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盼和南曦一样,回忆起那日围坐一起的人们,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明知希望渺茫,仍坚定发光。
傍晚,南曦趴在办公桌上等张亦辰。
黄怡领完证,约过她和杨盼盼,说任飞霞请客。婚宴暂缓一年,打算等稳定了再办,所以想着领完请亲人和闺蜜们坐坐。
南曦原本答应好了,但张奶奶突来电话让她回家。一想到后天又要去《飞霜流光剑》剧组,哪怕十天左右从剧组回来,满满的行程挤破头。完全压缩陪老人的时间,于是答应张奶奶晚上回云尚吃饭,让黄怡先请家里长辈,闺蜜们回头再聚。
一直等到将近七点,南曦睡不着、坐不住。张奶奶说晚上请和平饭店的主厨上门,做了好多道她爱吃的菜色,心思早飘回家里。
熬得浑身难受,决定找点事情做,去道具组看看最新道具改版进度。
查岗发现进度缓慢,不过从给南曦的新版一沓手稿能看出,的确用了心。武邑的态度也比之前负责,盯着手下人加班加点。
据旁边场景组长魏猛和保安组长透露,他们绝非做面子活,如实连轴转了几天。包括正月十五有半天假期,负责的人们依旧加班到深夜。
但用心所做东西一定符合吗?结果牵强人意。
好比南曦从头到尾听着武邑描述,尝试性带入地检收五版新稿,希望从中找出一版符合心意之作。结果要不选料过于厚重,要不设计比较千篇一律,类似于网游里的高级神器剑,无出彩之作。
武邑从开始的兴致勃勃,随着南曦的摇头逐渐转为沮丧,讲到最后一版时,声音压得格外低迷。
见武邑受挫不已,南曦反复翻动几遍,手指轻点上第二版设计。它的剑身尚算独特,选用流线型的设计。
武邑瞧出南曦态度的转变,眼睛兴奋睁大,问:“这版有可取之处吗?”让打击成习惯了,都不敢问这版是否通过。
南曦‘呃’声,随之思考几秒,答道:“其实和其他版一样,缺乏闪光点,我意思这种花里胡哨的设计最好别搞了。以特效形式展现会显得非常炫酷,如果没特效,这东西有点像打鱼的勾子啊。你应该听过特效组给出的意见,角色武器和自身平时无特效,待使用神力或魔力时武器有特效附着,自然融洽地彰显主角实力。与在合适的情节加入BGM同理,方便引人入戏。如果BGM乱入,只会让人觉得跳戏。”
南曦瞟眼身边人,确定武邑在听,道出总结:“所以流光剑本身的样子至关重要,不容小觑。你得设计出一款大气磅礴的剑,否则就算我勉强给你通过,师父他老人家难松口啊。”
“嗯,知道了。”武邑若有所思地答应。
飘飘乎乎离开,回到等待结果的手下身边,嘴里不住念叨四个字:“大气磅礴。”
离开道具组,南曦前往三楼自助餐厅,打算找点小吃垫垫。
五种老京式糕点分别拿块,挨个吃完,小鸟胃竟有饱腹之感。
南曦放弃坐电梯,爬楼梯来帮助消化,她得留出点肚子,回云尚吃爱吃的菜。
爬了三层,迎来快超时的送水工频频好奇回眸,以为她在拍什么特殊剧情呢。
侧头望向陪在她身边的保镖大哥,保镖大哥满脸淡定,早习惯了她的突发奇想。
趴到十一楼国际会议室,肚子的负担得以减轻。
扶着门调整呼吸,恰巧张亦辰从会议室走出,与加方代表握手道别。
他和纯种澳大利亚人的加方代表状态镇静自若,其他人跟于后面,偷偷调整略显慌乱的神态,似刚经历完一场大战。
待贺兰陪着加方代表一行人离开,梁庭瑞端起温水杯,狂喝几大口。多庆幸张亦辰的英语和意大利语过硬,不然这种难缠的场面,光靠他翻译得累死。
整理好会议记录文件,双手抱入怀中,走到张亦辰身边,请示:“张总,贺经理让我问您,晚上宴请加方,您到场吗?”
下午贺兰安排他盯这事的时候,他觉得特别多此一举。多重要的场合啊,大领导不可能缺席。
当看到南曦那一刹,梁庭瑞深感贺兰的先见之明太到位了,一点不多余。
“我不去了,让贺兰过去吧,他比较喜欢那种场合。”
张亦辰不等梁庭瑞反应,径自走到南曦身边,撩起她耳边碎发帮她顺入耳后。
“饿吗?”
态度与刚刚下达命令的断然有着天壤之别。
南曦摇摇头,眨下半剪秋水的眸子,余光不经意扫到苦瓜脸的梁庭瑞,大概猜出事情。
“晚上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自认为足够体贴了,可她说完,瑞凤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凛冽的寒意。
“不用。”不给她多话的余地,张亦辰牵起她手腕,走向专用电梯。
独留倚门而立的梁庭瑞,他似乎有点体会到为何高秋锋会讨厌南曦了。张亦辰见到南曦以后,眼里根本容不得所谓的小事。可苦了他们这些助理,被迫在几方之间充当润滑剂,调解事情。
八点半正逢晚高峰,Bugatti银蓝从外滩地下停车场驶出,卡入尾灯大队。
在拥堵地段中,老天做到了绝对的公平。无论你开着几万的代步工具,还是千万级别豪车,全等着有序缓慢通行。
南曦靠入真皮副驾座椅中,眼皮在几乎一成不变的前景里渐渐沉重。
不知多久睡着,只知一小时后让人唤醒。
考虑到张奶奶身体状况,吃饭过晚容易消化不良,老人们准点用过晚餐。
可餐厅依旧充满温馨,除张父外其他人全数落座桌边。
守着她和张亦辰两人吃饭,导致南曦面前碟子里的菜堆积如小山,耳边长辈们的关心不断。
“小曦多吃点,瞧你瘦的样子。别人不了解实情,还以为你成天受虐待呢。”
“是的啦,曦儿尝尝这道菜,阿拉觉得可算晚上整桌菜里最美味的啦。”
“你们不要催,让小曦儿喝口汤,光吃干的东西容易噎到。”
盛情难却的话语让南曦倍感压力大,撑得要命,早知道不去公司餐厅混糕点了。
不过以长辈们的热情,貌似无论她吃不吃糕点,结果大同小异。
将松茸片塞进嘴里,实在有点无福消受其余美食,两边腮帮子都因咀嚼过多而隐隐作痛。
两手放于小肚子上,将香家裙子往下压压,可怜巴巴地说:“妈,奶奶,我真的吃不动了,您们看肚子都吃出来了。”
张母微怔下,转而掩嘴偷笑,似贴近南母说悄悄话,实则刻意放大声音:“哎哟,妹妹哟,我看曦儿的肚子形状不像吃撑的啦,倒像,嘿嘿,”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大家都懂。
南母睨眼南曦故意凸出的地方,绷起脸低喝道:“女孩子注意点形象。”
南曦委屈地抿抿嘴,重新端坐好,双手平放腿上。摆出名媛特有的坐姿,用无形的反抗回应南母。
南母不愠不怒地拿出杀手锏,朝她面前垒成小山样的菜抬抬下巴,露出慈善的笑容。
“快吃啊,小曦。”
南曦当即带上痛苦面具,将求助的目光移向张奶奶。
不知老人是否有意,打打哈欠错过了她的求助。
正犯愁呢,视线多出一只胳膊,张亦辰拿筷子的手向水晶虾仁靠近。
南曦灵机一动,从她面前的碟子里挑出虾仁,放入张亦辰白瓷碗内。
嗲声道:“亦辰哥哥,你吃,曦儿帮你夹。”
张亦辰淡淡瞟眼她,自然熟悉她笑盈盈眸光中的拜托,平静收回胳膊,将碗里虾仁吃掉。
有了门路,南曦乐此不疲地进行帮忙夹菜运动。
“小曦你怎么回事啊!”南母看不下去,发出警告。
刚喝一声让张母打断,“没事的啦。”拍拍她胳膊,使劲用眼神打暗示。
见南母始终没转过弯,唯有贴近她耳边,小声道:“和小刺老好恩爱的啦,不要打断咯。”
南母抱着怀疑的态度观察会,默许了南曦投机取巧的行为。
吃过晚饭,南曦哄张奶奶睡着后,悄然来到张亦辰身边。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说服他,同意回佘山花园。
又折腾一个多小时路程,半夜1点回到佘山花园。
冲洗过,南曦累得侧躺在床上,五分钟内进入睡眠。
等张亦辰回到卧室,只见到沉沉入睡的人儿,长发微湿。从洗漱间拿出静音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
手指轻轻描绘过她甜美的睡颜,棕褐色瞳仁深处渐渐躁动起几分炽热。
“呵,你倒睡得踏实。”
合上睡衣,躺入她身边,手悬在她上方犹豫片刻重重落下。侧身背对她,闭上双眸。
轻柔的呼吸环绕在身后,比任何撩情之话更煽动他无法平静的心。瑞凤眼猛地睁开,翻身搂她入怀中。同样饱受折磨,他情愿彼此相拥。
清晨,南曦朦胧的睡眼半睁半闭,脑子仍处混沌状态。伸缩活动下保持整晚姿势不变的腿。
头顶上方传来闷哼而出的低吟,南曦耳畔一下红了,匆忙想移开。置于她腰间的一双手赶在她采取行动之前,将她整个人桎梏。
南曦所有困意不复存在。
“张亦辰,你,”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化解尴尬。
“让我抱会。”他下颚抵在她头顶,哑声说。
南曦乖乖答应:“好。”
绷着紧张熬了许久,张亦辰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危机感慢慢熬淡,困意席卷而来。
她的确困,但现实情况不容许她睡,找话题聊天:“你早上要去忙吗?”
温润的.瓣轻吐幽香,张亦辰沉沉‘嗯’声:“不急一时,我十点出门。”
情况突变,南曦神经又得高度紧张起来,实在绷得有点累,有点自暴自弃地哼唧道:“你想吗?”她又非小女孩,知道早上那样代表什么。与其时刻闹心,不如索性痛快点。既然定好了目标,没必要搞矫情那套。
迎着娇弱勾人的声音,张亦辰收紧手臂,身子朝前压分。南曦细嫩的小脸瞬间又泛起一层红潮,比熟透的苹果更诱人。
“想,但时间太紧,来不及照顾好你。”
听着克制之话,南曦心跳空掉一拍,似乎有点小感动?决定找点其他话题,帮他转移注意力。
“亦辰哥哥,你小时候为什么明明答应帮我了,却故意写错卷子答案呢?”害得她那个假期过得水生火热,没少挨南母批。
她相信这个话题绝对能让张亦辰冷静下来,别说他了,她一想起都觉得特别苦大仇深。
张亦辰却未作答,久久沉默不语。
南曦抬头纳闷地望向他,难道神级自负的他也会不好意思吗?
但细看那抹平视前方的冷傲神色,又不像啊!
忽然瑞凤眼猝不及防地向下凝望住她,反问她:“当时你既然抄了份错误的卷子,为什么要在我爷爷面前保护我?”
“啊……”南曦长长应声,思绪回到小时候。
记得两人因为两份错误完全相同的卷子让老师抓到,南母训完她,自知家里女儿德行,猜出她让张亦辰帮忙作弊。
带着她来到旁边张家赔礼道歉,遇到在罚跪的张亦辰。
南母帮忙劝了几句,让张母叫去打麻将了,留下南曦独坐在娱乐厅看电视。
看着比较喜欢的美少女动画片,正到激动人心的变身时刻,院子传来冰冷的喝问:“辰儿,你可知你错在哪吗?”
那会已然极度讨厌张亦辰的南曦,怎会错过观看讨厌之人被罚的精彩桥段。
于是偷偷趴在窗口下方,探出半个头望向花园。
只见张老太爷手里拿着长长的戒尺,张亦辰跪在喷泉前一言不发。
张老太爷等了片刻,第二声喝问道出:“告诉爷爷,你错在哪。”
张亦辰倔强地如同山上冥顽不化的石头,咬紧牙关。
张老太爷挥手而下,戒尺重重落在张亦辰肩头。不多时,南曦看到那里被一片殷红的湿润浸透。
小小的南曦心生恐惧,双手捂住差点尖叫出声的嘴巴。她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厉的惩罚,哪怕再做错事情,南母最多训训她和惯女儿的南父,基本不可能会动手,更别提用东西打人了。
第三声喝问随着戒尺扬起,怒火中烧地敲下:“回答爷爷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