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请您从速。”将慕容承送到相府后门处,云澈说道。
从皇宫中出来以后,慕容承便对云澈提出想要回相府一趟。
相府中能搜的地方早已被搜过,并没有让人发现任何可以怀疑慕容承的证据。
慕容承回相府到底有什么理由,云澈不想过多探究,便在门外的马车中等着。
倏然,他听到一阵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紧接着那只鸟儿便被和安运着轻功逮了下来,给云澈送进马车中,“主人!是一只信鸽,脚上还绑着信筒。”
有人传信到相府?
鸽子被和安两手和抱着紧紧抓在手中,云澈将木筒打开,取出了其中被卷成一团的纸条。
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心神俱震!
“相爷,公主已从南疆平安归来,愿与您明日同聚越临镇外十里陶然亭商讨后事。梦瑶字。”
果然有公主其人,且她还活着!
锦儿……她难道还活着?
云澈手中的字条险些失手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探手一抄才将字条重新握回掌心。
和安单膝跪着,手捧着鸽子不动声色。
但内心却在暗想,这纸条上到底是写了什么内容,竟然能让对上比自己强大十倍的敌人都能方寸不乱的云澈惊得失态。
云澈其实心里来回来去就只在念一句话。
锦儿还活着!
锦儿还活着。
锦儿还活着……
云澈猛然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了一团。
“和安,稍后你护岳父大人回显山亭。”云澈衣袖一展,整个人已经像是一道风一样从马车中“刮”了出去。
和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主人?”丹青愣愣地问。
“你随本王去一趟越临。”云澈只丢下这么一句话,运起轻功便踏着屋檐离去。
丹青只好跟上。
她见多了云澈冷寂的背影,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冰面一般的脸上出现惊讶而又喜悦的神情。
越临驿站中。
半个时辰已然过去,红锦皱着眉,仍然躺在水温已经逐渐变冷的浴桶中。
她在无尽的回忆中煎熬着,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逃脱出来。
这具身体对云澈的每一点爱与执念都被唤醒,每一点刻骨铭心的伤与痛也万分强烈。
她满头细汗,眉头紧皱,浑身一阵阵发冷,就连脉搏都一点点虚弱下去。
再这样下去,如果没有人发现,她的寒毒便要再次发作了。
“嗷呜!”
耳边传来两声小狼的轻声耳语,湿热的舌轻轻舔着红锦的脸颊。
“嗷呜嗷呜!”
红锦昏沉的神志终于被小狼的坚持唤回来一些,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是小灰和大灰关切的脸,见她醒了,两小只兴奋地叫了两声,从浴桶边缘跳了下去。
好冷……
红锦勉强支撑起身体,随便将旁边的干净衣服拿起来穿好,拿着驱寒的药丸便钻进了被子里。
要是有个人能来给她生个火就好了。
“噔噔噔-”窗框上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谁?”红锦哆嗦着问。
“是我。”半仙温润淡然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进来吧。”红锦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还算完好,便弱弱答道。
但是她正难受,却只顾着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忘记检查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了。
黄祯探手一撑,从屋外翻身进来,入眼的就是一个高大的浴桶,旁边刚换下来的衣服上还有个绣着金线鸳鸯的红色du兜。
黄祯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
“你……方才在沐浴?我晚些再来吧。”黄祯侧着身子,背对着红锦。
红锦可不知道黄祯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关系呀……我衣裳穿好了的……”红锦裹着被子不解地道。
大灰和小灰坐在床边,两小只的眼神都在好奇地看着黄祯。
黄祯转过身,眼神刻意避开了红锦堆放在旁边的衣服。
“你……寒毒又发作了?”看到红锦的脸,黄祯眉头微皱,在床边坐下便拉过红锦纤细的手腕诊脉。
红锦吃了驱寒丹,现在浑身发冷的症状已经好了一些,但还是一阵一阵地打着寒颤。
“刚刚沐浴的时候,不小心又睡着了……”红锦不好意思地笑笑。
“又?”黄祯的脸色冷了下来。
啊……怎么说漏嘴了。
“就……上次也是一不小心……”
“你知不知道你的寒毒已经十分严重了?”黄祯皱着眉,“你身中烟无月时本就已经身体虚亏,这么久以来没有好好调养也罢了,还频频受寒,你是不是故意折腾自己的身子折磨我?”
红锦被训得低下头,“真的只是一时不慎……我以后定然会更加小心的。”
她都第几次说这话了。
做大夫的,最恼的就是自己的病人不配合,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回了家身体该怎么糟蹋还怎么糟蹋。
更何况,她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普通的病人。
“你的话我是不会再信了。”黄祯淡淡道,“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看看还敢不敢‘知法犯法’。”
寸步不离可还行?
不行不行,她得把局势扭转一下,否则真要被半仙当三岁小孩给看住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红锦岔开话题,“我本以为是我找到了你,现在看来,恐怕半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这件事情她一直是有些在意的。
她不想怀疑身边的朋友,但是现在每一步都越走越危险,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自然不是。我从未见过宁王与王后,从前也并不知道他们还留有一位遗孀。你的身份,是泗阳前辈告诉我的。”
红锦点了点头。
“原来是泗阳前辈。他现在还好吗,唐生怎么样了?丐帮还……”
“他们都很好。”黄祯说完,突然凑近了红锦几分,“你不问问我么?”
“问……问什么?”红锦愣了愣。
“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黄祯一双幽幽如沉寂的潭水一般的眼眸望着红锦,“夜间久久睡不着。”
“……为什么?”红锦问。
“因为你。”说出这三个字,黄祯觉得自己仿佛释然了许多。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中只有医术,直到遇见她。
他一直以为他可以等,等多久也没关系,但是自她走后的第一天起,黄祯终于明白自己错了,错在没有把她牢牢地握在掌心。
方才见过她之后,她对自己的那一句关心,让黄祯根本无心留在工部大营,得了消息便急忙赶了回来,只想知道红锦的心意。
半仙他的意思是……
红锦垂眸,突然轻声笑了笑,“肯定是因为我的病情吧!半仙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负责的大夫,我深刻反省了,以后一定好好注意身体,不会再让你担心啦!”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既然你知道,那便不要再有下一次了。”黄祯从床边站起身。
“我记住啦。半仙你……要走吗?”
“与娜雅大人还有些话要叙旧。你早些休息吧。”黄祯没有看她,快速出了门。
背影……有些狼狈。
红锦将自己缩成一团,埋首在膝盖里。
她真是太差劲了。
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半仙对她竟然……
可是她如今,身上还背着曾经与云澈的那些爱恨情仇。
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喜欢其他人。
现在也不是她能谈起儿女情长的时候。
“嗷呜……”旁边的小灰见红锦情绪低落,轻轻奶叫一声,跳上了床榻,用毛茸茸的脑袋顶进红锦怀里。
大灰没有上床,就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红锦,像个默默守护在公主身边的忠诚侍卫。
“谢谢你们……”红锦一手抱住撒娇的小灰,另一手摸着大灰的脑袋,心中所有的为难和寂寞都被温暖包裹起来。
红锦没有再见到黄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和梦瑶两个人便坐着马车出发,赶往越临镇外的陶然亭。
大灰和小灰跟在马车后边,一路边跑边玩。
“公主,您今日怎么又画上妆容了?”梦瑶疑惑地问。
红锦自昨日之后便有些怕冷,春暖花开的时候还穿着一件红彤彤的毛绒披风,一头柔顺的青丝在脑后用一根朴素的藤簪随意一挽,眼尾扫了暗红色的眼影与眼线,樱唇上也点染了朱红色的唇脂。
“许久不见慕容爹爹,也该点些妆容,看起来沉稳些。”红锦说道。
其实是她早上起来便发现脸色有些苍白,怕慕容爹爹看到了会担心。
梦瑶道,“奴婢还是觉得公主脂粉不施的样子最美了。便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也是当之无愧。”
红锦无奈一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对自己的脸还是有认知的。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如果不点脂粉,怎么能压得住六部里诸如余昌银一样的人?”
梦瑶想了想,点头道,“公主说的有理。反正公主您天生丽质,画什么妆容都是最美的。”
梦瑶也太能彩虹尬吹了吧。
红锦尴尬地笑笑。
“两位小姐,陶然亭就在前面了。”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