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公输孟启皆在忙于给降卒划分田地之事,有太守卢克服和朱有珠的配合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许洪福也按公输孟启的要求,从公输军团中筛选出精明强干且具备一定领导能力者,或为百夫长,或为千夫长,将万余纪军降卒分组分队管理到位。
还通过这些纪军降卒将公输军团的政策宣扬出去,凡愿意加入公输军团者必先成为岱国黎民,皆奖白银五两。
加入公输军团者饷银照发。
几天下来,公输军团就已发展至两万余人。
“岱严关”三百里范围之内的田间地头,荒山野岭,到处都是辛勤劳作的公输军团屯田之兵。
公输孟启更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打造诸如水车,水碾,风车,铁犁,等农具。
有“黑装置”暗中操作做一成百,百而千、千而万,一切都轻容易举。
而改土围田,引水灌溉这些体量巨大的工程,“黑装置”也能在关键时刻,关键节点发挥画龙点晴的关键作用。
令所有公输军团的军士们都看到夏粮丰收在望,夏种落地生根,今年秋天定然是好收成。
全军团更是信心百倍。白天耕耘种地,早晚操练武技。军团实力提升一日千里。
岱国的农田水利建设也跃居诸侯列国之冠。
这真是一个神奇美丽的夏天。
岱京又传喜讯:
岱王令三殿下田石送七公主田点点前往“岱严关”与公输孟启奉旨成婚缔结良缘。
公输孟启闻迅倒是吃了一惊,脑子里居然跳出玛雅的影子来。
虽然他隔三岔五都会让机关鸟向玛雅带去他的信息,而玛雅的回复总是很简单:
“好”或是“很好”,然而这份情感却从未断绝。
公输孟启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身体上有所契合,但内心始终是无法割舍。
巫念其实比公输孟启更早得知七公主奉旨来“岱严关”成婚之事,而且爷爷还给了她某些暗示,巫念并非不懂,却又难以接受,唯有找许洪福斗酒消愁。
许洪福看出蹊跷,借故躲开。
罗二蛋就成了倒霉蛋。
醉过三五次后,罗二蛋也醒悟啦,吃一堑长十智,就是这家伙飞速进步的本事。
他开始忙着打理自家田地草场,忙着招呼十里八乡的媒人,忙着让师父为他合生辰八字,选择一位新娘。
“罗家坡”出了个年轻将军
罗二蛋。
几天前他还是个放牛娃,几天后就跟随公输军团进攻“岱严关”。
公输军团犹如天兵神将,打得如狼似虎的八十万纪军四散溃逃,连“无敌战神”季魁也殒命“七里坡”。
放牛娃罗二蛋冲锋陷阵,勇擒敌军中郎将,“岱严关”上挥舞雷神鞭,大作风雷响。
最年轻的游击将军成了和公输军团一样的神话。
前来说亲的媒婆几乎就挤破了罗二蛋家的大门,幸亏公输孟启给他拾掇了几下。
有海量的资源备选,巫念这个师父怎么也不会错点鸳鸯谱。
当红烛高照,夫妻对拜之后,罗二蛋乐得看哪都有小蛋蛋,犄角旮旯也能蹦出个小鸡仔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做徒弟的兴高采烈进洞房,做师父的就想找人痛痛快快醉一场。
山村的夏夜,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巫念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却不知道自己醉没醉。
她在山野小路上踉跄而行,走过稻田,走过荷塘,走过野花的芬芳。
她知道公输孟启一直在身旁,他还牵着逾辉神驹或者是机关逾辉,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的公输小子,而是即将大婚的驸马爷。
月如娥眉弯,露是嫦娥垂。
风吹影缥缈,谁是谁的谁。
她的泪珠儿终于滑落下来,和草尖上的露珠儿一样的晶莹。
公输孟启轻轻拍了拍逾辉,让机关马儿温顺地曲起四肢趴在了山间的草地上。
“姐坐下歇会儿吧。你已经走了很远呢。”
巫念坐了下来,抬头望了望星疏月浅夜空:
今天是吉日,罗二蛋成婚。
后天也是吉日,公输孟启将大婚。
今年夏天的好日子可真多啊,她也曾偷偷为自己卜过一卦:
她的好日子也在四月天,可四月的吉日就只有今天,后天。
是巫家的占卜术不灵,还是自己的命数有变,命里的王侯没有出现,反而是眼前的人儿越走越远。
“姐,你心里难过我知道。可我心里的痛你想过吗?”
公输孟启见她的酒已醒,眼里却全是愁怨。
也不与他相对面,他只得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算过自纪军入侵到现在,我公输家还有几名男丁。”
“已有两名家主,五百余名工匠,门徒在战火中丧生。”
“家父,二哥,更是尸骨无寻。”
“老爷子被赵七灵带出南门后下落不明,大哥至今仍杳无音信。”
“公输家为这场战争的付出还远没有结束,因为战争还在进行!”
巫念闻言侧身凝望着他,以前她的确没想这么多。
此刻听他一番话,才猛然惊觉他心中的痛楚竟是如此的深,整个公输家族已在战争中伤亡殆尽。
“对不起,我……”
巫念的柔荑搭上他的手背。
“不。”
公输孟启握紧她的手。
“在情感上却是孟启愧对姐姐。可当下局势公输确实无法在情感上花费心思。”
“姐理解。姐让你分心啦。”
“姐,不是这样的。”
公输孟启深深呼吸,郑重说道:
“公输孟启现在不敢奢谈感情,只求权势和生育!”
权势!
生育!
如同两道霹雳在巫念头顶炸裂。
脸色瞬间煞白。
赤衣果衣果的无耻,赤衣果衣果的卑鄙。
公输孟启话既已出口,胸中的积郁也喷薄而出:
“公输世家现在几乎名存实亡。”
“纵然我公输孟启再怎么声名显赫也是独木难支,作为家族族长我不能让公输家在我手中衰落甚至败亡。”
“我需要更多权力来保护公输家族,也需要生育更多子嗣来传承家族。”
“我知道这样非常自私,甚至非常龌龊!”
“当初提亲我选择了七公主而不是姐姐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选择的是你,七公主断不会和我有任何关联。”
“而我选择七公主,姐姐你多半还会留在身边帮助我。”
“我是不是很卑鄙,很无耻,不单辜负姐姐还利用姐姐。”
“同时也是在利用七公主。”
说完,公输孟启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都是卑鄙无耻下贱无奈的泪水,不值得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这样的选择并不完全是他的本意,如果一定要追溯源头的话
那便是朱有珠的主意。
朱老板儿女数十个,妻妾成群是肯定的,对于感情一道早琢磨得通透。
在见过四丫头的眼神和七公主的焦躁后,他彻底看出了二女对公输孟启的心思:
巫念已经深陷,而田点点则是懵懂初始。
然后他建议公输孟启:
先吃定懵懂的,再慢慢消化深厚的。
公输孟启起初对朱老板的建议大为震惊,但很快就悟出其中道理。
要想获得更大的权利就必须更多的助力。
所以当巫伯璩在“宣武殿”前提及婚事,立马又落入了他的大坑,只是这次把巫念也一起坑了进去。
为了公输家能立足于乱世,他必须把自己变成可怕的机关,他的心已是冰冷无情的机器。
巫念起身抽回双手,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少年。
他还是十五少年郎?
简直就是一具机械魔鬼披着人的皮囊。
抬手就是一巴掌,五根指印在他脸上。
“你!畜生!你……”
转身欲逃,泪水却滑落成两行。
月牙儿收起了娥眉弯,不愿再勾起更多忧伤。
巫念的脚步凝重,踌躇。
举步就可离开,离开山野小径,离开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留步就将深陷夜色,深陷迷惘。
她终于还是转回身来,面色如水,双眸如星,问道:
“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
机关逾辉也调转马头,侧耳聆听他的回答。
星茫茫,野茫茫,灯火点点思故乡。
云汉何时渡,星际路迢迢,与郎共一骑,陌上花正香……
公输孟启想起玛雅,那蓝色的姑娘。”
“也许有吧。”
“那个异域星空的女子或许算得上闯进我心里姑娘。”
“但我依然分不清那是感情还是欲望。”
“只知道我们不能生儿育女,不可能白首偕老。”
“我们连罗二蛋也比不上,他的生活简单幸福:可以纵马驰骋,可以随意奔放。有蛋是儿无蛋是女,一壶酒醉一场,一把豆满屋香。”
“这样的日子你我都得不到,因为我们有很多放不下。”
他用玛雅来掩盖起巫念的影子,那是他心里最深的烙印。
他不想彼此都伤得更深。
“走吧,回去。”
“姐就是放不下你这冤孽。”
巫念伸手来拉拽这个可怜的机械郎,同时抬脚轻踢马鞍子,想让逾辉站起来。
“嗯唔”
脚尖触发机关:
逾辉是匹机关马。
公输孟启跌落马腹中,拉着巫念或者是巫念拉着他,两人一起跌入马腹中。
“哧哧哧”
机关逾辉在笑,它感受到两颗心激烈的碰撞、狂跳,慌乱而充实,澎湃而粗野……
这样的两颗心在腹中的感觉真好。
我得把他们捂得紧紧的。
机关马也通灵性,它“哧哧哧”的笑。
带着奇特的金属声,流露出机械生命的特质。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与我随行……
4月26日,大吉。
宜嫁娶。
从此,你不只是我身后的女人,更是我生命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