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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徐徐微风吹过，飘来一股湿润的淡淡甜香。这是春天的气息。
屯子正门大开，一众头领们齐出，送别榆园军。
身边，长长的板车队列鱼贯离去，轮子刻下深深的车辙印。这一战冒了巨大的风险，所得亦是极为丰厚，总河衙门蕃库藏银几乎被他们洗劫一空，总数不下十三万两。按照先前的协议，榆园军和他们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至于内部怎么个分法，那就自个看着办啦。
寨墙一角，三个妙龄女子正在窃窃私语，不时向周围指指点点的，偶尔又露出会心的笑容。赵山站在不远处，只当看不见。忽然中间有位女子招手轻呼，却是韩思在唤他过去，他往左右看看，硬着头皮去了。
“郭二当家为何还不出发？”他挤出笑脸问候。
韩家小姐微微一笑：“蓝衣姐姐要问你话呢。”
他一声哀叹，姐姐都叫上啦。女*人之间的友谊，不是他能搞明白的。郭蓝衣俏脸一沉，犀利的目光盯着他，问道：“在城中时，你极力阻止我去攻打另一处城墙缺口，想必算准了陈大彪会抢夺我俩进来的口子，早已事先埋好火药，就等他中计入你窠中，是也不是？”
“你真是天才儿童。”赵山笑眯眯称赞道。
“哼哼……”郭蓝衣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脸色更冷：“可是，倘若陈大彪只是遣他手下过来封缺口，他自己坐镇另一处，你的计策岂不是白费？”
“对呀，”韩小姐也满脸疑惑，问道：“倘若陈大彪不来，你即便能杀他手下逃出城，可陈大彪还活着，岂肯与你善罢甘休？”
他小声嘀咕着：“刚才还说你是天才儿童呢……”
“快说。”韩思不耐烦了，连声催促。罗婵儿站在一边，一脸好奇望着他；郭蓝衣则面带寒霜，牢牢盯住他的眼睛：“你到底使了甚么法子，算定陈大彪必然会去？”
“没使甚么法子。”他干巴巴地回答，耸耸肩说道：“因为只有一处缺口，他当然只能去那儿。”
“甚么？”郭蓝衣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是给了他火药？他有了火药，为何不去炸开缺口？我听见响声的……”
赵山尴尬地笑笑，小声道：“给的是假药。”
三个女子脸上的表情顿时颇为精彩。他却不敢多看，见三人正错愕着，咧嘴笑笑溜了。身后传来郭二当家恨恨的声音：“这人一肚子坏水！妹妹可要小心提防他……”
张七爷站在人前，拱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吆喝一声，大批人马随之离去。
赵山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恍惚。他从历史记载中知道有张七这么个人物，追随梁敏大头领在明末烽火中揭竿而起，自崇祯十三年起转战四方，一直坚持到顺治朝中期，直到最后战死沙场也没有投降——这是一个坚强的汉子，尽管他不知道具体命运如何。
当晚，千户所公房灯火通明，凡是有头有脸人物均齐聚在此。
彪爷一伙垮台，赵山已经如愿成为他们当中最大一股势力。陈大彪本人粉身碎骨，尸首都寻不到，手下精壮被他择其选用；可惜那些头目们无法用之，纷纷转投范化龙借以保全性命。这些人中、比如秦虎之类的是不是还打些其他主意，他一时也懒得过问，反正几个杂鱼掀不起啥大浪。
众人争吵一阵，乱糟糟的不得要领，夏老先儿站起来道：“诸位大爷，请听老朽一言。”
夏老头这个所谓的大头领，原先就是一尊泥菩萨，压根就没几人当回事；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彪爷垮台后赵山势力突起，老头背后由名声凶悍能止小儿夜啼的“傻三儿”撑腰，说话分量可不比往日。他这一开口，厅中人人均住口不言。
有个黑脸精瘦汉子笑眯眯说道：“夏老先儿坐下说话，别累着，俺们听着便是。”
旁边有人立马附和道：“瘸三爷说得有理，夏老先儿是俺们大头领，必定能当这个家的。”赵山冷眼旁观这两人一吹一捧，黑脸汉子姓崔，右脚有些不得劲，走路时一瘸一拐，人送外号曰“瘸三爷”；
他面相老成质朴，平日里低调的很，不过据说早年从贼，干过不少年头的没本钱买卖。
老头咳嗽一声，面现苦笑道：“崔三爷抬举啦，老朽不过痴长几十岁，何敢当这个家？不过以余浅见，这许多老弱妇孺挤在此处总归不是个办法，是不？既然城里已回不去啦，那便寻个地儿安下家来，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夏老先儿短短几句话说在众人心坎上，在座有头有脸的便就这个问题议论纷纷。赵山听了一阵后，几方意见便大致明了。
范化龙一伙是招安派，他们极力主张沿运河北去临清。临清乃是山东西北大城，因紧临大运河而极为繁华，一度与济南府、济宁等地并列。可惜的是，崇祯初年鞑子入寇时，兵锋窜至鲁西，睿亲王多尔衮一把火将临清烧成白地，城内民人死伤无数，临清至此没落，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没恢复元气。
赵山默不作声听着争论，心中琢磨一会，猜测范化龙想去临清，应该还有一层意图。临清与济宁有点类似，靠大运河吃饭，想必漕帮势力有一定根基。倘若去了那儿勾连当地人脉，再使上大把银子，招安确实有一定把握。听到此处，他对旁边示意一下，手下的安孝义、计阴阳等人便开口说话。
他本人是希望占山为王的。大明还有一年寿命，随便找个地方熬一年就是。招安不招安的，在他看来没太大必要。
但是话一说出来，反对者众多。原因倒也简单：此时山东各处早已贼寇遍地，处处烽火，这些人唯恐遇到哪股实力强的土寇把他们灭了。
赵山能理解这种担忧。自崇祯十四年榆园军起事后，紧接着就是梁山李青山骤起，与此同时开州黄小槐自号“顺天仁义王”起兵造*反，不远处又有东阿人李沄，聚兵数万，焚州掠县。这还是声势浩大、史册留名的大股起义头领，小股人马甚至浑水摸鱼者不计其数，官府剿之不净，根本就拿这种情况没办法。
他在后世史料上还看过一个更奇特的案例：崇祯十四年时，有土匪史二、姚三自称李自成部将，攻克海州，破山东南大门郯城，攻占苍马山，并整顿队伍伺机攻打重镇沂州。就是这么一股上不了台面的土匪，竟然前后折腾一年多，直到朝廷调来当时山东唯一得力的野战兵团——山东总兵杨御蕃部，方才把他们打散，余者四处流窜。
因而，他对这种心情能够理解。正琢磨着，目光一扫却发现杜会首身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位年青女子，云鬓丝裙，却是原先济宁城内有名的杨三娘。他立即警惕起来。因为此时聚在这儿的全是在城内无依无靠者，或者如他这种别有用心者。杨三娘据说在官府人脉深厚，是属于“上面有人”的那类人，为何不赶紧跑回去，偏偏冒着同官兵作对的危险与他们为伍，这就可堪琢磨了？
只见杨三娘耳语片刻，杜会首目光微微闪动着。赵山敏锐地觉察到异动，一言不发坐着等待，谁知兖州会馆诸人始终随意敷衍，压根就不提及要害处。
既然几方相持不下，争论当然不可能有结果，闹哄哄到深夜后，众人纷纷打道回府。(小说《北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