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倒是看的很开明。
“明天要见面这两个，都和老钱差不多。我还这么干，只收一家，不能全部都要，得吊吊他们。
这些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太油了，一点不讲交情，把眼睛只盯到钱眼里。老江算是比较实在的一个。”
第二天果然与曹立所料想的一样，两个客户都提出要涨价，否则就直接送往孟城大厂。
有了昨晚的经验，曹立如法炮制，一番“讨价还价”后，和其中一个达成协议，正常给我们供应。
但是帮忙代销的货却没那么顺利，当天晚上没联系到代销户，拖到第二天晚上才处理掉。
那客户跟老钱有一比，货没出去时整晚的给曹立打电话，发牢骚摔脸子怼天怨地，就差骂娘了，仿佛曹立十恶不赦将他带入到了一条阴沟里。
后来甚至又直接打给我，让人烦不胜烦。
等到第二天晚上货销了出去，立刻眉开眼笑恭维道歉。
反正就是利字当头见钱眼开，只要挣钱就无尚光荣的标签沾沾自喜地直接写在脸上，一点虚情假意都没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竟然又传来消息，那家大厂提出新的要求，次品比例不能超过30%。
这再次让曹立的压力大增。
原本每天寻找代销户就很费脑筋，不是每天都那么凑巧。现在每个户能代销的量缩减，一晚上要找两三家代销的才能全部消化。
曹立每天都在各个地方跑，寻找新的供货源，联络更多的代销户……
中间我去过采购部数次，只有一个采购员留在办公室值班，但一刻都闲不下来，做统计，对账目，安排接货，发货……
看他那种状态，我陡然想到一个词：水深火热。
市场信息陆续反馈回来。孟城大厂此次调整收购价，主要目标是另一个巨头。
对方有意到这一带建立分厂，奶源收购正在渗透过来。此番操作气势汹汹，彻底打消了对手的渗透计划，一个月后市场才缓缓回复正常。
但受害最大的，是一批中小型乳品厂。
神仙打架，殃及黎民。大鱼摆摆尾，虾米漫天飞。
运气好的落回到浅水里，得以苟且偷生；运气差的直接被甩到云彩眼里，沙漠旱地，落下来时，已经是死翘翘了。
三河、驿城有四家小规模的乳品企业，撑了一周直接关门放假。
到双方厮杀后期，曹立的办法捉襟见肘，只好直接提价采购。一个月下来，我们的财务数据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刺眼的赤字！
正是年底销售旺季，这种数据让大象集团的一帮人非议迭起！
“新希望没指望了，早晚就是个窟窿！”
“一个空壳子企业，谈什么品牌效应。”
“不能再投钱了。现在的问题是方向性问题。这个市场本来空间有限。两大巨头在那儿撑住，哪儿有什么活路？”
“除非继续往里面摔钱。可是你再有钱，能拼得过那两家？”……
流言蜚语像雨像云又像风，一时间从应都市刮到三河，从大象集团刮到我们新希望厂区，然后再刮向四面八方各个区域……
反应最敏感的是经销商，种种传言通过各区域销售负责人反馈回来。
每天都有人打电话询问，“货源没啥问题吧？客户对我们有疑问，总担心接下来要出问题！”
“好几个乳品企业都关门了。我们能否坚持住？”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大象要撤资，让我们自生自灭。这件事需要澄清一下。”
……
事出必有因，空穴何来风。
开始听到这些消息时，我和瘦子都不屑一顾，耐着性子给大家解释。
厂区里机器在响，车辆在跑，货物在发，处处涛声依旧，日和风清。
我相信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一点点改变现状直至赢得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市场，是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纷纷扬扬的传言竟一機成真。
问题仍起源于大象总部。这次的麻烦根源不是旁人，竟然是一惯支持我们的郑老板！
那天老大很晚回到厂里，召集财务大姐、我、瘦子、老郑几个人开会，郑重地告诉我们：
“郑老板动摇了，打算彻底放弃新希望。大象总部的人近期就会进驻，盘点财务账目，捋顺双方关系，然后再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
换句话说，大象和新希望要彻底分道扬镳！
从半年前传出这种消息，到现在终于靴子落地。有些突然，但又在意料之中。
因为我想起杜妖精早就提醒过我，目前双方的关系很微妙。
如果处理得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能正是个独立自主的机会。反之就只能树倒猢狲散。
老大开诚布公地谈了看法，“目前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坚守新希望。如果放弃撤离，这么多人都没了出路。
这是绝对不能出现的。
我们争取通过这次机会，独立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目前大象总部作为投资人，对新希望有绝对的控股权。要想完全独立，必然要付出不小的经济补偿。
所以在接下来的谈判里，我们的核心就一个，降低补偿成本，以最小的代价拿回独立自主权。”
老大随即做了分工，他和财务大姐负责与大象洽谈，我、老郑和瘦子负责企业日常内部正常运营。
老大道：“和大象集团达成最终协议前，工作肯定要受到影响。比如财务上账目会冻结。为此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特别是原料采购和产品库存，一旦影响过大，市场出现问题，后期受害的就是我们新希望。
所以务必要使生产经营保证稳定，这件事与相对于跟大象集团谈判，一样是重中之重。
我们在场的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
大家自然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关于资金，老大倒没有提太多，只是说按目前状况，我们是有些底气的，可以和大象集团讨价还价一番……
会议一结束，当晚就开始了相关筹备。第二天，第三天，厂里开始出现一丝丝紧张情绪。
老大直接组织召开中层会议，全员通报情况。只说大象总部近期和新希望要理顺些财务关系，并没说具体的打算。
他再次要求所有管理人员，严守岗位，外松内紧，不能让工作出现纰漏。
没过几天，大象集团财务老总带队，一行四人正式进驻新希望。
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决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