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大师兄可不仅仅名头好听，它是个职位。
比如赢樱可代师授课，并拥有许多宗门事务的裁决权。所以曾羞辱她的家伙，即使是堂堂金丹高人也只能乖乖打扫茅厕。除非有天挑战成功，将赢樱拉下大师姐宝座。
或者别人取代赢樱成为大师兄（姐），并且怜悯他，愿意结束他的悲剧也行。
一杯叹息：“大师姐的心眼未免太……无论当初多过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早该放下了。小机你有志做大师兄，假如哪天真成了，不妨帮帮他。”
周机：“我会的。另外，别叫我小机。”
顾无忧不以为然：“为什么帮他？他可怜，那么当初赢樱被欺压，可有人替她说话？你不知她曾经历过什么，却希望她大度，不怕被雷劈？”
一杯：“毕竟是同门……”
“没错，同门情谊十分重要。”顾无忧打断他，“所以大师姐该做的，不是原谅曾经的混蛋，而是杜绝这种欺压新人的错误行为。很可惜，她并没有这样做。”
周机：“你是被人欺负了，才这么说的吧？”
“绝不是。”顾无忧正色道，“我顾无忧对天发誓，无论今后修炼到哪种境界，绝不欺压新人。”
尘禺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
周机笑道：“没必要发誓，其实大多数同门本来就不会太过分，比如我和一杯师兄，就从没欺负过新人。”
一杯：“无忧师弟，大师姐报复曾经的仇敌，让他数十年打扫茅厕，某种意义上难道不也是欺压么？”
顾无忧乐了：“我说不欺压新人，可没说不欺压老人。况且有仇报仇真君子，以德报怨才是神经病。所以大师姐做得完全正确，咱们应该向她学习。”
一杯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想到今后可以报复回去，小弟顿觉全身充满干劲。三位师兄请自便，我再修炼一轮。”
顾无忧再次闭目凝神。
这次倒是不烦躁了，可脑海中层出不穷的报复计划也是杂念呀，依然静不下心来。
……
砰，水桶被踢倒，水洒了一地。
“取水位置明显不对，水质太差，重打！”
半个时辰后。
砰。
“晒热的泉水不堪使用，重打。”
又过了半个时辰。
砰。
顾无忧看了眼地上洒落的水，脸色难看的擦了把汗：“我专门去最上游取的水，一路上尽量走树荫，绝对没晒热。请师兄教我，这次又是哪儿不对？”
师兄冷冷一笑：“你流汗了。”
“提着满满两桶水爬山，每次一小时，连续三次，你来你也流！再者说我流汗，跟水好不好有何关系？”
“汗水甩进水桶里，你不觉得恶心？”
“你——”
“想说什么？我在无理取闹？”
“……小弟不敢。”
“那便赶紧去重新打水！”师兄喝道，“已接近午时，你还没打来合格的水，午饭便做不了。耽误诸位同门就餐，导致修炼状态受影响，责任你担得起吗？”
顾无忧深吸一口气，提起水桶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停步转身问：“敢问师兄尊姓大名？“
“我道号龙涛。”
“龙师兄，你我往日有什么过节？”
龙涛摇头：“没有。”
“那您干嘛总针对小弟？”
“我身负管理厨房之重责，对水质要求高莫非有错？”龙涛淡然道，“你非要觉得在针对你，随你的便喽。”
顾无忧：“明白了。那么请问龙师兄，打水的地方离厨房这么远，山路又极不好走，我又不像师兄似的修为高深，怎样才能做到不流汗呢？”
龙涛：“简单，没有就不流了嘛。”
“啥？”
“瞧着老大不小了，怎么和去年的小孩一样嘛都不懂？”龙涛鄙夷道，“罢了谁让我心软呢，便教你个巧：第一别喝水，第二先狠狠操练自己，把汗水流光——这样，再打水便不会流汗了。”
顾无忧不再心存幻想，转身就走。
流光汗是不可能的，顾无忧还不想脱水而死。况且就算他真照做了，这混蛋九成九还得找茬。
事情明摆着，对方就是故意使坏。
修士也是人，自然也有变态。
马乘风的身份地位和修为境界都不是龙涛可比的，当初不也一样为难他一个小小的“凡人”？
顾无忧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山泉处，打满水，用木棍挑着艰难前行，大约一个小时后再次抵达厨房附近。这次他学聪明了，把木棍藏好，坐在原地休息，直到身上的汗完全消失，才拎起水桶一路进入厨房。
龙涛嘴角微微一动，脸上露出阴笑。
“师兄且听我说。”顾无忧连忙抢先开口，“小弟辛苦点无所谓，但午时已过，诸位同门还都眼巴巴等着吃饭呢，您看今天是不是就到此为止？”
龙涛摆手：“他们可以等。”
“不及时补充能量，会耽误修炼的。”
“与我何干？”龙涛瞪眼，“我成天困在这破厨房，只晚上才能抽出时间修炼，我说什么了？”
顾无忧摆出同情之色：“那师兄的确不容易。”
“用不着你怜悯！”
“师兄误会了，我是替您觉得不公平。”顾无忧正色道，“每天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换成我早崩溃了，绝无法像师兄这样坚持到现在。”
龙涛脸色一黯：“我也不想坚持……”
“据我了解，低位弟子做杂务都是轮换着来，像做饭这种耗时长的工作，为何一直由您负责呢？”
龙涛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叹：“怪我！”
“怎么讲？”
“刚入山时我被分派到厨房做事，有一天大师姐来吃饭，我想不开在她面前露了一手，大师姐吃的很满意，夸我做饭有天赋，于是……”
好吧，又是赢樱的锅。
这次不是报复，可结果是一样的。
龙涛被死死按在厨房“岗位”，心中有怨气，于是就撒在新人身上。
当然，负责厨房和修炼进度其实没多大关系。
可龙涛就是认定，他之所以进境慢，正因为厨房工作，别人也没办法改变他的观念呀。
他也不敢提出抗议，更没胆量找赢樱申辩，因为谁都知道赢樱脾气不好，更可怕的是小心眼。万一惹恼了她……打扫厕所比做饭更惨！
顾无忧：“我是大师姐带回山的，师兄应该知道吧？”
龙涛翻翻眼皮：“怎么，拿大师姐吓我？呵呵，大师姐下山招纳门人是宗门任务，并不代表你是她的人。”
“小弟也没这么讲呀，我的意思是我和大师姐比较熟，可以帮你说说。”
“你可别害我！”龙涛顿时紧张。
“大师姐没那么可怕吧？”
“可不可怕，你去问问打扫茅厕的师兄。”
“好吧……但大师姐和你可没过节，她干嘛要害你，师兄有没有想过，也许她只是把你忘了？”
龙涛眨眨眼：“忘了？”
顾无忧：“大师姐经常来吃饭？”
“那倒没有，大师姐修为高，据说随时可能化丹成婴，早已没必要按时进餐……实际上我入门这些年，就接待过大师姐那么一次。”
一次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也是没谁了。
说到这儿，龙涛终于反应过来。
以赢樱的不靠谱程度……哎哟我去，还真有可能只是单纯把自己忘了！
其他人讨好大师姐，特意不给自己换岗位……
别以为修士兼艺术家就不通人情世故，遇上个脾气差、心眼小的大师姐，谁都免不了小心翼翼伺候着。
然而即使如此，龙涛还是没有胆量找赢樱。
“你和大师姐……真的熟？”龙涛问。
顾无忧自信一笑：“就跟您这么说吧，我骂过她，不止一次！结果如何？活得好好的。”
龙涛根本不信。
但真假并不重要，既然怀疑赢樱只是疏忽了，那么现在需要的无非是提醒她。龙涛自己不敢，顾无忧主动请缨，那么如何选择，还用考虑么？
“行，那你去帮我说说。”
“小弟保证全力以赴！那今天的水……”
“倒水缸里吧。”
顾无忧提桶倒水。
龙涛在旁边看着，问：“师弟有几分把握？”
“时机很关键，要考虑大师姐的心情。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师兄耐心等好消息便是。”
“我真没那个耐心。”龙涛一把夺过水桶，“从此刻起，你就专心做好这一件事，打水的事别管了，我随便找个人替你。”
顾无忧迟疑：“不好吧，我要锻体的……”
“狗屁锻体，就是做苦工！”龙涛摆手，“别听他们忽悠，我倒是等于锻体好多年了，可也没见比别人进境快。”
“这样啊……好吧，小弟现在就去找大师姐。”
“等等！”龙涛一把拉住顾无忧，“让你专心做这件事，不是说现在就去找她。你先回去仔细考虑清楚，想好该怎么对她说——倘若你惹恼大师姐牵连到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龙涛满怀期待的目送顾无忧离去。
“都死哪儿去了！”他猛地暴喝一声，“赶紧做饭！”
是的，惨归惨，龙涛大小是个干部。
安排他死守厨房的家伙和他可没有过节，说白了无非因为当初赢樱的夸奖而不敢改动——这其实和世俗没本质区别，不改就不会出错，反正吃亏的又不是自己。
这些年混下来，龙涛怎么着也不至于屈居最底层。
厨房打杂的菜鸟弟子们纷纷出现，开始忙活着做饭。
龙涛扫视众人一眼，招手道：“你，过来。”
当初被尘禺引哭两个新入门弟子之一，其中的女孩走过来，躬身行礼：“师兄。”
龙涛冲水桶努嘴：“今后你负责打水。”
女孩一怔：“可大师姐安排我在厨房帮忙……”
“厨房我说了算。”龙涛脸一沉。
女孩嘴一瘪。
“不许哭！”龙涛怒喝。
女孩吓得打个哆嗦，倒是真不敢哭了。
“锻体决定修炼成就，师兄看你潜力巨大，只在厨房打杂无法全部挖掘，故此为你争取到打水的美差，不用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