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从昏迷中醒转,嘴里还残存着丹药的余香。
顾不上查看周围状况,先反观内视了一下,发现骨头、内脏虽然依旧堪忧,丹田经脉却毫无损伤,甚至好像比从前还要强壮一些。
只要修为还在,一切都不是事儿。
金丹巅峰离不开肉身,可修为境界也不是白给的,丹田经脉没问题,真元法力就能修复身体,哪怕破成网兜儿……
自己服下的丹药,显然不是凡品呐!
确定没彻底变成咸鱼,顾无忧这才睁开眼。
出乎意料的是,他还在广场上。
他正躺着,同门满面关切的围在四周,宏三也在,于是视线中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脑袋。唯一奇怪的,是没看见赢樱。
“赢师姐呢?”
一开口,嘶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同门们……继续盯着他。
“喂,大伙儿醒醒!”顾无忧提高声音,“小弟没事了,快说啊,赢师姐去哪儿了?”
顾无忧没办法不着急,因为他非常担心,自己被马乘风拍飞会导致赢樱失控,那大姐的暴脾气绝非开玩笑。另一方面,马乘风显然没理由惯她。
所以赢樱极有可能吃了大亏,搞不好和自己一样也被打成垂死。
赢樱可没小机灵强制唤醒,抗不了太久!
宏三翻个白眼:“她就在你身后。”
顾无忧:“没有呀。”
身体还没恢复,脑袋暂时无法转动,可人躺着视线几乎朝天,身后也能用余光扫到。然而,他并未看见赢樱。
“我在这里。”
一只温热的手掌掐住顾无忧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搬动半圈,牵动伤口的疼痛让顾无忧忍不住呲牙咧嘴。视角改变,顾无忧终于看到了赢樱的脸,并且距离相当的近。
顾无忧这才注意到,背后的触感不对。
他不是直接躺在地上,而是躺在……赢樱的腿上。
“是赢樱首先找到你的。”宏三说道,“变起仓促,你又飞得太快太远,老夫的神识一时间也无法定位。幸亏赢樱及时发现你,否则……对了,你是怎么抗过来的?”
宏三原本想说,否则你早死了。
可是这和事实冲突啊。
马乘风含愤一击,根据宏三的推断,顾无忧就算没当场毙命,也捱不过几个呼吸。是的,顶多几个呼吸,换成地球的说法,不超过十秒。稍微一耽误就凉凉。
赢樱找到顾无忧时,按说他早该死了。
换句话说,因为时机延误,宏三对顾无忧生还完全没指望,配合妙音宗找人无非是尽人事罢了。
然而耽搁了足足一炷香时间,顾无忧竟然还活着!
这让宏三百思不得其解。
金丹巅峰被化神高人全力一击,即便没使用法术,一般也很难存活。顾无忧被打飞时便陷入昏迷,说句不好听的,摔都能摔个半死呐。
顾无忧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多谢师姐的救命之恩。”顾无忧冲赢樱咧嘴而笑。
赢樱抿了抿嘴唇:“其实我也没料到你还活着,就是为了给你收尸来着……”
顾无忧:“……”
“既然顾无忧没事,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马乘风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表情毫无意外的很臭。
“呵呵,马长老说得好轻松。”顾无忧气急而笑,“你差点把道爷弄死,要不是我运气爆棚(小机灵给力,顾无忧心中补充了一句),此刻已经跟阎王爷喝茶了。说好的自限修为呢?结束?好歹是位前辈,脸皮可够厚的。”
马乘风脸色一变,就想发作。
宏三:“嗯哼!”
马乘风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沉声道:“老夫情急失手,我给你道个歉。”
顾无忧:“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干嘛?”
没错,他就是在得理不饶人。
接受歉意一笑置之固然显得豁达,顾无忧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呢?他可是差点死了啊!
况且,他制定的一切战略,包括同门配合作战,以及自己仗着小机灵的手段自保、贴身战斗等等,都基于一个关键前提——马乘风自限修为。
他绝得没料到,马乘风会悍然违规。
自己没被一巴掌呼死,那是小机灵帮忙延缓时间,假如贴身近战的是其他同门呢?比如赢樱一开始就有类似冲动。他们可没有小机灵,岂不是死定了?!
马乘风面色再变,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了。
“咳咳。”宏三咳嗽一声,“小家伙,得饶人处且饶人。”
“抱歉。”顾无忧摇头,再次疼得咧嘴,“晚辈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况且马真人食言而肥,置院长信誉于何地?您拿出珍贵丹药救晚辈,我十分感激,但一码归一码……”
同门们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宏三:“丹药不是老夫的。”
“啊?”
宏三看向马乘风。
马乘风的脸色铁青带绿:“老夫违背了对宏院长的承诺,将你打成重伤,自然会救你一命。区区一枚九转还魂丹,老夫并不在意。”
哦,那你脸怎么绿了呢?
顾无忧问:“九转还魂丹具体有多珍贵?”
他修炼时间毕竟太短,虽然足够刻苦,阅读典籍也不少,可论学识终究比不上在场的资深修士。
赢樱语气十分确定:“比你想的更珍贵。”
这玩意儿一般修士根本见不着。
这么说吧,妙音宗上下,只有玉清“可能”拥有,下面的长老们都甭指望。而且玉清也炼制不出来,只能以灵石与造化门兑换,价格绝对不菲。
太浩宗也不擅长炼丹。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不能说炼丹和修为无关,但即使陈玄同和宏三这两个“长生真人”,也炼制不出九转还魂丹,更别说化神境界的马乘风了。
马乘风也是用灵石向造化门换的。
一枚丹药,便用掉了马乘风积攒上百年的灵石!
百年貌似不起眼,然而考虑到马乘风的地位,以及太浩宗的财大气粗,委实不少了。
如此昂贵的丹药,效果自然也不凡。
顾无忧不仅身体严重受损,丹田经脉也差一点就废掉了,服下九转还魂丹却迅速被修复,还有了不小的增益!
当然了,这东西对普通人就是毒药。
甚至未受伤的修士都不敢轻易服用,药效太过猛烈呐。不然就冲能增益丹田经脉的特点,恐怕也会有人扛不住诱惑花费巨资购买、尝试。
顾无忧欣慰而笑:“那我就放心了。”
马乘风面色越发青翠,王八蛋你几个意思?!
宏三摆手道:“说没事太欺心,但以你的修为境界,顶多半月伤势便能彻底痊愈。马真人冲动犯错,也付出了相应代价。因此卖老夫个薄面,就此作罢可好?”
围观的道院学员暗暗诧异。
院长大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态度居然放得这么低,让区区一个妙音宗金丹“卖个薄面”……
瞧,学员们也不相信所谓的宗门平等。
所以顾无忧担心赢樱暴走,其实纯属杞人忧天。
中土的环境下,民间或修士界,钧元前或修士时代,都从未有过平等、人权的概念,宏长空的说法没人当真。
赢樱会因顾无忧被打伤而愤怒,却绝不至于失去理智硬怼马乘风。在她的世界观里,修为决定地位,前辈高人欺压晚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公平并不存在,修为决定正义。
当初赢樱发愤图强,最终实力超越文梓,数十年来将文梓死死按在茅厕,就是这种思想的典型体现。
实际上不仅赢樱,包括顾无忧在内,绝大多数修士都差不多。
因此找到奄奄一息的顾无忧,赢樱断然拒绝了宏三进静室治疗的提议,坚持要求继续留在广场上,就是担心没有外人围观,顾无忧被强势的太浩宗“放弃治疗”。
借助公众力量寻求最基本的公平,是弱者的无奈抗争。
赢樱认为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
若不是有这么多的观众,尤其一群太浩道院的学员看着,马乘风肯乖乖付出一枚九转还魂丹?即便宏三,怕是也不会以强势姿态强迫自家长老吧。
“贫道听前辈的。”顾无忧答应得爽快。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他也认同公平基于实力。
死亡是最大的恐怖,倘若赢樱晚了一步,顾无忧没等到救援而死,马乘风付出再大的代价又有什么意义?然而既然他侥幸没死,再郁闷也只能无奈退让。
说句丧气话,就算师尊玉清替他出头,恐怕最终结果也只是妥协罢了。
“很好。”宏三颔首,“那么你再忍耐片刻,老夫先宣布本次对决的结果。”
顾无忧被扇飞,对决肯定也中止了。
可这次对决的原始目的,是验收特训成果,所以宏三依然要做出判定——胜负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妙音宗修士们的特训是否已合格。
“马长老违反约定规则,使用化神修为,致使对决失去应有的基本公平……”
马乘风刚刚略有些恢复的脸色,瞬间一黑。
总提这个有意思吗?
“但在马长老失控之前,妙音宗诸人发挥出色,尤其配合作战上可圈可点,足以说明特训成果喜人。因此本院长宣布,此次特训圆满成功。”
妙音宗的元婴们并没表现出兴奋。
师弟差点被人打死,郁闷还来不及呢,有啥好兴奋的?
也不是说他们和顾无忧感情多深,固然这事儿传出去,首先丢人的是太浩宗——以大欺小、食言而肥嘛。但仔细想想,难道“受害者”妙音宗就脸上很有光不成?
宏三继续道:“其中修士无忧表现格外出色,老夫可以肯定的说,他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马乘风撇了撇嘴,院长大人你这是要捧杀他么?
就在这时,一道欢呼声突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