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年轻,底子好,纪暖就这么在地板上冻了大半天,醒来以后非但没有感冒,身上一些小病小痛也都消失了。
她爬起来,扭头看看床上还在昏睡的格里。
他睡得不安稳,哪怕在梦中,病痛也在折磨他,他的呼吸很轻,而且断断续续,那是他的肺受了重创,不见好,一呼一吸都会难受。
纪暖给他拉严被子,又看看时间,晚饭时候已经过去,不过她还是在门外收获了两人份的饭菜。
章西补给站后勤做得好,大棚也建起来了,哪怕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人们也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饭菜有点凉了,纪暖坚持不懈,在接了两桶水后,终于放出了热水,把饭盒浸在热水里加热,她又洗了两条热毛巾,拿到床边给格里擦脸。
被滚烫的毛巾一浸,格里倏地睁开眼。
不是惊讶,而是惊吓。
他被热力侵袭时,以为自己仍然被困在卡伦的暗牢里。那是个人间地狱,饭没得吃,毒打管够,自从卡伦知道他也注射过纪暖的血清之后,折磨更是变本加厉,每一天都是地狱。
他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不痛,怎么可能不怕。
但是怕归怕,他倒没有后悔过。
既然他说过要爱纪暖,那么就算奉献出全身心他也甘愿,他对她的好带着霸道,由不得她不要。
只是,他太疼了。
有时候他也想就这么疼死算了,可是纪暖的血在他体内发挥着作用,想要见到纪暖的心也支撑着他的精神不崩溃,就这样一天天的,他终于等到机会逃出来了!
逃出来,一条命也耗的差不多了。
能得到纪暖的准话,他没什么遗憾了……
惊吓的神情被格里很快掩去,他露出惯有的微笑:“做什么?”
“你现在不能洗澡,我给你擦擦,好不好?”
“好。”
他很听话,身体绵软,随便她摆弄。
纪暖小心翼翼的给他擦脸擦手擦身,他一直穿着厚厚的衣服睡觉,捂那么严,却没有什么汗味。
纪暖帮他把衣服脱掉,只给他留了薄薄的衬衫当睡衣,用被子把他捂的严严实实。
上面擦干净了,纪暖故作自然的要扯他的棉裤,这一次格里死活不肯就范,裹紧被子不让她碰:“我……我自己来。”
凭他现在的力气,纪暖一只手就能打赢他,但是他这么防备,她也不愿意去触及他的自尊底线,只好把热水盆和毛巾留给他,让他自己解决。
格里在外泼泼洒洒的洗毛巾擦身,纪暖站在卫生间,两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单薄的自己,她用力攥拳,把眼泪给忍了回去。
哭哭哭,哭什么哭!
哭就有用了?哭就能留住格里了?
他时日无多,他知道,她也清楚。
以前有什么恩怨情仇,她都不去想了,现在她只想倾尽全力的对他好。
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他在走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大概是已经擦完,纪暖用力眨眨眼,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精神,然后她推门走出去,把毛巾和热水盆抱走,且走且说:“正好,饭也温着呢,你一定饿了吧?”
没了层层衣服的保护与遮掩,格里看起来更像个幽魂了。
他倚在床头,脸上肤色白如雪——卡伦本来是打算把他折磨死之后,砍下他的头做标本的,所以没有在他的脸上动刀子。
多亏卡伦那一点恶趣味,他才可以保全这一张脸。
他也只剩这张脸了。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出来之后,是否还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纪暖打开饭盒,一阵浓郁的饭香传出来。
第一个饭盒里装着饭,主食是黄灿灿的蛋炒饭,配菜盒里有码的整整齐齐的鲜红小番茄、切成薄片的黄绿色腌黄瓜、蒸熟的青豆,还有洒了薄盐的炸薯条,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第二个饭盒里是汤——说是汤,也就是稀稀的紫菜蛋花汤,送饭罢了。
纪暖一勺饭一勺汤的喂格里,她从没发现自己也可以这么有耐心。
格里目前是久病不愈,全身无力,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但是这饭里都是新鲜的东西,不是来自罐头,挺对他的胃口。
他慢慢的咀嚼,想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如数消化吸收,只为多活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能跟她在一起了,她对他这么好,他还没过够呢。
只是他的胃都饿缩了,无论怎么努力吃,饭量也就那么点儿。
纪暖喂到他嘴边,他笑着摇头,说吃不下了。
纪暖站在两个饭盒后,摆出大包大揽的气势:“你不吃,我可全吃了啊!”
“吃吧,不要浪费。”
纪暖把能量高的炸薯条剩下,稀里呼噜的吃掉了剩饭,然后一抹嘴,觉得十分满足:“还是留在章西好,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人认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痛快。”
格里也觉得这里挺好,所以听着她的话微笑:“嗯,伙食也好,海上经常吃鱼……我不喜欢鱼。”
“你还挑食啊?”
格里回忆了一下海上的伙食,肯定的点点头:“刺多……厨师做的也不好吃。”
“你有吃过无骨酸菜鱼吗?那个可好吃了呢,也没有什么刺。”
“没有。”
“噢,这是寒武的特色菜,我也就吃过一回,酸菜更好吃,一大盆油油的酸菜汤,鱼片是雪白雪白的,上面还飘着红辣椒片,拌饭最好吃了……”
她吃饱喝足,还想着吃,脸上显出了红润的颜色,像颗正在往熟里长的红苹果。
格里对酸菜无感,但见她说的那么有感觉,也有一点心动了:“是嘛……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吃吧……”
纪暖用力点头:“嗯!格里,你还想吃别的东西吗?想喝什么也说出来吧,你只吃那么一点,晚上会饿的。”
“嗯……可以来点香槟吗?”
纪暖哭笑不得:“你这要求还真不低,我去问问。”
格里只是开个玩笑,谁知她当真给李元打了个电话。
李元接到电话,颇想在她脑袋上来一下子。
一对落难鸳鸯,活得不见天日,居然还想喝香槟!
真是两个大爷,美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