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宗的地势较低,但也并非没有高处,宗内除了镇龙山,也还是有几个稍稍高一些的地方的。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漫天的夜空中飘荡着金絮,金光闪闪,金灿灿的光芒远胜过了天上的星辉。唐小剑和林妙语并肩坐在一块大大的岩石上,视线尽头是一条金色河流,依稀能看见一道道金芒升上夜空,就像是一条条被拉扯上天的金色绸带,要把这天换了颜色。
“好美。”眼见奇景的起源,又身在奇景之中,这种感觉让林妙语忍不住兴奋的感叹。
“是啊,真的好美。”唐小剑也被这种夜景所震撼,但更重要的是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以前在扬州城做乞丐的时候,晚上最开心的事就是看星星。现在进了仙宗,却能看见比星星更美丽的景色。难怪有人要说,仙人和凡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仙人了?”林妙语呵呵一笑。
“还好仙人是可以成亲的。”
“讨厌。”
唐小剑斜着目光朝屁股下的石头上扫了一眼,见自己和林妙语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他挪了挪屁股,和林妙语贴在一起,道:“那个百里流血是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要去找你?”
林妙语轻轻抬头,得意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着不问。”
“我又不是忍者!”
“怎么,这么想知道?”
唐小剑别过脸去:“不说拉倒。”
林妙语点头:“那就不说吧,安静的坐一会。”
唐小剑没有再问,林妙语也果真不再说话,两人或眺望,或抬头,偶尔有风吹来,拂动着他们的头发。
唐小剑从金鎏渡里拿出一件表面全是白色羽毛的大衣,体贴的为林妙语披上,道:“天凉了,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
林妙语愣了一下,摸了摸领子上的羽毛:“这是……”
“雪羽裳。”
“真的是!”林妙语又愣了一下,道:“这得多贵?”
“为自己媳妇花多少钱都值!”唐小剑大手一挥,得意的说道。
林妙语伸手扯了扯唐小剑身上的黑蛟皮,道:“听师父说起你弄了个联盟,没想到这么赚钱。”
“我不是靠联盟赚钱……”
没等唐小剑解释,林妙语又说道:“但就算再有钱,也不能乱花。人会有很有钱的时候,但也会有落魄的时候,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林妙语说的话虽然俗气,但听得唐小剑很是感动:“媳妇,你已经在为我们的家考虑了……”
“那当然。你是盟主,那我是什么?”
“当然是盟主夫人。”
林妙语重重点头,向唐小剑摊开手:“既然是盟主夫人,以后你赚的钱都放在我这里,我来管着。”
唐小剑张大了嘴。
“怎么,不愿意?”林妙语皱起眉头。
“愿意,愿意,媳妇持家是应该的。”唐小剑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林妙语的手勾了勾。
唐小剑疑问道:“什么?”
“拿来啊!”
“哦哦!”唐小剑连忙将金鎏渡里的金银全部拿了出来,顿时金光四射,一时能和漫天金絮争辉。
林妙语吓了一跳:“还真是不少!”她将金银迅速放进了空间法器里,狐疑的问道:“还有没有?”
“没了,真没了!”唐小剑举起双手,道:“乖宝宝不攒私房钱!”
“好吧,我相信你,就不查你的空间法器了。”林妙语加重语气,道:“以后每十天向我交一次钱,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唐小剑点头哈腰的应允,忽然觉得画风有些不对,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得了气管炎了?但仔细分析林妙语的话,他又是惊喜,又是甜蜜。甜蜜的是林妙语已经把她自己当成了盟主夫人了,惊喜的是两人以后可以经常见面。
“十天一次,你确定那老处女会同意?”
“师父答应我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十天就来看你一次。”
“媳妇真好。”唐小剑伸出脑袋在林妙语的身上蹭:“媳妇啊,你觉得百里流血的雪无痕帅不帅?”
“很帅啊,和他的人一样。”
唐小剑眼角抽了抽,依然温柔的说道:“那我们也买一个好不好?刚才给你的钱……”
“不行!”林妙语立马拒绝:“不能那么奢侈,钱要花在应该花的地方,我们修行的路还很长,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哦,那就不买了。”
唐小剑将头抬起头,将声音压得扁扁的,说道:“你刚说他很帅,你们以前就见过?”
“还是忍不住要问吧?”林妙语得意的一笑,道:“我和他只见过一次,是在宗主的草庐外。那天师父带我去草庐见宗主,百里师兄刚好也在。我和他总共……也就说过两句话。”
“哪两句?”唐小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妙语想了想,道:“他说,你就是妙语师妹吧?我说是。第二句,他说,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我们都很爱干净。”
“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回话了啊,他也没再找我说话。”
唐小剑撇了撇嘴:“他这种搭讪的方式并不高明啊!”
“谁的嘴能比你能说?”林妙语白了唐小剑一眼。
“我知道了!难道他对你一见钟情?”唐小剑开始脑补。
“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刚才他还说要让你成为他媳妇,这可不是我瞎编的,谢师兄也听见了。”
“他说我是他媳妇,难道我就要做他媳妇?也得我愿意啊!”林妙语朝唐小剑望去,认真的说道:“小剑,我们现在没有生活在一起,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可就算生活在一起,也有彼此的空间对不对?所以,我们互相信任就行了,别胡思乱想。”
“空间!信任!”唐小剑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亏自己还是穿越者,连林妙语都知道两性关系中如此前卫而且关键性的词语,自己却犯了迷糊。
唐小剑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小剑,我也有事想要问你。”林妙语忽然说道。
“问吧。”
“你现在还会想到汶娇小姐吗?”
唐小剑想了想,没有隐瞒,道:“会想到,而且不只想到一次。有时候甚至会做噩梦,梦见她从落彩崖掉了下去,梦见她哭泣,梦见她凄惨的样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妙语看着唐小剑的眼睛:“她还活着的话,你会喜欢她吗?”
唐小剑被问的一愣,连忙摆了摆手,道:“怎么可能,我和汶娇小姐是很纯洁的关系!我做乞丐的时候,她是好心的过路人。我是李府家丁的时候,她是李府大小姐。我是李府家师的时候,她是我的学生。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妙语偏过头,望向夜色尽头的金色神河,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悠然道:“我和汶娇小姐被困在杜家的时候,她和我说过许多心事。她说她一开始很讨厌你,认为你只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乞丐。后来你进了李家,她更加讨厌你,甚至对你憎恨,你越是让李家老爷喜欢,她对你就越恨。但直到她被蔡浪欺骗,你舍命救了他,她才对你改变了看法。后来你没死,又去李家用自己换了李家人的平安,这时的汶娇小姐,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唐小剑听得目瞪口呆,感到了万分的不可思议。
那个横看竖看我都不顺眼的千金大小姐,喜欢上了我?
我虽然帅,但帅并不是我的主要属性啊!
“我对她无意。”唐小剑望着林妙语的脸,望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柔声道:“我只在乎你。”
林妙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轻声道:“可你救了我,没有救她,这件事始终让我觉得有愧。”
“别多想了。如果她还活着,我哪怕付出一切也会补偿她。但她的死已成事实,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妙语,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鬼扶将,然后为她报仇,为你爹报仇。”
林妙语轻咦一声,将脑袋靠在了唐小剑肩上。
穿越五年多,唐小剑这还是第一次与女人如此亲近,他觉得身体在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缓缓地伸出手,将林妙语搂进了怀里。
夜幕下有月光,有星辉,还有金光闪闪的飘絮。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岩石上,静静地相依。
“你还记得我们在扬州医馆的时候吗?那天也是晚上,我们在屋顶,我躺着看星星,你吹着箫。”唐小剑轻声说道。
“记得。”
“很久没听你吹箫了。”
“愿为君吹一曲。”林妙语微微一笑,拿出玉箫。
动人的音律从玉箫里欢快的蹦出来,漫天的金絮仿佛也随着旋律起舞。唐小剑闭上眼睛,将林妙语紧紧的拥着,感受着她的芬香与体温。在十州大地这个世界,他无亲无故,纵使再乐观再游戏人生,也如同浮萍,孤身一人。但现在,他终于感受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活着。
夜很美。
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