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衣的伤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调养,伤口总算是完全的愈合了。只是或许是因为伤势严重,再加上冬季如期而至,寒风凌冽,他感染了风寒。
这日他被强制躺在床上修养,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时而喝汤药,时而把把脉,时而添被,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感觉自己不被风寒折腾死,倒是被这一群人给折腾得半死不活。
端木夏更不要说了,恨不得将整个皇宫还有太医院都搬过来。他每日都上了早朝之后匆匆的赶过来,曾几次说要将他挪到皇宫中养身子,还好最后都被他拒绝了。
这会刚把端木夏打发走,就有小厮匆匆来报,“公子,府外有人称是少爷的故友,前来拜访。”
花青衣心道:故友?何来.......故友?
他轻轻道:“你去将人请进来吧。在正厅等我,我一会就过来。”
打发了小厮,他起身穿好了衣裳,出了房门。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迅速,空气骤冷,浓厚的乌云张牙舞爪的将整个天际都遮盖,不留一丝缝隙,现在已是晌午,却没有一丝清亮,仿佛黑夜即将到来。
到底是无情的冬季。
将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人,加上风寒,整个人都看起来病怏怏的,脸色憔悴,双眼凹陷塌下,唇舌干涩,身子更是削弱,一场病难就将他折腾得毫无血色,鸠形鹄面。
曾有次在夜里的时候,他突然的惊醒,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痉挛一般捂着胸口,肺部因为剧烈的咳嗽针刺一般的疼痛让他险些昏了过去,守在门口的小厮听到咳嗽声猛的推进门的时候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床榻上的人面容惨淡,一口热血毫无预兆喷溅而出,整个被褥都被溅满血,血迹斑斑。
小厮被这场景吓得都得跟筛糠似的,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上前,想去扶他又不敢,只有带着哭腔说:“少,少爷,我去,我去叫大夫过来。”
小厮去叫人的时候,他倚在床上,全身乏力,视线模糊,喉中腥甜。长发凌乱的散在他的身上,太过瘦削的他撑不起亵衣,胸口倘露,隐隐约约可看到一道凸显丑陋的伤痕。
他哆嗦着手去摸被褥上还温热的血液,手掌覆盖而上,恍惚间他突然笑了。莫名的笑让他再一次遭受活罪,又一口鲜血从口喷出。这一次他再受不住,昏死过去。
自那次之后,他咳嗽的毛病一直都不见好,李老伯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守在他的身边,一天别的没忙得就守在他身边嘘寒问暖,一会一会忙上忙下。
这会他刚踏出房门,前去吩咐熬汤药的李老伯迎面而来,他见自家的小主子穿着一身单薄的锦衣吓得脸色青黑,匆忙的进了他的房中那出一件裘衣披在他的身上,苦着老脸说:“少爷啊,你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啊!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呢?太医都吩咐过了让您好好的静养!哪个臭小子这么不懂事,没眼力见的吗!不知道给少爷加见衣裳吗?来的客人就领到后院来!非要让少爷遭这一罪!”
花青衣从他憔悴的面容中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你别怪他们,是我觉得在房里闷了,出来透透气。况且有朋自远方来,哪有不接待的道理?好了,衣服也加了,我们过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久等了’刚说完不远处就有抹白色的身影披着风雪前来,高冠下黑丝随风轻荡,双眸幽明乌黑深邃,如月拨雾,削薄轻抿的双唇,如脂点红,迎面相对,好似三月桃花盛开,春暖花开。
花青衣驻足,望着他,一路前来磨出来的风尘仆仆顷刻间化开,湖中涟漪绽开,点点滴滴一圈绕一圈。
他抑制着想咳嗽的冲动,莞尔一笑道:“单公子。”
单临渊快步上前站立在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听闻花公子感染了风寒,可好了些?”
李老伯不知什么时候前去拿了一副暖炉递给他,他接过感激的看了一眼李老伯,随后对着单临渊说:“无碍,只是不小心感染,现在没什么事了。多谢单公子关心了。对了,你怎么寻到此处的?李老伯,你去叫人沏壶热茶到我书房来。”
李老伯匆匆退去之后他领着单临渊进了房中,才刚踏进房里,再忍不住嗓子传来的痒劲咳了几声,这一咳来的热烈,顷刻间他的脸色更加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可把单临渊吓到了,赶忙抚着他坐下,将他身上披着的裘衣收了收,才说道:“我平日里游历惯了,路过京城时恰巧听说京城有新茶存储,于是就顺着过来想带点回去。路上遇到高公子,可巧,听高公子说你病了,我便前来。”说话间他严实的关上门,将房中熄灭的火盆用火折子点开,乍冷的屋子瞬间有了一丝暖意。待这些做好了又神色凝重的问道:“咳嗽多久了?”
花青衣只是倘然的笑笑,说:“也没多时,喝点药就好了。”其实他自己这样也说服不了自己,他自己的身子骨他何曾不懂。
自上次让他们看到他咳出血的时候他便明白,只是不曾多说。后来短短的几日里也曾那般,他没有让他人知晓,知晓后一惊一乍一哭一闹的,他生来喜欢清静,这样闹腾的日子他可受不了,也就隐瞒住了他了。可就算瞒得了他们,却瞒不了眼前的人,他并没有因为一句安心的话而悬下心来,他将内心的担心藏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李老伯送来一壶热茶,一边将汤药一并端了来,说要伺候花青衣将汤药喝下去,花青衣忍不住笑着说:“老伯,我又不是小孩了,你且放心吧,这些药我会喝下去的。对了,单公子,难得来一次不如在府上休息几日?”
单临渊点点头。
花青衣又对李老伯说:“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末了李老伯才退出,花青衣无奈的低头笑了下说:“让单公子见笑了。老伯就这样,我打小就一直是他带着我,这几年没见他,这趟回来更是放心不下我,整天守着我。有时候我想出去透透风,他愣是不要我出门,倒好歹把我当成了大家闺秀来了。你这趟前来也算是解了我闲闷的心。”
单临渊道:“你也是该好好的有人照顾了。对了,你还回去吗?”
花青衣闻言挑挑眉道:“那是肯定了。那宁远人还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我,那里我也放心不下。想着过了冬就回去吧。”
单临渊没再说话,见热腾腾的汤药因为天冷的缘故冷却了些。汤药的味道有些浓重,深黑如潭。他抬手给他倒了一碗递给他,缓缓说:“一会药该凉了,你赶紧喝了吧。”
两人在房中聊了一些时辰之后天色已暗,单临渊便将花青衣送回了房中,李老伯已经送来了晚膳,花青衣还想跟着他喝两杯,他无奈道:“酒日后有时间喝,现在你且好好养养身子。夜里凉,多添点炭火。晚上早些休息,有什么事可以来叫我。”
单临渊从房里出来走远的时候找了为家仆询问高冷的住处,家仆将他带到了高冷房外,他轻轻的敲了几下,高冷轻嗯了身便利索的出来开了门。
高冷:“单公子,有什么事吗?”说的时候直径回了房中,示意他可一并进来。
单临渊此次前来多少有些唐突,但是他顾不了许多,进门关上门直接说:“高公子,花公子的药,你知道几分?”
高冷闻言复杂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不知单公子想说什么?”
那日花青衣昏死过去后,大夫赶来,把了半天的脉,看一屋子没有掌事的人,李老伯虽然一手操劳着,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最后他来到高冷的面前,将他引到暗处说:“这少爷恐怕病的不轻。前些日子受了重伤,现在伤口虽然愈合了,只是又受了风寒的感染,似乎........”
高冷让人将大夫送走之后,拿着药单子叫人去取药材,一家老小都只知这是一味治风寒止咳的药,唯有他心知肚明。
单临渊见他这般问,心一下就落到了腹里。他虽不懂药材,不懂医术,但是当他闻到药材的味道时候,他再熟悉不过。他的二哥也曾掉进药罐子里。
他顷刻间似乎被抽干了力气,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住,几乎艰难的开口道:“日子还长,总有的是办法。”
高冷道:“既然你无意得知这事,他那里我没说过。”言外之意,让他把进风口,别被听去了。只是他这事他也瞒着端木夏,近日端木夏的频繁到来他都看在眼里,且两人从小是青梅竹马,要是弄不好.......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上次遇刺的事到现在都还没个头绪,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纵然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一日,但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虽然平日里不是很喜欢他那轻佻的模样,不对,应该是往日轻佻的模样,多少还有情谊在。
单临渊点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