咱自卫队十二个人总共五杆枪,这一出城去,万一匪徒进了城可要死多少人。”贺平也觉得有道理,可眼睁睁地看着村民被杀被抢于心不忍。大龅牙端起长枪向匪徒方向射击,几个队员也跟着射了几枪。因为距离远,子弹够不上,钢枪的声音却吓着了匪徒。匪徒们手里拿着猎枪和长刀。猎枪射程短,不如钢枪有威力,这些家伙常年跟刀枪打交道:自然知道钢枪的厉害,听到砰砰做响的钢枪声,匪徒们心里一阵惊慌,他们也不清楚这里的虚实。其实,他们中许多人都是被乌斯满匪徒裹挟而来的牧民,他们会使刀枪却决然够不上是悍匪更不是亡命徒,他们有家小有牲口还梦想着过日子,自然惜命,不敢疏忽大意,领头的一声呼哨,众匪应声而去。匪徒散去后,人们回村收拾被匪徒抢掠的七零八落的家。

看到碉堡梁上的烟火时,周谷尤三家屯庄各自大门紧闭,三家均私购了个把枪支以防不测。不过突破屯庄高墙大院绝非易事,这一小股匪徒自然不敢贸然靠近,三大屯庄安然无恙。

水红袖还在城北住着,大龅牙已经好长时间不去她那里了。尤老二还时不时的去一趟。自从赶制鞋袜支援抗日前线后,水红袖烧掉了门楼上的红灯笼,专心养起孩子。当了一辈子biao子,突然重新做人也很难,一段时间总有人去骚扰,一旦有人敲门,大黄狗就汪汪。她的大黑狗三年前老死了,变成了苟皮匠肚子里的粪便。苟皮匠把大黑狗的皮子熟好,又把狗皮缝好,用木头支架作支撑,往肚腹克朗里塞上薰衣草填充起来,咋一看去跟活着的大黑狗一模一样,水红袖心里喜欢,对苟皮匠很是感激。感激归感激,现在她不会再用自己的身子感激了,她给了苟皮匠几块钱,苟皮匠不要,说是留给孩子用,水红袖也没强给。她把大黑狗摆在里屋,或许她时常想起从前大黑狗帮她守护家园的事情。这只大黄狗是水红袖托人从古城子买来的,打小养大,常年用铁链子拴着,性子急躁又凶猛,比大黑狗更加野性凶猛。它谁也不认,这倒好,每天晚上,水红袖就把它拴在大门口,任凭谁个也进不了她的门。村里人说:那黑狗是水红袖的老bao,这黄狗倒像是她的真诚卫士,也许是相好。

匪徒扰村之后,水红袖就很少出门了,也很少见人,村里人对她也说不上是爱是恨。一段时间听不到有人说水红袖的那些破事,人们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好像是饭里少了点盐似的,总觉着少了点乐趣。

杨大嘴还跟往常一样不知疲倦地在南墙跟下说他的书。不知道为啥,他经常说起中国的另一支革命武装,就是被国民政府称作**的共产党,说他们在南方闹了革命又转移到北方要北上抗日,他们占一块地方给穷人分土地。村里人骂道:“大嘴和尚,你整天张着大嘴瞎**乌拉,你最初说他们是赤发赤眉共产共妻的妖魔,中央军四处剿杀,现在怎么又变成活菩萨了。”杨大嘴咧着大嘴尴尬地笑着,一边笑一边笑说:“最初他们确实被中央军剿杀,可屡杀不绝,他们活了。后来不是国共合作了吗,他们抗击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还给穷人分土地,受到百姓拥戴……”

这件事,同桂云回乡宣传抗日时得到了应征。同桂云说:“确实如此,他们在抗日,全国人民都在抗日。当前,日本鬼子是中国人民最大的敌人。”村里人才信服了。

前些日子,杨大嘴又开始瞎咧咧,说:“现在共产党的力量越发强了,听说他们要和国军一较高低争夺天下。”村里人说:“日本鬼子还没有赶出去,争啥,争来争去不是让日本人占了便宜。”杨大嘴说:“谁说不是呢,唉,情况复杂,个种原因也摆弄不清。”村里人说:“说球不清就别瞎咧咧了,说你的天书吧。”杨大嘴大嘴一张呵呵一笑,露出一排黄牙,说起楚汉争雄,他说项羽英雄盖世先得天下成为霸王却反而失败,说明他终不是那个霸王。他说刘邦最终以弱胜强也有些小人伎俩。他说纵观历史,有时成败都在转眼之间,关键看你为谁而雄……

杨大嘴的话影影绰绰藏藏掖掖,也不知他是真明白还是瞎猜测,反正村里人听得一头雾水,都说他整天瞎**胡说:还是听听《隋唐》得了……

再说那股匪徒抢劫了村庄的牛马粮食,裹挟鸡心梁东沟西沟马场窝子一带哈萨克牧民逃往阿勒泰。一股匪徒在马场窝子与吴天贵的队伍遭遇,双方激战一场,匪徒虽然人数众多,突然遭遇吴天贵几十号人马的突然袭击,一时惊慌失措,阵脚大乱。吴天贵在山上横行多年,那里把这伙匪徒放在眼里,他指挥弟兄们勇猛杀敌,说要给省军展示一下实力……

半个月前,同桂云带着省军马团长的两个部下来马场窝子跟吴天贵联系,劝他投诚,归入省军共同剿匪。同桂云在古城子拜访周青峰的同学李老师时,认识了驻守古城子的马团长。马团长说近些日子乌斯满匪徒在山上四处串联,鼓动各地不明真相的牧民暴动,制造北疆混乱局面。他正准备上山剿灭这股流窜而来的匪徒,苦于山路不熟一直没有进攻。同桂云突然想起了吴天贵,记得上次在古城子见面时他说他就在马场窝子一带。她想,上次也跟他谈过这个问题,现在是他将功补过重新做人的最佳机会,他应该为手下弟兄们着想,归入政府,立功赎罪。想到此,她就向马团长介绍了吴天贵的情况,她说只要用心作协工作,可以将他争取过来。马团长非常高兴。可是,由谁上山去做工作,马团长犯起难来,他们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土匪,天生的死敌,贸然前去肯定不行,再说之前也没有交道。同桂云说她亲自上山一趟。马团长见一个姑娘家上山见土匪不方便,不同意她去。同桂云说:我和吴天贵有些交情,这个人虽然为匪,却也讲江湖义气,没有啥事。马团长就让两个得力部下一同跟了去,同桂云同意了。马团长的两个部下,一个叫魏刚,是他的文书,能说会道。一个叫鲁贵,是个神枪手,手脚非常麻利,是他的警卫。

同桂云见过魏刚鲁贵二人,向马团长要了纸和笔,同桂云在纸上写了“青龙刀谱”四个字交给魏刚和鲁贵二人,“明日上山,万一我遇到不测,你们就拿着这个去见吴天贵吴大当家,就说是一个寻找青龙刀谱的女子让你们来的,说马团长听说吴大当家为人耿直讲义气,想邀请吴大当家下山一起剿灭这股匪徒,为民除害。希望吴大当家为民族大义计,带着弟兄们下山,为保国安民做些事情。”

同桂云的一番话让众人非常感慨。马团长见同桂云一个女子考虑如此周详,不畏生死,果有一身巾帼之气,心中慨然。他对两个部下说:“你两个记着,一定要保护好同姑娘!”

魏刚和鲁贵并腿立正,一起向马团长敬礼,“团座放心!”

同桂云跟二人约好时间,随即告别马团长回到住处准备明日行头。第二天天麻麻亮,同桂云就起来,换上一身男装带上干粮和水户壶骑马来到南城门。魏刚鲁贵二人已经到了,他们穿着普通便装,三人招呼一声一起出发,按照之前打听好的路线一路向南而行。

初秋季节麦子正熟,夜风中飘来阵阵麦香,同桂云想起家里的庄稼,好些年没有顾及到家里的收成了,春不种秋不收,好像她就不是庄户人家的女子,心里有些愧意。

靠近南山天已大亮,山谷里寒风刺骨,凉气逼人,同桂云注意察看山形路况。魏刚看着同桂云笑了笑说:“同大姐,你穿上男装真是英武飒爽。”鲁贵说:“是的,看上去一下子小了我们好几岁。”同桂云笑了笑没有多说话。魏刚问道:“同大姐,听说你很早就参加了反帝联合会,前些年一直在宣传抗日救亡运动?”同桂云点点头说:“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鲁贵说:“同大姐,听说你是省城与各地的联络员?”同桂云轻轻笑了笑说:“我们反帝会就是争取更多的人团结在一起,抗击外敌,制止内乱。”魏刚点点头说:“真佩服你的勇气,果敢是巾帼不让须眉。”同桂云笑道:“哪里的话,你们是真正的军人,担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我该向你们学习才对。”魏刚说:“惭愧,惭愧。”

不知不觉到了山口,鲁贵说:“现在怎么走?”魏刚说:“山势险要,会不会遭遇伏击?”同桂云看了看山口周围,笑了笑说:“依我看还不会,土匪打劫也看对方是不是可以打劫。乌斯满匪徒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动向,偶然相遇或有可能。”

魏刚和鲁贵听了表示赞同。

山谷正面有一块数丈高的岩石,咋一看去极像一匹腾空而起引颈长鸣的骏马,体格雄壮天生地造,猎风萧萧,鬃毛飘逸,身披五色绸缎在阳光下散发出斑斓之光芒,神奇而威武!魏刚读过初等学堂,一时感慨万千,没想到这马场窝子居然如此神奇。

鲁贵看到谷口草滩上有一块上马石,同桂云立马想起周太华先生说过岳钟琪将军在马场窝子的军马场,或许这也是她这次亲自前来马场窝子的一个原因。她注意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散落四处的拴马石、石槽石盆之类物件,不远处似乎有马厩草料房之类的建筑遗迹。周太华先生曾经说过,岳将军见此处牧草丰美,气候凉爽,随命马厂协领在此养马驯马,保证西征战马需要。这位协领分黑白红黄花五色马队进行训练,岳将军前来巡视,见五色马队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威武雄壮,非常高兴。同桂云想,那次岳将军巡视了马厂返回木垒河路上遭到伏击,他应该经过了这条路线。想到这里,同桂云心里非常感慨,一晃就是一二百年,那青龙刀谱谱流落到什么地方呢?

再往前行一段山路,又是一个山沟,入口处石壁高耸入云,山谷深处古木参天,两旁山体石峰兀立,地势蜿蜒曲径通幽。魏刚说:“这应该是民间传说的倒阳沟。”鲁贵不明白地问,“啥倒阳沟?”魏刚笑了笑说:“夕阳落山了,这里反而会出现阳光,故名倒阳。”鲁贵似懂非懂点点头。

再往里走,过一座山就是山花沟,山谷开阔地势平坦,满山的山花早已经结子,枝叶茂密。虽已是秋季,山坡上依然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紫色的小花开放,空气中充满了秋天树木花草成熟的香气,大家看了心中欢喜。又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地上有新鲜马粪,同桂云说:“吴天贵的队伍应该就在附近,注意看看山坡沟谷山洞位置。”三个人四处查看极目瞭望,没有发现人马任何迹象。就在他们失望之时,听得一声唿哨,有个粗壮的声音吆喝道:“嗨,要活命的,就放下家伙,留下马匹钱袋快些滚蛋!”

同桂云一抬头,看见前面站着两个端枪的土匪,就问了一声,“二位兄弟,敢问这是吴天贵吴大当家的地盘吗?”

两个土匪对视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是又咋样?”

同桂云哈哈一笑说:“是自己人,请你告诉吴大当家,就说找青龙刀谱的朋友来见他了。”

二人听了这话,知道是大当家的熟人朋友,也不敢马虎,一个土匪骑上马嘚嘚嘚一溜烟就不见了。不一会儿,一个黑大汉带着一彪人马骑着马冲过来,为首的正是吴天贵。吴天贵见同桂云带着两个陌生人,惊讶地问道:“哦呀,妹子,你咋来这里了?这两位是?”

同桂云笑了笑说:“吴大当家,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省军驻守古城子马团长的部下。”

吴天贵愣了一下,感觉莫名其妙,这同桂云怎么跟省军然在一起了。同桂云说:“吴大哥不要误会。近期乌斯满一股匪徒正在古城子木垒河一带骚扰,他们四下联络鼓动牧民暴动,抢劫乡村杀人放火,马团长奉命剿灭他们。我以为这也是大哥带着弟兄们加入正规军的好机会,剿灭匪徒,保境安民,也是大功一件。”吴天贵犹豫了一下说:“我做土匪许多年,抢劫商旅,与省军作对,树敌那么多,恐怕没那样容易吧!”

魏刚说:“吴大当家请放心,我们马团长知道大当家是个讲义气之人,心里也非常佩服。当前北疆**,正值用人之际,省府将不计前嫌。临行前马团长再三交代,一定要向你说明,你带队伍归来之后,即任剿匪先遣队队长,除了你的人马,马团长再给你配备三十个精兵,给你最好的武器弹药,这一切,同大姐可以作证。”同桂云一抱拳说:“吴大哥,你是敬仰关公爷的好汉,所以我一直尊敬你。此番前来,既是为了剿灭乌斯满匪徒,也是为了你和山上的弟兄们,一辈子呆在山上怎么能行啊!”

此话正好击中了吴天贵的软肋。这些年来,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山上的弟兄们都是些壮汉,十天半月不见女人就要发狂。他曾经严令不许乱杀无辜,可是女人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他自己也经常到古城子逛窑子,弟兄们熬不住了就悄悄下山惹是生非,事情闹大了又惊动了官兵,有几个人因此丢了性命。他一直梦想着发一笔横财就收手,给弟兄们一些钱各自回家娶个婆姨好好过日子去。这些年拦路抢劫确实不少,却也没有太大的油头,他们在山上吃喝穿戴马匹粮草枪支弹药,什么都得去交换,都需要开支。所以,山上实际上没有余货,就像人家说那句老话,草花子过年年年光。

上次在古城子同桂云就跟他说起过此事,他也确实为这些事情苦恼过,却也想不出啥好办法。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就敢上山来解救周家二少爷,她装扮得那么像,自己和弟兄们居然没有看出来。再说她那一路刀法神出鬼没,谁见了不胆寒。自己杀人越货的事情干的多了,却并不会武功,全凭蛮力胆量和经验,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他一直再想,这姑娘如此有胆有识,也难怪是关公爷的后,没有辱没他的名声。想到这里,他自己反而高兴起来,觉得自己做的很对,认识同桂云是一种荣幸,他非常高兴。他感觉,这同桂云虽是女流,却一身豪气,非常真诚,她能够为自己着想为弟兄们着想,真心帮助自己,是可以信赖的人。现在,听同桂云这么一说:他的心也动了一下,暗自点点头,心里说:“或许这也是一个好归宿。”

随后,他带着同桂云魏刚鲁贵三人一起来到他们的窝棚。吴天贵招呼人给三人上了酒肉,召集弟兄们商议一番,有人同意,有人质疑,也有人反对。不过整体上同意的占多数。吴天贵说:“弟兄们跟我十多年了,一起打家劫舍,吃肉喝酒,最终也是一场空,金钱和女人都没有捞到,想想以后,心里也不好受。我为弟兄们考虑,决定归顺省军,共同剿灭乌斯满匪徒,为保境安民做些事情,也算给咱们十多年的不义之行赎个罪。此事,我心意已定,愿意随我同去的,我们一起走,不愿意跟我去的,我送他银子作路费另谋出路,咱们兄弟一场,好聚好散,绝不勉强。”吴天贵一番话真诚恳切,众人情绪激昂地说:“愿意随大哥去,赴汤蹈火,同生共死。”

同桂云见大事已定,对吴天贵说:“大哥的选择非常对,我即可返回古城子,跟马团长商议具体事宜,你们这几日准备一下,等马团长那边跟你联系。”吴天贵爽快答应,同桂云和魏刚鲁贵吃了肉喝了一碗酒就下山了。

到达倒阳沟正是落日时分,夕阳斜照,突然之间,昏暗的山谷落霞满天,群山万木一片灿烂,金碧辉煌。这就是“倒阳”,美妙而神秘,魏刚虽然听说过,却没有亲眼见过,同桂云和鲁贵自然也是第一次见,三人感慨不已,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慨叹之余,他们加紧赶路,回到古城子已是深夜。

几天后,马团长正在跟师部汇报有关土匪吴天贵投诚之事,结果还没下来,吴天贵在马场窝子却已跟乌斯满的一股匪徒交上了火。吴天贵之前也听说了一股乌斯满匪徒从阿勒泰流窜到木垒河古城子一带山区活动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还真是凑巧,刚刚准备投诚就来了立功的机会。吴天贵大喜,对兄弟们说:“等我们把这群蟊贼灭了,提着他们的脑袋去见省军马团长,看他们还敢小看咱们……”众兄弟精神大震,展开厮杀,双方激战一通。吴天贵见匪徒黑压压一片,可仔细听来枪声并不猛烈,他是战场上的老游子,从火力上初步判断出对方人数虽多,武器却并不比自己的强,嗵哧嗵哧的枪声,大都是些老步枪和猎枪发出的,没有听到啪啪响的钢枪,更没有哒哒哒的机关枪,他心里一乐,骂道:“妈的屄,这帮贼子都是些老掉牙的破步枪,打不远,弟兄们集中火力把他们压下去。”众弟兄长枪短枪一起射击,很快就把对方的火力压力下去。

这伙匪徒加上裹挟的牧民约有两三百号人,持枪的也有三四十个,多是猎枪。这些年吴天贵打劫商队也弄了不少好枪,手下二十多人,人人手中都有枪,多是钢枪。吴天贵手里惦着两把毛瑟枪,这可是当时最好的手枪,德国造,也称盒子炮,驳壳枪,大肚匣子,能盛二十发子弹,射程可达两里地,可比的上一杆步枪的威力。吴天贵双手轮回射击,一枪一个,弹无虚发,他非常兴奋也非常激动,多年来他一直在练枪法却没杀几个人,手也痒痒,这一开杀戒就收不住了,一阵子射击就撂倒了好几个匪徒。弟兄们也杀红了眼,这些年来大当家的不让他们随便杀人,枪杆子都快生锈了,这下痛快,一个个不要命地开枪射击,每个人都在数着自己撂倒了几个匪徒。

可是,他压制了对方的火力,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反攻了。这股匪徒虽然枪少,但是,前面的人倒下一个,后面的人马上拿起枪,这些牧民都会使用猎枪,且枪法精准,双方激战到天黑,匪徒被打死许多人,吴天贵的队伍也损失了多人,夜色降临,双方暂停攻击。

这场遭遇战把这股匪徒打得晕头转向,他们不明白对方的来路,到底是省军还是其他力量,也不好判断,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吴天贵见激战一个下午还没有把这帮蟊贼拿下,心里很是气恼。现在也是人困马乏,他命人宰杀了两匹伤马,点火烧烤大餐一顿,十几个人把一匹马的肉吃去了大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匹马肚子克朗里塞了些嫩绿的松树枝条埋进火炭坑里用土埋起来,说等劫了匪徒的营帐回来再慢慢享用一顿土坑焖肉。这是山上的土匪经常做的一种肉,他们挖一个坑堆上柴火烧成木炭,把木炭拨拉出来一些,把牛羊宰杀了后掏去内脏,在克朗里塞进去一些松树枝草药之类,放进木炭坑里,上面在覆盖上木炭灰,埋上土闷上半天,就是一顿美味大餐。

当天夜里,吴天贵带领全部人马偷袭匪徒帐篷营地。这股匪徒原本想好好休整一夜天亮以前逃走,他们不想在这里纠缠了。半夜突然遭到偷袭,人马大乱,有的拿起枪抵抗一阵,有的顾不上收拾行李就慌忙逃走。一阵冲杀之后,这股匪徒逃之夭夭,吴天贵没费啥损失,截获了一批的粮食和牛马,这些东西都是匪徒们从乡下抢劫来的,一个弟兄骂道:“妈的,你们抢了村庄,老子在这里拾掇你们。”另一个说:“狗日的跑得快,否则把他们全灭了……”

他们在一个大帐篷里意外收获了一个精致的牛皮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金银财宝,估计是一个部落头人的。吴天贵大喜,“妈的,老子这一夜没白来,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奖赏。”这时有个弟兄说:“大当家的,要不然,咱们分了财宝回家算球,再打下去弄不好还丢了性命,连个胡通日子都没有过过,岂不冤枉。”吴天贵大怒,骂道:“妈了个屄,你这不是让老子当丫头吗!刚给人家说好要投诚,不能说话不算数。再说人家同妹子亲自山上也是为咱弟兄们着想,咱们不能不仗义。”众匪默然。

一个弟兄从大帐篷后面牵过一匹白马说:“大当家的,这白马好野性啊!还踢人。”吴天贵过来一看,果然是匹好马。他心想,“这部落头人真是吓破了胆,金银财宝丢下,坐骑丢下,自己日球慌忙地跑了,可见他有多狼狈不堪。”想到这里,他也觉得好笑,得意洋洋起来,很为自己的这番战绩自豪。

这时,突然听得角落里有细微的哭声。一个兄弟上去查看,发现一个木头摇床里有个熟睡的哈萨克人的小娃娃,看样子刚刚醒来,见不到大人哭了起来。那家伙端起枪就要杀他(她),吴天贵一摆手喝道:“慢着。”他过来一看,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小丫头,吴天贵突然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娃儿。

那年他被抽丁出村的时候妻子正怀有孕,他随后就被派往苏俄修工事再也没有回家,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妻子生下的是男是女,现在又怎么样了……

吴天贵看着这个啼哭不止的可怜娃娃,心生怜悯,对那个端着枪弟兄骂道:“杀这么个嫩娃娃算球本事。”那弟兄不服气地说:“妈日的,乌斯满匪徒进村抢掠杀人,昨天激战折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杀了她也是给弟兄们报了仇。”

吴天贵气呼呼地说:“日他妈的,乌斯满是新疆巨匪,他杀人放火,我们杀了他才是能耐,你看这哭得可怜兮兮的丫头片片跟他们有啥关系,她这么小点点的能杀人吗。”那弟兄有些气恼地说:“反正他是匪徒的崽子,长大了一样是匪徒,现在杀了他也算除了根。”吴天贵怒道:“你若杀了这么点大的人,我们也不成了乌斯满匪徒了,还投诚做啥,继续杀人越货混一辈子算球,该那天死了就暴尸荒野,任凭狼虫虎豹撕了吃了算球。”众弟兄一听不再吭声。

一个弟兄上去把木头摇床提起来,那小丫头咿咿呀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觉得可怜,叹了口气对吴天贵说:“大当家,这娃可能饿了,我们也没有牛奶喂她,该咋办?”吴天贵看了看那可怜的娃娃,他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说:“哎,你们在那几个帐篷里看看,有没有吃头。”

众弟兄分别去找,一会儿掂来一些牛肉干奶疙瘩奶酪干馕饼之类,有个弟兄提来一个牛皮口袋,里面是牛奶。吴天贵呵呵一笑说:“看看,她的族人给她留吃头了,她饿不死。”随后,他们用帐篷里的锅灶给小丫头烧了nai子,小丫头开始并不喝,只是哭,后来哭累了也饿了,喝了nai子又睡着了。一个弟兄说:“这娃,以后咋办?”吴天贵说:“后面看到哈萨克人的毡房了,送给他们抚养就是了。”那弟兄点点头说:“大当家的,你真仁义,对待匪徒的娃都这么心善。”吴天贵笑道:“我们又不是财狼,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乱吃人吧,总得分不清好坏善恶。”

众人一时感叹。吴天贵命人带着木头摇床和孩子,牵着那匹大白马,收拾东西回到自己的营地。老远就闻到土堆里散发出的一股子焖马肉浓烈的焦香味儿,众人馋得直咽口水。嗬嗬,马肉焖好了。弟兄们哗哩哗啦扒开木炭坑,捞出整匹马骨架抬到青草地上,那缩小的马骨架子外皮有一层焦黄的疤,正冒着清香的热气,渗着黄灿灿的油,看上去非常诱人。一个弟兄拿刀在马脖子上剃下一大块肉递给吴天贵说:“大当家的,这马脖子肉好,你吃了好领我们大胜仗。”吴天贵嗯了一声也不推辞,拿过马肉就咬了一口,“哦呀,他妈的真香,真好吃!”几个弟兄三下五除二将马骨架子卸得七零八落,众人上来一人一大块,连骨头带肉,美美地大嚼一顿,一个个满手流油,都吃得饱囔囔的。大餐之后,吴天贵留下一人放哨警戒,其余人原地睡觉休息。

这股营地被劫的匪徒连夜逃跑,追上了前面的匪徒,哭诉了遭遇,这股匪徒派出一队人马跟随他们回来报复。

吴天贵的人马正在树林子里酣睡,放哨的也在丢盹,一大队匪徒冲过来,一时枪声大作,吴天贵连忙指挥弟兄们抵抗。这一次,匪徒人多枪多,进攻非常凶猛。吴天贵连续射击,击倒了几个匪徒,转眼之间,手下几个弟兄也倒下了。匪徒人多势众,越打越猛,吴天贵的人马越打越少,低挡不住,要命的是子弹跟不上了。吴天贵向坐镇指挥的一个家伙连射两枪都没有打准,有些气恼。一个弟兄说:“大当家的,这帮龟孙搬来了救兵,咱们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能再拼了。”吴天贵回头一看,只有七个弟兄在,其他人都战死了,心里悲愤,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这帮贼子,我迟早要灭了他们。”

吴天贵摆了一下手,准备带着余下的弟兄撤退,一个弟兄说:“大当家的,这娃娃,咋办?”吴天贵看了看那匹大白马,说:“把木头摇床放在那棵大树后,把马拴在傍边,哈萨克人爱马,看到马,自然会过来,这娃娃他们就看到了。 ”那弟兄速速将木头摇床放到树后,牛皮奶袋子放在旁边,将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吴天贵打开牛皮箱子,把财宝每人给了一份,说:“要是能活下来,下辈子就过安生日子吧。”众人心里悲凉,收起财宝迅速撤退。

这股匪徒追过来,部落头人看到了大白马,也看到了熟睡的娃娃,见娃娃安然无恙,真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劲儿地说:“胡大保佑,胡大保佑!”

吴天贵带着七个弟兄跑了一阵,前面出现一片荆棘丛林,他们停下马稍微喘息一会儿。荆棘丛上,两只黄脖子花雀儿在嬉戏,一只跳到另一只背上欢腾。吴天贵看到这场景,一下子勾起了往事,他想起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心里一直难受。一个弟兄骂道:“狗日的,老子们累的恓惶,你们倒是欢实。”说着举起枪来准备射杀它们。吴天贵一抬手道:“你想告诉后面的匪徒我们在这里!”那弟兄咽了咽吐沫不吭声了。匪徒们沿着吴天贵他们撤退的方向继续追击,这些终生在山野里吃饭在马背上生活的人,跑起山路来无人能及,他们很快追了上来。一个弟兄说:“大当家的,你先撤,我们在这里抵挡一阵。”吴天贵带着一个弟兄继续逃跑。那几个弟兄抵挡了一阵,打死了几个冲过来的匪徒,他们很快就被包围了,匪徒们一阵强攻,他们就被打散,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最后只有一个弟兄采取杀马逃命之法才追上了吴天贵。

吴天贵见众弟兄皆已战死,心中悲戚,感叹道:“唉,都怪我一时逞强,害了弟兄们。”从后面跟上来的那个弟兄说:“妈的球,事已至此,大当家的不必难过,现在逃命要紧,以后再跟这帮孙子算账。”

这时,不远处又出现了追上了的匪徒马队。吴天贵怒道:“妈了个屄,老子跟他们拼了。”前面跟着吴天贵的那个弟兄从腰里解下财宝包裹甩给吴天贵说:“大当家的,你先逃,我在这里给你拦挡一阵,你若是活着回去了,记得给我娘老子送些钱去……”另一个弟兄也将财宝包裹解下甩给吴天贵说:“大当家的,也记得给我娘老子送些钱去……”说着,他把自己的长枪撂在地上,对吴天贵说:“大当家的,把你的抢给我一支,我再杀几个狗日的给你挡一阵子。”吴天贵将手中的驳壳枪扔给了他,他打开弹夹子一看还有三发子弹,笑道:“够了。”两个弟兄一起抱拳对吴天贵说:“大当家的,你的仗义兄弟们记着了,你快逃吧。”说着,二人策马迎着匪徒冲过去。吴天贵仰天长叹一声,含着泪向吐鲁番方向而去。

两个弟兄冲过去挡住了匪徒的马队,拿长枪的弟兄一枪打死了一个匪徒,就被匪徒一阵乱射,一头栽倒马下。拿驳壳枪的弟兄第一枪打死了一个匪徒,第二枪打在那个部落头人的左肩膀上,他也被乱枪射中跌下马,他觉得天晕地旋,他看见了天上的云彩,霎时间,天空云彩一片血红,他本能地举起驳壳枪举向天空扣动扳机,“呯”的一声枪响,把围上来的匪徒吓了一跳……

那部落头人见二人拼死护主,吴天贵已孤身而逃,心里慨然,自语道:“看来这还是个人物。”想来他也没伤着自己的娃娃,心里也就不再想追他了。

这位部落头人的娃娃是小妾生的,小妾生下娃娃就死了,一直由女佣照顾着。那天晚上,吴天贵的人马夜袭营地,女佣扶着头人骑上马先逃,她正要去抱娃娃出去时肚腹疼痛难忍,见有人冲过来,她拿了把尖刀躲进树林里。她心想,要是来人发现了娃娃敢伤害她,她就跟他拼命。后来,她见这伙人并没有伤害娃娃,还给她找吃的,她放心了许多。不过她不敢出来,一直在后面看着。吴天贵他们到了自己的营地吃马肉的时候,她还躲在树林里。她想伺机把娃娃偷出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动手。直到枪声响起,她听出是老爷的队伍回来了,她心里一阵高兴。吴天贵他们撤退后,她立刻来到娃娃的摇床边,见娃娃安然无恙。这时头人也到了,她跟头人说了这一情况。部落头人见天色已晚,右手一挥,带着人马返回了。

据说吴天贵逃到了吐鲁番,从此销声匿迹……

两日后,马团长的人马前来接应时,发现十几具吴天贵人马的尸骸,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还没来得及加入省军就已经捐躯了,他们战绩也无法记入历史,因为他们的身份还是土匪。

民国三十三年九月,盛世才被调离新疆改任国民政府农林部长,标志着新疆三王的土皇帝时代从此结束。然而,乌斯满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他始终惦记着他的阿勒泰,梦想着他的帕夏(帕夏:哈萨克语,王的意思。)……

杨冉老师后来跟林一木先生说:“应该说是乌斯满帮了蒋介石的忙。乌斯满在阿山活动猖獗,省军几次剿灭失败,中央军顺利进入新疆。”林一木先生说:“蒋介石绝不允许盛世才在新疆称王。现在抗日战场进入大反攻阶段,美苏出兵参战,战场形势发生了大逆转,蒋介石才可以抽出手来收拾盛世才。”杨冉老师笑道:“盛世才这个阴险狡诈的狼,原本想利用蒋介石帮他剿灭乌斯满巨匪,当然包括三区政府民族军,眼看着中央军逐渐控制了新疆的局面,他后悔不已,想故伎重演,以阴谋暴动案为由将省政府里支持国民党的官员一并拘押,妄称都是共产党。”林一木先生笑道:“苏联不会相信他,蒋介石也不会相信他,此时的盛世才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成了丧家犬,成了众矢之的。”

盛世才去职后,第八战区长官朱绍良暂代新疆省主席,随后又由吴忠信正式接替,陶峙岳任警备司令。蒋介石命令马步芳调一个军的骑兵进驻新疆各地。三区民族军打败乌斯满武装占领阿山,乌斯满逃至古城子一带。三区政府任命乌斯满为阿山专员,乌斯满心中不快。国民政府与三区政府和谈后,乌斯满接受民国政府的领导,但又不愿与三区领导共事。

这时候,乌斯满身边出现了一个姓王的汉族秘书,这个王秘书精通俄语,会说维语哈语,人长得非常漂亮,深受乌斯满的喜爱。她是从迪化城来的,据说是个混血儿,有点俄罗斯血统,是南京方面派到乌斯满身边的特派员,专门策反他的。谁知道这王秘书竟然喜欢上了草原巨匪,她觉得乌斯满身上有一种特有男人的野性,她对此非常痴迷,认为跟随这样的男人是一种福分。因为自己的身份个任务,她曾经劝说乌斯满与国民党合作,乌斯满自然同意,但是,他跟三区政府有仇,坚决不与他们合作。这件事王秘书也非常头疼,她甚至有过一个大胆的想象,那就是辅佐乌斯满在新疆称王,这也是乌斯满的梦想。可是,她是特工出身,她心里清楚,就凭乌斯满现有的人马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装备精良的国军对抗,即便是偶然小胜也难逃灭亡的命运。这也是她心里非常痛苦的事情。

民国三十六年六月爆发“白塔山事件”,乌斯满配合省军击退外蒙古入境军队,从而得到了国民政府的武器支援,他再度进攻阿山,仅用一个约时间就占领阿山全境。但是,他立足未稳,不到两个月时间又被三区民族军打败,退入白塔山一带,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能踏进阿山。

随着国共两党战场上形势的转化,此时的乌斯满异常矛盾,他与三区政府结怨已深,也就意味着他与国民党不可能合作下去。而他对共产党也不甚了解。这时的乌斯满有些气馁,却不服输,这就是他之所以成为草原巨匪的原因之一。王秘书是国民党培养的秘密特工,她从心里抵制共产党,也不可能支持乌斯满投共,乌斯满唯一的出路就是外逃,另谋机会。乌斯满明白王秘书的意思,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汉族女人也或是俄罗斯混血女人,他假借谈判为由,派王秘书到迪化去见革命党代表,自己带着队伍潜入深山。他早已对此行作了安排,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王秘书离开新疆,到内地去。或许此时他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做了准备。谁知王秘书知道乌斯满的意图,也是将计就计订了机票,将自己的贴身绣衣交随从带给乌斯满,随从放心地走了。王秘书精心扮装去找乌斯满,后来找到了乌斯满的一支队伍,在与解放军的战斗中负伤身亡。乌斯满听说了此事非常伤感。

解放前夕,在美国驻迪化领事包懋勋的煽动和策划下,乌斯满组织了“反苏**反三区革命委员会”,到各地策动牧民反对新疆和平解放。一九五零年二月,乌斯满鼓动北疆吉木萨尔、阜康、古城子一带不明真相的牧民二万余人武装叛乱被镇压,乌斯满开始逃窜。第二年二月,乌斯满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剿匪部队在青海活捉,据说部下曾劝他逃到印度去,将来在国外发展,乌斯满拒绝了,是否此时他想起了王秘书,不得而知。随后,乌斯满被押到迪化公审后枪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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