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师御史要求严厉处置汪直的同时,一封南京的来信抵达察院赵御史那里。
赵昱皱着眉头,近来种种不顺利让他有点头疼。弹劾刘棉花,刘棉花在内阁待的好好的,一点没有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意思,棉花面皮真是名不虚传。
济世医院官司又与汪直正面冲突,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更麻烦的是,张松龄和马金都被汪直控制住了,当日两人的种种丑态他也听说了,赵昱是一点不相信这两个人能保守秘密。要是流传出他勾结外戚的丑闻,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就在此时,师爷拿着来信来到书房。赵昱一看,原来是南京户部给事中方向的来信,信中仔细说明了黄岐等人在南京大理寺告状,说马金和他勾结陷害医院,抢夺神药一事,南京诸官因黄岐种痘一事,对他多不以为然,让赵昱尽快想办法,不要因小失大,耽误了弹劾刘吉的大事。
师爷沉默了一会,说道,“东翁,目前形势有些不利,我们得想办法扭转呀!”
赵昱略显羞愧,惭愧道,“当日不听师爷良言,为马金所惑,以至有今日,都是我的错。”
师爷见东家都主动认错了,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位年轻气盛,今天能主动认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别落下疙瘩,以后就不好相处了。所以就安慰道,“马金信誓旦旦,又有御医相助,的确是稳操胜券,我们当日反复权衡过,确实没有风险。谁想到横空冒出汪直,这确实是非战之过呀!”
两人相顾叹息,过了一会,赵昱主动问道,“事已至此,先生可有所教?”
师爷回道,“我倒有一个想法,但是风险很大,就怕惹得皇帝不快,对东翁以后的仕途不利呀!”
赵昱摇摇头,“先顾眼前吧,我要对医院官司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不然我立身之本都会被动摇。再说天子为人仁善,身边都是我等同道,我倒不是很担心。”
师爷见东主这么说,就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却是一招移祸江东。“这些日,马金与那蠢货张国舅对骂闹得是沸沸扬扬,我却是不曾于邸报中见到有弹劾张家的奏章,也不见汪直和南京的奏章提及张家,此事甚是奇怪。
我思索再三,莫不是汪直改了性子,他知道天子宠幸皇后,不敢上报。而去南京告状的黄岐等人不了解情况,结果阴差阳错间,张松龄那厮竟无人提及。
我就想到东翁何不主动弹劾张国丈,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您不上报按理是有过错的。”
赵昱点点头,“我当日不报,先生应该知道,有所顾忌呀!”
师爷摇摇头,“东主多虑了,马金游说东主之事,除了马金又有何人可以作证?您又没有跟马金一样跟张松龄有过接触。现如今却跟马金绑在一起,何其冤枉?”
赵昱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先生说的太对了。那赵同知审判,我又不曾言语,御医又不是我找来的。我顶多一个失察之错呀!”
师爷摇摇头,“何来失察之错?那姚谦是孝子,本朝以仁孝治国,孝子所告必有其理,东主被孝子感动,又为御医所误。再加上那济世医院黄连素价格何其之高,东主以为黄岐等人骗人钱财确实合情合理。所以没收骗人之物和骗人所得,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赵昱更加激动了,“先生说到我心里去了。现如今才得知马金勾结张国舅,又找来一个御医作伪证,我既然得知,当然要弹劾这两个贼子了。”
赵昱又痛惜的摇摇头,“可惜我这番心意却是被南京误解了,真是难过呀!”
师爷安慰道,“现在还不晚。那御医恐惧于张松龄被抓,这些日子不知所措,还逗留于驿馆。”
两人相视一笑,师爷暗自摇头,真是不容易呀,终于教明白了。
赵昱弄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先是雷霆万钧的抓捕了御医,一番拷问后得到了张国丈让他做伪证的书信和赃物。于是赵昱连续上了几个奏折。
第一封是弹劾张国丈,马金和赵同知相互勾结的奏折,用人证物证清晰的证明了张家伯侄等人的罪行,无人能够反驳。
第二封是一件请罪折。赵昱解释了自己为人所骗,没有及时制止同知的错误审理。现在因为知道了张松龄之事,才发觉自己好心做了错事,所以主动请罪。
第三封奏折却是弹劾蒋琮汪直和首辅刘吉内外勾结,掠夺民财,欺君罔上,内容呼应了汤鼎的弹劾。证据链条如下,刘吉——刘吉管家——刘奉御——蒋琮——汪直,围绕着地点济世医院,证据是汪直的狗腿子在这里致多人死伤。
然后赵昱又给多位科道好友写信,让他们多多围绕第一封第三封奏折做文章,让人尽量忽略第二封,如果实在躲不过去也要自由心证,多说说赵昱御史伟光正的一面,尽量将问题聚集于好心办错事,现在知道悔改,亡羊补牢这样的说法。最后他叹息的说道,别因为他这个小小失误,耽误了倒刘倒汪的大事呀。
赵昱的奏折是发急递到北京通政司的,这下子可谓是火中浇油,御史们更加发力了。
汪直至少多了一条很明确的大罪,勾结外戚,最起码也是发现外戚的罪行隐匿不报。
刘吉勾结汪直的罪名更是有了物证。有记忆力好的同志,就脑补起刘吉是怎么低三下四拍汪直马屁的。
比如有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当年王越跟汪直交好,刘吉知道后很羡慕也想结交汪直,就问王越,你要不要跪拜汪公呀,得到的结论是不要。
不过刘吉多精明呀,他让人偷偷的盯着王越,却发现后者每次见汪直都是大礼相拜。所以刘吉也是有样学样,大礼参拜。
王越就鄙视他,说我都不用拜,你一个大学士也真好意思。刘吉很自豪的说道,你个小样,还敢骗我,哪次你不是这么拜得。王越只得自叹不如。
所以这封弹劾奏章结尾就写到,天下不值刘吉很久了。我的万岁爷,你怎么能让这样无耻的人坐在帝国的首辅的位置上,真是丢人现眼呀,真为您不值呀。
当然,御史的火力也朝着张国丈猛烈开炮,一时间京师硝烟弥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