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降卒分赏田地,这可是元夏大陆上千年来闻所未闻的异举,也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之举。
巫伯璩对公输孟启最为嫉恨,一入朝堂便分了自己的国师之职,而今灭季魁、破纪军、复岱严,声名更是如日中天。
现在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起了普天之下皆王土的脑筋。
真可谓目无君王,目无法纪,狂妄之极。
君可忍,臣亦不可忍。
他要狠狠地弹劾左国师公输孟启。
不过有了提亲的前车之鉴,巫伯璩决定不再首先发难,他不开腔,并不表示没有人替他开炮。
岱王早朝,大司农护国公田放首先慷慨陈词:
“陛下,臣听闻左国师已领军击败纪军,收复‘岱严关’,这原本是大功一件。”
“然公输孟启年轻气盛,居功自傲肆意妄为,竟敢动岱王之天下,向纪军降卒允诺分封岱国田地。”
“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实属谋逆之罪!”
“望陛下彻查,立刻处置谋逆之人,以正朝纲。”
岱王面色冷峻,不置可否。
御史大夫张宾继续参奏:
“呈启陛下,公输孟启拥兵自重,逼迫朝臣强抢国土,此乃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任其下去,则岱国怕是要……要成了他公输……”
“够了!”
岱王怒喝:
“尔等皆是岱国重臣,食朝廷俸禄,每遇危机便一个个噤若寒蝉。”
“但凡有点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倒是来了劲头,又是弹劾,又是参奏!”
“有本事便上前线去啊,‘岱严关’收复了,你们也去把‘齐门关’给孤夺回来呀!”
“护国公你可愿领兵前往?”
“张大人你呢,想要立功有的是机会!”
田放,张宾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巫伯璩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急于表态,否则触怒龙颜的就是他了。
公输小贼还真有本事,不知给岱王下了什么迷药,连擅动王土这等灭门之罪,陛下竟不动怒。
岱王拿起龙案上一卷锦帛递给李公公。
“这是左国师的奏表,且读给这些个忠臣良将们听听。让他们对比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能做得到,想得到。”
李公公展开锦帛,朗声诵读:
臣孟启言:
微臣年幼少智,无武力之威,乏治理之术,独专机关一技之能。
幸得天时地利人和共助,灭偷袭岱京之贼兵。
蒙陛下赏识,赐封左国师,殊遇之极恩宠难忘。
校场点兵,王师北上。
臣当义不容辞也。
连日大雨滂沱,道路艰辛,兵微将寡。
然臣感念圣恩,不敢懈怠。
招四方英勇之士,越岱山巍峨之巅。
亲入虎穴,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终相信陛下天威浩荡庇佑微臣,故面色不改,言语不塞,令敌酋胆寒,一战败敌而“岱严关”复还。
此陛下之威,岱国之幸也。
想朝中右国师,司马,司空等皆才德胜于微臣,实为历练臣等少年而不屑争功耳。
如右国师孙女,少年巾帼,谈笑一曲,悲杀敌酋,不世之功也。
岱安罗姓少年,淳朴乡民,报国从军,生擒敌将奋勇直前。
皆初生牛犊不怕虎,实乃岱国之希望也。
臣尝闻岱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
而今敌军混乱无首,士卒惶然无处,当可以小利而后大用也。
田地故国之根本,君王之属也。
然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诚服君王而供君王驱驰乃本分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君王若有天下臣民共器,则天下皆君王之天下,田地尽君王之田地。
何惜今日之分发也。
况田地与民耕,国之赋税足,国民皆利。
民生社稷兴旺昌盛也。
臣年少妄为或令陛下忧心,实乃情注岱国,衷心陛下。
笼络民心以图继续北上也。
齐门未复,夙夜难寐。
列强环视,如何以挡。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臣实年少,初表陛下,涕零所言,句句肺腑。
李公公读完,整个朝堂之上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议田地之事。
“听听,你们听听:‘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众卿谁敢?”
“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
“诸位可曾为孤招贤纳士?”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好一个少年强,好一个鞠躬尽瘁的少年郎……”
岱王无尽感慨。
巫伯璩这下明白公输孟启下的啥迷药了。
兔崽子能文能武啊,三五日的功夫就干掉“无敌战神”数十万人马,五六百字洋洋洒洒,别说是岱王就是老夫也要对你刮目相看啦。
他出列施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左国师英明神武,本就是陛下的如意驸马。”
“而今以区区数百人破敌数十万,真乃前无古人的旷世之举,让天下列强闻风胆丧。”
“陛下当重重赏赐才好。”
岱王顿时喜笑颜开。
“嗯,右国师言之有理。只是公输孟启年纪轻轻已然至左国师位,本王该如何赏赐才好。”
“陛下可加封公输大人为镇国将军,擢升錾金公。”
“最为重要的赏赐就是让七公主与公输大人完婚,成为陛下天下无双的东床驸马。”
巫伯璩早就琢磨出“四丫头”的心意,而今公输孟启也在奏表中大为夸赞巫念“少年巾帼,立下不世之功”。
可见二人之间情感还是挺微妙的。
此时促成七公主的婚事也是为“四丫头”的今后埋下伏笔。
若公输孟启不先与七公主完婚,即便“四丫头”再怎么亲近也断不可领先,万一年轻人情子急把持不住,反倒是坏了大事。
七公主一旦成婚,而巫念作为表姐无论怎么发展也是近水楼台顺风顺水。
一定要想法把公输小子笼络到自己手里。
巫伯璩的算盘岱王倒是没去细想,但以赐婚笼络住公输孟启确实就是原本的初衷。
当即说道:
“右国师说得不错,这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该成家了。只是左国师远在‘岱严关’,前线局势尚未完全平定,此时召回岱京似乎不妥。”
“陛下所言极是。召回虽然不妥,但可以送公主前往啊。”
“这样更显得陛下爱才心切,重视贤臣啊。”
“那右国师以为何人去送七公主成亲最为合适呢?”
“三殿下与公输孟启素来交好,担当此任最合适。”
“他?”
岱王犹豫。
“他不是还禁足在麒麟殿吗?”
巫伯璩连忙解释:
“陛下,老臣已查明此事,三殿下实属被纪国奸细鲁二牛所陷害:为的是造成王城混乱,配合季胜攻城。”
“哦?右国师所说确实?”
岱王对“巫蛊之事”实在是难以释怀。
“老臣以项上人头保证!那鲁二牛现仍在廷尉大牢,陛下若怀疑可亲自审理……”
岱王长出一口气,心里也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头。
“如此甚好。孤相信右国师。”
“王儿那边就劳烦右国师安排。”
“孤即刻回宫与巫贵妃商量七公主的婚事,还望右国师给择个吉日。”
“这是自然。毕竟七公主也是老夫外孙女嘛。”
岱王心中欢喜,竟不怪巫伯璩在朝堂上以此身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