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的情景大抵如此,在当年云昰遗命下,不断削弱着自己手中的力量,这固然能使云家得到保全,却让朝廷的政局进一步混乱了起来,特别是在李秋也辞去丞相归家养老后。云家的支脉,大多居住在洛城,云家子弟如今已经疏远了许多,为将者要么戍守边关,要么在地方州郡里负责剿灭乱匪反贼,为官者寥寥无几,没有什么作为,安城的云府,也只住着本家的几个人,清冷的很。
月亮像往常一样斜斜挂在天空,乌黑色的枝桠摇摇晃晃,灰色的云彩飘过,遮掩了半个月亮,几只远处不知在哪里不安分的狗的吠声传来,竟仿佛有了回声。灯笼点的不是很多,从含月楼上看下去,只不过依稀几点星光似的,仆人来往的脚步声很轻,却能很清晰的听见,云子珺就站在这里,衣衫上沾了些凌晨前的露水,不知在想什么。
黑衣手上拿着一本账目,正不住地翻看着,此外没有什么别的人在这含月楼上。
小蛮刚刚睡下,云子珺却没有了睡意,他心里思索着北边的事情,口中却不觉说道:“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
“我一直都在外面。”黑衣倒是毫不讳言,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怎么会听不见?”
吹了一阵风,云子珺摇头苦笑道:“看来要对云家动手的人,不止一家啊!”
“公子怀疑是谁动的手脚?”黑衣用笔在账目划上几条线,一边问道。
云子珺转过身来,看了许久夜色,也有些累了:“这些年来,灵君的老师每年都会来云府一次,今年在江州出现一次后,便了无踪迹了。”
“公子是怀疑——”黑衣道,“不过,倘若是灵君的老师下的毒,那么我也应该看得出来。况且,灵君中的毒是一种*,必须要常年服用才会有效果,平时的时候她和公子的饮食差不多,为什么公子却没有中毒的迹象?那个刘三爷已经为公子枕过脉了,公子除了原来的旧疾,身体虚弱一点,并没有其他什么病症。”
“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才疑惑。”云子珺摇了摇头,“灵君的老师虽然医术高超,行踪却甚是可疑,我在江州的时候便和你说过,他接近灵君,除了教授医术,只怕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黑衣点了点头,问:“那公子有什么打算?”
“再等等吧,等灵君醒了再说。”云子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灵君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这样的话……最好能在离开安城前解决此事。”黑衣道,“我会留在安城,周兴已经先一步去了北疆,做你的幕僚或许并不合适,他的长处是在地方治理上,若到了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多听一听他的意见,毕竟那里势力交杂,民心才是根本。”
说道周兴,云子珺又想起一件事来,他问道:“听说周夫人也一同去了北边?”
“不错,周兴畏妻如虎,周夫人要去,他哪里拦得住?”黑衣说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毕竟在江州的时候,两人和这头河东狮太过亲近,素来知道她的习性,“不过去了也好,周夫人虽然强悍一些,心思却甚是缜密,能帮上周兴不少忙。”
云子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你看的是什么账目?”云子珺找了张椅子坐下。
黑衣随手把账本扔到云子珺的手中:“是今年来的损失详细账目,江北的草鞋军要闹越大,江南的神教也更加混乱,许多酒馆钱庄被抢,安平居更是被许多人虎视眈眈着,就等公子离开后下手呢!还有各地的庄园,损失也很大,特别是春天的霜冻,今年粮食的收成减了一半还要多,但租税却比往常高了一成半啊。为了公子在北疆能建功立业,许多产业在转到北方的时候也受到了许多盘剥,但所幸的是,并没有人察觉出这些转移的产业和公子有什么关系。”
“到底损失了多少?”云子珺也有些无奈。
黑衣道:“这么说吧,今年我们勉强算个不赚不赔。”
云子珺想了想,翻了几页账目,口中道:“虽然这么说,那些我嘱咐要造出来的东西不能受到延误,要他们仔细一点,对于有功的工匠,不要吝啬于赏赐。就拿那些*来说吧,目前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用,但将来到了一个水平,总归有发挥出它威力的一天。北上的时候,那些将军很可能会对我的军备刻意刁难,除了北上时就带一些,还要有军械一些能借着朝廷的名义随时补充进来,你要多想想办法。”
“我明白。”黑衣道。
第二天,圣旨终于到了云府,督促云子珺北上赴任。
刘三爷所料果然不差,上午的时候,灵君终于醒了过来。
云子珺听到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草庐中。草庐外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了,木氏也在,她住的地方离这里近许多。
灵君喝了一小碗白米粥,清醒了一些,云子珺进来时她正嘱咐一个侍女把窗户打开。
“二哥,你来了。”灵君看到云子珺进来很高兴,脸上有了笑容。
云子珺笑道:“好些了没?”
“我没事。”灵君做了个鬼脸,却被云子珺按回了床上,云子珺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埋怨道:“这样还说没事,要不是你晕倒了,还不知道要瞒我和母亲多久!好在就在家里,要是在义诊的路上,出了事可怎么办?”
灵君摇头道:“没事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吗?我没病,就是——”
“你还骗我!”云子珺拉下脸来,不悦道,“昨夜要不是刘三爷来过一趟,我还不知道你是中毒了!”
灵君低下头,不敢说话。
云子珺让无关的人都出去,然后对灵君用教训的口气道:“你好不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灵君还是不说话,让云子珺也有了些怒火:“你偷偷给自己配置解药,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灵君终于开口说道:“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嘛!再说了,这件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云子珺站起来,来回走了起来,灵君知道云子珺不高兴,扭捏说道:“二哥——”
“好了,你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云子珺严肃道。
灵君点了点头:“我告诉你就是了,在两年前,我读一本医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药方,和老师给我用来配置一种解毒的药丸的药方差不多,只是用量上稍有差异,我又为此查看了许多医术,药方都差不多,却惟独老师给我的药方有些不对,我用家畜加大用量试验了一下,结果接连好几头家畜都却是中毒了。我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好一项一项排查,结果发现问题是出在那些药材上,药方本身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云子珺还是有些没听明白。
灵君解释道:“药方就算差异的差异并不算大,以前也没有用过以后中毒的例子,唯独那次唯独那次被那只家畜一试就中毒了。自然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用的药材,有一些不知为什么都有些不对,都似乎含有微弱的毒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云子珺问灵君。
灵君一直低着头,又是偷偷看他两眼:“我干嘛要告诉你?你的事就从来没告诉过我……”
云子珺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告诉我,那些药材是哪里来的?我让黑衣去查一查!”
“那些药材——”灵君有些踟蹰,为难了一会儿才说道,“都是老师送给我的!”
云府又喧闹了起来,谁都知道,二公子要去北疆了。云子珺做主的云府,向来的习惯是老管家主内,黑衣主外,因此此刻最忙的倒是在云家呆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而黑衣则一直跟在云子珺的身边。
“三小姐说了谎!”在云子珺离开草庐的路上,黑衣忽然开口道,“如果只是那些药材的话,三小姐怎么会中毒,她中的可是*!没有长期服用——”
“此事不要再提了。”云子珺打断了黑衣的话,他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只好开口道,“灵君会自己解决的。”
黑衣没有坚持,他说起了别的事情:“今天早上,有人在云府门口递进来了一张请帖,没有署名。”
“哦?”云子珺有些奇怪,“请帖在哪儿?”
黑衣从袖子里把请帖拿出来,递给云子珺,云子珺打开一看,上面第一行写着一个三字,第二行则是一家酒楼的名字,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云子珺想了想,问黑衣道:“陛下的圣旨是说我们明日便要启程,是吧?”
“不错。”黑衣点头道。
“那么——”云子珺有了打算,“今晚便去见见帖子的主人吧!”
“公子知道是谁了?”黑衣看云子珺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问道。
云子珺笑了笑:“大约猜得到,用这么麻烦的办法要和我见面,倘若不是要紧的事情,便是要紧的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