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柏言的心颤了好几下,二十世纪最大的财富是什么?是人才,人才都流失了,自己这个厂长还干个什么劲,总不能披挂上阵自己奋斗在生产地一下吧!就算有这心可没这技术啊!暗暗着急可是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
“南边也有几个厂子想叫我过去,等着小美生完孩子,看看我那出生的小家伙,心里踏实了,也去那边找活干,总比在这里饿死强多了。”振兴看了看小美,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高高鼓起的肚子上,然后相视一眼彼此一笑倒也有几分柔情蜜意。
“二舅,为什么前几任厂长不召集工人,将机器组装起来,然后进行生产这样也不是办法吗?”董柏言想了想说道。
“呵呵,柏言你的想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干什么事情都得花钱,组装机器你不得聘请国外技师,这需要钱;你召集工人开工,这还得需要钱;你生产机器设备产品,原材料还得花钱吧;还有开工需要的水电费,难道不要钱吗?这些钱总和在一起没有一千万绝对下不来啊!这还是初步估算,你要考虑到生产出来的产品有没有买家,就是有买家货款会不会即时到帐,如果不到账你总不能停工吧!你算一算这得多少钱?”二舅板着指头一样一样给他数出来,让董柏言心中有一个很不恭敬的想法,为什么你老人家不少长两个指头。
头疼,真的很头疼,他有一种掉到坑里的感觉。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的想法是那么的简单。
“还有。”二舅一说这两个字,董柏言的头更疼了,强打精神微笑的看着二舅这打开的话匣子。“现在光华机械厂已经在这个行业名声都臭了,可以说它已经被这个行业除名了,你想想谁愿意和这样的企业合作?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光华机械厂?”
董柏言很配合的摇摇头。
“光华光华光花不挣,有钱买光华,让你钱花光。”二舅痛苦的摇摇头,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不难看出他的心究竟有多么疼。
“都是郭家父子干的好事,他们借着光华机械厂的名头,将外面的订单。拿道自己开的厂子去做,质量又无法保证。对方退回的机械设备再拿回到厂子里面返修,就这样一来二去生生将我们这块金字招牌毁掉了。”振兴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对父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没有人管吗?”董柏言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感觉到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管谁管他们,谁敢管他们?他们开的厂子据说还有省委领导的股份。”振兴压低声音说道。
“振兴我看你是喝多了,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二舅沉声喝止道。
“爸怕什么,姐夫又不是外人,我就是这么一说,他也是这么一听,哈哈一笑不就完了。”振兴的酒有些喝多了,舌头根子有些硬,基本上无视自家老爷子的警告。
二舅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省委领导的股份?”董柏言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很迟疑地问道,“这有点太离谱了吧!我看着应该是谣传。”
“呵呵,姐夫你在天南工作,怎么会知道光华机械厂里面的内幕。你知道以前主管工业的副省长是谁吗?”振兴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董柏言眼神随意的向四周看了一下,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在讲什么。难道会是他?一个名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你不知道吧!”振兴将嘴凑到董柏言的耳朵跟前,自以为声音很小的说了两个字“夏斌。”,但是他的声音足以让五米开外的人听到。然后笑着回撤身体看着董柏言醉态可掬的笑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就像自己提前知道今天晚上双色球号码,然后偷偷告诉别人的那份卖弄和满足。
董柏言的心中泛起滔天巨浪,这个名字他一点都不陌生,而且两个人之间,总是在间接的交手过招。更何况自己的情人柳曼尼跟夏斌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并且曼尼一直在香港不能回来,也跟这厮有深深的关系。
“振兴饭可以随便吃,可是话不能乱说啊!”董柏言故意将了振兴一句话。
一听董柏言说出这句话,歪坐在椅子上的振兴立刻坐直身体说道,“姐夫这话我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掺,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全厂里的人都知道,你在厂区随便揪过一个人问问,他肯定会按照我说的告诉你,而且一点都不带差的。”
二舅的目光在董柏言的脸上转了转,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我们组织好几次工人上访,到省政府门前静坐,可最终的结果怎么样?那对狗父子还不依旧在外面活得逍遥自在,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他没有这么大的靠山,早就进去吃牢饭了,不,应该挨枪子。”振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义愤填膺的说道。
“振兴你就少说两句吧!难道你吃的亏还不够啊!”二舅看到自己的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低声喝止道。
“爸,你怕什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不了再把我送进拘留所,我怕他个吊。反正这个地方我是呆够了,再有个把个月看看我出生的孩子。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出去闯闯,我看总比在这里等死强。等儿子在外面站住了脚,把全家人都接过去,咱们在一块快乐乐乐的生活。”振兴满不在乎的摇着脑袋,嘴角叼着烟眯着眼睛,但是眼神里却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二舅振兴这话是什么意思?”董柏言心中暗暗吃惊。
“嗨!振兴他的为人仗义,在工人们当中挺有威信,由他牵头组织了几次上访,结果被公安局以公共场所蓄意滋事罪抓起来,关了好几个月,在里面没少受罪。要不是小美,他,他恐怕现在还出不来。”二舅妈在一旁说道,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妈,您别说了。”小美声音哽咽拉了拉婆婆的胳膊,递过一张餐巾纸。二舅妈再也控制不住伤心,抱住小美两个人哀哀的哭起来。
振兴手里握着玻璃杯,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郭向东走进去的包间,里面射出熊熊的怒火,就像一头猛虎择人而噬,短短的头发根根直立,在董柏言的眼中确实有怒发冲冠的感觉。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走。
“真振兴你干什么?你给小美的痛苦还不够?你给我们的痛苦还不够?难道你又想做傻事?小美肚子里有你的骨肉你明白不明白?”二舅大声喝道。
振兴的身体僵住了,慢慢坐在椅子上,颓然的垂下脑袋,拿起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慢慢眼睛里留下两行酸楚的泪水。
董柏言心中叹口气,事情的大概他已经全部清除了,感觉自己好残忍,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这家人心上的伤疤,不断的揭起,让血淋淋的痛苦再次唤醒他们都不愿意提起的陈年旧事。拿起酒杯将最后一滴酒送进自己的喉咙,就让辛辣的滋味在心中慢慢回荡,也许这样才会让自己的良心安稳一些。
五个人坐在桌子上沉默着,周围喧嚣的说话声似乎被这种沉默隔离在外面,封闭的空间,压抑的气氛令每个人心上都压了一块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巨石。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低低的啜泣声在周围萦绕,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柏言你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二舅低声问道,眼睛看着他。
“二舅你说我说的什么事情是真的?”董柏言不解地问道。
“你要来我们厂当厂长。”二舅的话语让振兴一愣,转过头永不相信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表姐夫。
董柏言迎着他们的目光,过了一会儿重重的点点头。
二舅笑了,“柏言不是我们拿你当外人,是你拿自己当外人。”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和看透人情世故的光芒。
董柏言看着这个眼神,实在羞愧难当,他真有一种露出皮袍下面的小的感觉。
“二舅真对不起,我,我”他感觉自己的解释实在有些苍白无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如果你真的想把这个厂子搞起来,明天上家里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振兴他也能帮你。但是如果你在这里就是一个过客的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等我家门了。时间不早了,我们都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服务员过来把帐结一下。”二舅把服务员招呼过来,预备掏钱买单。
“老先生您好,我们杨总吩咐过了,您们这一桌饭免单,欢迎您们下次光临。”服务员很客气地说道,神态和刚才截然不同。
“柏言我老头子又占你的光了,好了就这样吧!”二舅费力地站起身冲董柏言点点头。
董柏言慢慢站起身很认真的看着面前并不是很熟悉的亲戚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二舅明天上午您一定等我。”
二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家人慢慢走出饭店。
将他们送上出租车,挥了挥手,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慢慢走回餐厅,暗暗咬着牙向那个包间走去,郭家父子你们等着我,我董柏言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