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是扬州兴化人,而兴化和宝应却是紧挨在一起的近邻,板桥作官前后居扬州卖画,后来成为“扬州画派”一员主将,也是赫赫有名的“扬州八怪”之首。他先后应科举,为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由于秉性刚直,不满当局腐败,他罢官归乡,取玩世不恭而关心民瘼的“怪”
“逆”行动,民间流播其轶闻颇多,为后世所传颂。
高泽抛开心中杂念,认真仔细的欣赏起这幅板桥的书法作品,字体带有典型“郑氏风格”的“六分半书”,以真、隶为主,并用作画的方法来书写。打开一幅板桥的书法,往往容易使人感到这是一幅画,或者说是一幅以画入字的书法。从章法上看,大小疏密,短长肥瘦,拱揖朝向,俯仰映带,参参差差。郑板桥生时多以书画作品“慰劳”一般平民,所以民间有不少真迹,但流传至今已所剩无几。鉴别字画的真伪主要看作品的风格、题款、印章和纸绢几个方面,只要发现一方面有问题,或几方面都没有问题,即可在短时间内决定取舍。高泽对这些方面还不太了解,只是知道其中的博大精深,可不是一般的人简单的能够学成的。
不过观此字幅,纸面微微有些发黄,能看出来时日已经有些久远了,而两头的挂轴也有些许的磨损,按高泽的看法,这应该就是一幅年代久远的书法条幅了,至于是不是郑板桥的,这就得让爷爷和干爷来看看了,只是这幅字怎么说也是有些年代的东西,怎么就随便的挂在这儿,不妥善保存呢?难道是假的?不会吧,这几天总是听到什么假货、假货的,烦不烦啊,来件真的行不?高泽竟然有些期待这幅是真的板桥的真迹了。
管他呢,高泽转念一想,这上面所写的荷花诗,自己就非常的喜欢,先把它取下来带回家去,慢慢的欣赏研究好了,反正外公放在这儿也不管它了,算便宜了自己,嘿嘿,高泽的那“阴险”的坏笑又出现在了脸上。搬了一大一小两张凳子放在靠近书轴的桌子上才费力的取下书轴,拿在面前细看,高泽越看越喜欢,越发的觉得这肯定是真的,是郑板桥的真迹,肯定的,没错,因为这时他也突然感受到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好像也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如释重负”声音,好像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的感觉,这让他放心不少。
“小泽,小泽,吃饭了,吃饭了,下来!”楼下传来了外婆慈爱的声音,高泽知道,他的美食来了,口水又有点蠢蠢欲动了。“我来了,我来了!”高泽赶紧的从桌子上下来,随便找了个袋子,把那些挑好的连环画连同卷好的书轴一起装在一起,忍着到了嘴边的口水冲下了楼,嘴巴和肚子要紧啊!
“咦?这棵树不对啊?怎么长成了这样啊?”冲下楼梯的高泽突然看见楼梯口对面的一棵银杏树有些古怪,可一时又说不出古怪在什么地方,不管了,先解决口舌之欲吧!
天下珍馐属扬州,三套鸭子烩鱼头。
红楼昨日开佳宴,馋煞九州饕餮侯。
——著名红学家冯其庸盛赞淮扬菜
外婆的呼叫声和阵阵飘来的美食的香味让高泽再不耽搁,把心中的好奇强行摁了下去,咽着口水来到了前面的客厅,一大桌子的菜已经摆在了桌上,果然没有让高泽失望,他要的大素鸡、小肠肘、“肉坨子”、藕夹子、烧杂烩都有,另外还有软兜长鱼、大煮干丝、萝卜丝鲫鱼汤、水晶虾饼、豆腐羹等几道外婆非常拿手的经典的淮扬菜,那精细的刀工,娴熟的拼摆,加上精当的色彩配伍,清爽悦目、色彩鲜艳,使得桌子上的菜如同精雕细凿的工艺品。香气肆意的四溢,使不大的客厅都在香味的笼罩下,高泽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把手中装连环画和那幅字轴的袋子放在了一旁,小嘴叭唧着,口水好像在香气的勾引下已经咽不下去要溢出来了。“外婆,能吃了吗?我饿了!”见大家都没有开吃的意思,高泽只好自己找起了借口,想早点吃到嘴,他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诱惑了,他觉得,如果有一天有人用一大桌子的美食来引诱他,他早晚得投降当叛徒。
爸爸瞪了他一眼,嗔怪的说:“一点都没礼貌,大舅他们还没回来呢,你急什么呀?”高泽的口食之欲在爸爸的斥责声中顿时偃旗息鼓了,只得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眼睛却时不时的往桌子上的大素鸡啦、“肉坨子”啦、藕夹子啦、水晶虾饼啦瞄上一眼,那感觉那神情就跟想偷吃的猫在急着等人都走光了,它好下嘴偷吃一样的着急。外婆在一旁早看见高泽这猴急猴急的馋样了,到厨房用个小碗,把那几样高泽最喜欢的菜都夹了一点,端给了高泽,这小子立刻双眼就放了光了,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狼吞虎咽起来,没一会儿,一小碗的菜都下了肚,问他滋味怎么样,居然说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说好吃,还要要,惹的大家哄堂大笑。
倒也没让高泽等得太久,大舅林佩学下班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的孩子,都是林家的孙子孙女辈,老师下班了,学生当然就放学了。林佩学很高大,很清瘦,很有文人的味道。他总是一付很自信,很高傲的样子,总把自己比作蚌,把学生比着蚌里的砂粒,用爱去舐它,磨它,浸它,洗它……经年累月,砂粒便成了一颗颗珍珠,光彩熠熠;有时又把自己比作大桥,为他的学生连接被割断的山峦,让他们走向收获的峰巅;把自己比作青藤,坚韧而修长,指引学生采撷到崖顶的灵芝和人参。也确实,大舅就是这样做的,他就像默默无闻的树根,使小树茁壮成长,又使树枝上挂满丰硕的果实,却并不要求任何报酬。当苗儿需要一杯水的时候,绝不送上一桶水;而当需要一桶水的时候,也绝不给予一杯水。适时,适量地给予,这是一个好园丁的技艺。作为老师,这也正是大舅的教育艺术。“不计辛勤一砚寒,桃熟流丹,李熟技残,种花容易树人难。幽谷飞香不一般,诗满人间,画满人间,英才济济笑开颜”,这是学校和学生给林佩学的高度评价和肯定,“工作在今朝,却建设着祖国的明天;教学在课堂,成就却在祖国的四面八方”,这些年大舅虽然只是在默默无闻的教学,但是他的学生却是人材济济,分布在四面八方各行各业,人脉和影响力也已经不亚于他们家老爷子林振青了。
跟在大舅身后的当然都是高泽的兄弟姐妹了,大舅家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已经上了中学了,二舅家就一个孩子跟着爸爸妈妈在省城上学呢,三舅家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比高泽略大一些,还有二姨和三姨家的三个孩子。高泽的妈妈在家排老三,上面有大舅、二舅,然后是林佩云,接着是二姨,然后是三舅,最小的是三姨,因为大舅是老师,也因为外公外婆住在镇上,所以都把孩子放在了镇上的学校上学,都在外公外婆家吃饭住宿。
见人都到齐了,外公就发话说开席,桌子还是很大的,大人少小孩多,挤挤刚好能坐,高泽刚一坐下,筷子就奔着他向往的大素鸡而去,其实他还认识做大素鸡的卢师傅呢。卢师傅的家和作坊就在前面的巷头,因为喜欢吃大素鸡,又因为住得近,一来二往的林家的人和卢师傅都成了熟人了,高泽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因为长得可爱俊俏、聪明伶俐的,小嘴又甜,到哪儿都是大家的宠儿、小活宝、开心果,当然很快和卢师傅也成了“老熟人”了。有时候,闻到作坊里飘来的香味,高泽还跑到作坊,看卢师傅做素鸡,每次都见卢师傅穿着专门的白大褂子,将厚厚的一沓卜页(豆制品,百页)浸在专制的香卤里,不停地翻动着,也许是出于对美味的好奇,也许是嘴里的口水让他欲罢不能,高泽就入神地站在边上看。卢师傅见他可爱讨喜的小样子,时不时的弄点素鸡给他尝尝,乐得高泽咯咯直笑,大人叫了也不回家,赖在作坊里不走,直到卢师傅看不过去,用袋子给他装了一些,他才带着“阴谋得逞”的“坏笑”溜回去。
有时候卢师傅和家人徒弟聊起这素鸡的制作过程和要领,也不避着高泽。高泽也知道了,要想这素鸡做得好吃,原料、做工、火候样样马虎不得。就说这卜叶吧,是专门从氾水本地人家订做的,前一天订货,第二天早上送到。一开始,卢师傅也尝试过县城的卜叶和安丰的卜叶,做出来的口感就是不行,不正宗,后来也就别多想了,直接在氾水订做。一般人做素鸡是先成形后浸卤,就是先将卜叶卷成素鸡,然后用卤水卤制。卢师傅的素鸡则不同,是先让卜叶浸透在卤水里上味,再卷起来接着卤制。所以用这样的方法做出的素鸡有两个特点:一是有“嚼头”,二是入味。卷素鸡用的是专门的麻绳和绵布,以一支筷子为中心,紧紧地、一层一层地、上劲式地将好几张浸过卤的卜叶卷在一起,大约有胳膊粗时才停下,包上绵布,再用细麻绳紧紧地捆扎起来,一根“氾水大素鸡”坯子就算是做成了。接下来就是卤制了,据卢师傅说,以前是上蒸笼蒸,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发现水煮的效果比笼蒸的要好,还省时省力。先是坐好一口大铁锅,放入“老卤”,再放入清水,加进一个大大的调味包。当然调味包里面都有哪些东西,高泽就无从得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