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春来预计的一般无二。
次日青州左营立营的各项事务都在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关于他李三爷的花边新闻,也开始传遍了青州城,几乎满城风雨。
刚开始的消息还算靠谱。
说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李三爷,收了一个美妾,回到家却是跟大老婆起了矛盾,闹的很凶。
但世间事便是这般。
这事情传着传着,就有些没谱了。
到后面,直接变成了李春来强抢民女,家里闹的不可开交。
特别是其中诸多细节,简直让人面红耳赤……
搞的青州服务业的各种场所,这一天的营业额都是提高了不少。
不过,骚动的自都是普通老百姓,真正的明白人,心里自是明白着呢。
……
衡王府附近的刘家祖宅。
刘大郎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回昌邑老家了,但临走前还是有些不甘心,鼓起勇气,又来到刘延的书房里。
他本以为,临近青州左营立营,李春来出了这种骚腥事儿,他老子怕是也坐不住,有点焦头烂额呢。
却不曾想……
刘延此时正一边享受着俏丽侍女的按摩,一边惬意的哼着小曲。
“爹,外面都闹成这样了,您,您怎的还这么悠闲啊……”
刘大郎登时便有些急了,恨铁不成钢。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赶紧想想办法,竟然还在这里这么奢靡的……
“吵吵个什么?”
刘延登时不悦的瞪了刘大郎一眼,心中更加失望。
这个老大啊,以前还真没发现,现在看……简直就是个绣花枕头。
还好这次李春来把事情给捅出来,自己心里有了数,若不然,以后还真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不过,看到刘大郎红着脸、痛苦的跪在地上,刘延心中也有了些心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摆手打发掉几个侍女,他叹息一声,看向刘大郎道:“大郎,你,你为何会有这等焦虑的感觉呢?明明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啊。”
“可是爹,那,那小李三儿现在的名声,简直臭到家了。若万一到时候出事,怕肯定会连累咱们刘家啊……”
刘大郎急急辩驳。
看着他梗着脖子、青筋暴露的模样,刘延心里愈发失望,却只能是强撑起精神道:“老大,你,为何会觉得小李三儿会出事呢?”
“额……”
刘延登时愣住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刘延却步步紧逼道:“大郎,以李游击现在的风头,这青州上下,谁敢不给他面子?谁又敢跟他闹事呢?是那些在街上编造他故事的碎嘴子吗?”
“爹,可是,可是他,他明明大好前程,为何要这么做啊……”
刘大郎已经明白了一些,但还是差着一根线。
刘延不由摇头苦笑:“大郎,若是你想接任青州左营,没点把柄在上面手里,他们敢放任你吗?”
“额……”
刘大郎如遭雷击,几如石化。
他终于明白,为何他老子自从他碰到那小李三儿,便一直压着他了。
他老子刚才点出来的东西,怕,不过只冰山一角而已!
这小李三儿,简直就深不可测,他刘大郎,根本就跟他不是一个段位的选手啊……
……
“三爷,奴家,奴家想跟您去沂源呆一些时日……”
晚间,一切如火如荼,都已经准备就绪,明日已经定准可以在南大营立营了,李春来正准备惬意的放个水,好好休息休息,二少奶奶却有些疲惫又凄
然的找上门来。
“二少奶奶,这是怎的了?”
李春来忙是请二少奶奶入座,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预料,面上却不动声色。
二少奶奶不由更加凄然,惨笑道:“今天刚传来消息,刘家的事情,怕是尘埃落定了……也就这一个多月了,刘家要全家迁往沧州老家……”
“……”
李春来微微眯起了眼睛,皱眉不语。
他之前便知道,刘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关键昨天开始的这风言风语,让二少奶奶也找不到了不少勇气……
说实话,二少奶奶虽然很诱人,李春来却并不想跟她有更深一步的接触,而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合作伙伴。
毕竟,就算是‘自污’,差不多也就行了,可若跟二少奶奶若真有了什么深入交流,那可真就是不好洗的脏水了。
与曹贼何异?
看李春来不说话,二少奶奶不由更加凄然,片刻,她似是鼓足了勇气,深深对李春来一个万福道:“三爷,都怪奴家冒失,让您为难了。此去经行,以后,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三爷,您保重啊……”
说着,她倒也果决,不再留恋,转身便走。
只留给李春来一个无限姣好的背影。
李春来不由冷笑。
这小娘皮,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李三爷?
直到二少奶奶都已经走出门,到了院子里,又快到院门,李春来这边都没有丝毫表示。
“……”
二少奶奶那种无声的痛苦不由更甚,贝齿死死的咬住了红唇。
她明明已经对李春来付出了那么多,真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了,李春来这厮,怎的还是不信她啊?
正当二少奶奶已经绝望,恍恍惚惚就要出大门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倩影,忙是快步过来,低低对她道:“二少奶奶,我家爷请您明早去南大营观礼。”
二少奶奶半晌才是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娇嫩的卿儿,满脸复杂。
合着,李春来是看不上她、只把她当成生意伙伴了啊……
眼前这个哪哪都不如她的小丫头,竟然都比过她了……
但看着卿儿转身离去的背影,二少奶奶陡然又充满了旺盛的斗志!
她还就不信了,她拼尽所有,还是拿不下李春来这厮!
……
大明万历四十八年五月二十九一大早,青州城南的南大营驻地,便是已经热闹起来。
不仅营地早就被收拾一新,整个南大营内都是人头攒动,简直数不清的人。
到此时,李春来麾下的匠户迁移工作虽是已经开始,但第一批赶去沂源的,只有寥寥不到百人。
而且,里面不是已经快要行将木就的老人,便是身体有病、需要调理调养的。
其他人,便是许多小奶娃,也都是被留了下来,一起见证这个意义深远又无比神圣的时刻!
教育嘛,必须要趁早!
青州作为大府,本身仓储库存便是有很多,而此时又正值盛夏,辅兵只着单衣便可。
此时,除了女人和孩子,所有的男人,尽是换上了无比鲜艳的红色鸳鸯战袄,放眼望过去,整个营地内,皆是一片艳红之色。
非常让人震撼。
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比如人人都有刀枪在手、看着明显精悍而且有杀气的那帮汉子,身上的鸳鸯战袄都有些破旧,有很多更是有着不弱的破损,看起来不太雅观一般。
可他们的气势就摆在这里。
这让他们看着不算雅观,气势却更加惊人!
明显是经历过真正战争考验的好汉子!
没错。
他们正是李春来麾下的战兵弟兄。
按照常理,这般场合,肯定是战兵先挑衣服,穿好衣服,李春来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了。
主要是辽东此行,李春来缴获了大量的铠甲,以及各种甲。
艳红色的鸳鸯战袄的确好看,但这种场合,显然还是甲更有威严。
哪怕只是披一件普通的棉甲,在此时此地,俨然也是一众骄傲与荣耀的象征!
这也使得,哪怕诸多战兵弟兄都穿着破衣服,甚至还是棉衣服,却一个个愈发笔挺,远不是那些穿着新衣服的民夫和匠户们可比。
……
卯时三刻开始,诸多来宾陆续到来,早就等候多时的众多战兵弟兄们也开始迅速披甲。
之所以不提前披,显然并不是不尊重这些来宾们,而是甲,尤其是铁甲,着实是很沉重,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按照今天的流程,再怎么简短,怕都得一个上午。
普通人直挺挺的站一个上午,都不一定能扛得住,更别提是披甲十几斤、乃至几十斤在这等盛夏站一个上午了。
披甲看起来似是有些杂乱,但却贵在真实,尤其是那种熟悉的呼喝叫骂,让人更容易便能感受到铁与火的那种恐怖与活力。
很多贵宾,包括卢知府、和衡王府长吏等人,刚进来还有说有笑,有点被震撼到却还能够接受。
可随着他们往里走,见识到了李春来麾下真正的战兵弟兄,很多人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青州军的人。
来到即将举行仪式的大校场附近,徐将军止不住的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低低问旁边的张游击道:“老张,你,你注意到了没?咱们这位,这位李游击麾下,披甲的有多少人?”
“徐爷,你,你说的是披全甲的,还是披半甲的,还是披棉甲的……”
张游击此时也有些紧张的不像样了,浑身哪都不太自在了。
见过壕的,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壕的啊。
简直就是壕无人性……
此时仅目力所及之处,披全甲的怕是就得有小二百人。
披半甲的人就更多了,放眼望去,怕至少得有个三四百人。
至于其他人,便是许多辅兵身上都披着棉甲啊。
这是个什么概念?
人人有甲。
真的是人人有甲啊。
大明。
明军。
什么时候壕到这个程度了啊……
便不说徐将军和张游击了,便是一辈子都泡在军营里,吃了一辈子这口饭的刘延和白游击,也都有些懵了。
特别是刘延,心中那种震撼,根本就不可描述。
不同于徐将军、张游击、白游击他们,并未真正上过辽东战场,他刘延还是上过战场的,而且就在两三年前。
他自是清晰的辨别出来,李春来麾下很多战兵身上的铁甲,皆是女真人的样式……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就意味着,这位李三爷,真的是生生从鞑子身上缴获的这些宝贝啊……
刘延本以为他已经足够高看了李春来,勉强也算认可了他在辽东的功绩,可眼前,真正看到了李春来麾下全副武装的模样——
他这才是明白,他还是浅薄了啊,李春来这厮,隐藏的比他想的还要更深也更甚许多啊……
以后,有这等人物占据了青州左营这等要害,其他人再想图谋,怕是就,真的难于上青天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