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琛突的上前抓住程夏的手,激动的说,"你醒了吗?"
王寒箫一愣,这才发现程夏的手指确实动了几下,她一喜,连忙喊了几声,"小夏,你醒啦?小夏,我是寒姨啊,"王寒箫说着又回头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商良忠,"我和良忠来看你了啊。"
邵琛明显感觉到程夏的手指又动了几下,他惊喜的看着王寒箫,"她有感觉了,她真的有感觉了。"
王寒箫更是喜极而泣,她温柔的拍了拍程夏的脸,"小夏,是我啊,我是寒姨啊,我特意从崇安县来京城看你的,你不该尽尽地主之谊,起来陪我们说说话吗?"
程夏的手指骤然收紧了一些,她慢慢睁开眼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邵琛,屋内没有掌灯,窗外的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打在他的黑发上,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清楚的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
有一瞬间,她好似回到了穿越来**的第一天晚上,她背靠着门去检查自己肩膀处的不适,却不防杨大郎突然推门进来,看到她的肩膀裸露在外,又快速的红着脸退出去。她还记得当时她拢好衣服推门出去,就看到月光下的他俊美无双的侧脸,她还记得他当时微微隆起的眉头和压抑的咳嗽声,那是一种病娇的美感,是她对他第一眼的印象。
眼前的邵琛,好似和那时候一样,总让她觉得惊艳。
程夏微微转动了下眼珠,看着窗外的月亮,她突然想到了丽华失踪的那天晚上,她从杨家回竹舍,走到山脚下就发现邵琛在等她,那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往山上走,长长的影子垂落到他们身后的山石林木之中,拉长成一道朦胧的光线,从山脚,绵延到半山腰的竹舍,一直到他们的家。
那是她心里最温暖的回忆。想到以前的事,程夏的眼眶突然就蓄满了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却终究只能感叹一声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程夏闭了闭眼,任由眼泪滚落到了枕畔。
王寒箫激动于程夏终于醒了过来,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又一阵的难受,她小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带着笑意说,"小夏,你身体不舒服,先好好休息吧,等明日我们再来看你,我给你带来了很多番茄**,到时候你记得种出来给我做好吃的。"
王寒箫哽咽了声,转身拉着商良忠离开了。
"我该给小夏把把脉再走的,她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商良忠觉得走的太急,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哎,你懂什么,"王寒箫没好气的瞪了商良忠一眼,怪他没眼力见,"这俩孩子,定然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在这里,反倒碍事了。"
出了冷萃轩的院子,王寒箫就看到王清晚站在长廊上等着自己,看到她过来,轻笑着迎了上前,"姑姑,怎么来了也不先去看我啊,反倒先去瞧了那女人。"
看着王清晚一如以往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王寒箫轻轻叹了口气,"清晚,他们两个的感情我是见证过的,你何必插手呢?"
王清晚脸色一凛,"姑姑的说辞和表弟一模一样,姑姑莫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亲人啊。再者说了,感情的事外人怎么看得清,阿琛哥哥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明白的很,不需要你们说教。"
王寒箫叹息一声,"姑姑知道,我说话你不爱听,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邵家和我爹也就是你祖父,是有血海深仇的,邵琛是什么样的人我能看的出来,你能保证他对你好没有别的目的吗?"看王清晚不在意的态度,王寒箫摇摇头,"被爱情冲昏头的女人多的是,作为你的长辈,我希望你能看清,别到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
王寒箫说完便和商良忠离开了,王清晚也不小了,有些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她该有了。
房间里,程夏听到寒姨和商掌柜离开的声音,缓慢且坚定的要抽出自己被握紧的手,邵琛见状,将她的手再次攥紧,丝毫不让。
"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邵琛的声音带了丝颤抖,脸上的喜悦却显而易见,遮都遮不住。
程夏别开了眼,费了力气挪动了下身体侧了侧身,将背对着邵琛,她不想见到他,多看一眼都不想。
她最终还是没能回家,便是离回家只有咫尺之遥了,还是错过了机会,她又见不到爸妈,也吃不到喜欢的酱肘子了。
邵琛叹息了一声,知道程夏在怪他,他只是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将程夏盖的更严了一些。
沉默了良久,邵琛决定好好解释一下,"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处理不好,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却不想正是我将你伤的最深。"
邵琛垂眸,眼底的伤痛显而易见,"那日,丽华单独跟我聊了一下,她提到了两件事,其中一件是关于王越。我记得曾跟你说过,我在督察院的档案里发现王越这些年来的许多罪证,不管是和瓦剌私通书信,还是和朝廷的官员私相授受,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草菅人命,都有记载,可是都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天丽华告诉我,她发现王越喝醉之后提到过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些年做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真的,而每件事的证据王越自己都保留着。"
看着程夏一动不动的样子,邵琛继续说,"丽华说起过,王越曾经做坏事的时候,曾因为烧毁了往来的信件,而对方没有毁掉,且拿着那信件来威胁王越,那人将自己的名字抹掉,只留下王越的名字和印鉴,以此要挟王越为他卖命。也是这件事的教训,让王越长了个心眼,从那时候开始,王越的每件罪证,他都不会销毁,相反会统统保留起来,以留作凭证,怕被人反咬一口。"
"但是证据保留着,若是被人发现,则会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他存放的很是小心。丽华跟了王越之后,又知道我和王越之间的仇恨之后,曾小心的查探过,却没有发现一点的蛛丝马迹,她本来以为王越真的做到滴水不漏了。结果那天,陛下私下跟王越说让他春节过后领兵出征,他和他的几个心腹喝酒喝高了,不小心将这事透露了出来,丽华才知道,王越在府邸中建了一个密室,密室里还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所有的证据,但是密室的钥匙和那个盒子的钥匙都藏的很是严密,一般人碰不到。"
邵琛叹了口气,"我问丽华钥匙在哪,丽华告诉我,钥匙都在王清晚的身上,包括密室建在哪里,也只有王越和王清晚知道。不知道的人,就是将王越的府邸都翻遍了,都发现不了。"
邵琛明显感觉到程夏的身子一抖,知道这些话她都听进去了,总算是欣慰的点点头。
"我承认,我接近王清晚是因为那两把钥匙和密室的地址,当时我几次三番的试探,发现王清晚是个防备心非常强的人,关于王越的任何一点事情她都不会透露,我知道,要想打消王清晚的念头,让她放下戒备心是最重要的。"
邵琛沉默了片刻,"春节第二天王越就要出征,他已经奏请了陛下,我也会随军出征,我不放心你自己留下,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春节之前将王越的罪证都拿到手里,然后让他彻底名誉扫地,这样他所有的阴谋诡计就都无法施展,他这个人,也就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杀他,是汪直死后我唯一的目标,王越必须死,尤其是让他死在自己留下的证据里,会更有成就感。"
邵琛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邵琛听到外面紫鸢的说话声,便让她进来了。
紫鸢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白粥,她知道少夫人醒来后特意去做的,就想让她多吃一点好补充下体力。
"少爷,"王清晚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她看到程夏背对着他们的瘦弱的脊背,心里一阵的酸楚,但是也是开心,总算,少夫人还是醒来了。
"紫鸢,"邵琛想了想,问她,"你可知杜尚书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紫鸢点点头,"尚书夫人来过府里几次,我听其他婢女提起过,就在咱这里的西边,在玉泉山的山脚下不远处。"
邵琛满意的笑笑,"你现在去杜府一趟,去找杜仲,告诉他少夫人醒了,然后说我让他过来一趟,他知道该如何做。"
紫鸢似懂非懂的应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房门重新被关上,邵琛轻轻的碰了下程夏的肩膀,想挨着她坐在床上,却不防她猛地抖动了两下,然后往墙里面靠的更近了几分。
邵琛无奈,重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知道我说这些你根本不会往心里放,你最介意也最想知道的,就是我和王清晚的事。"
程夏动了动,到底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咳了两声,喘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向邵琛,"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娟帕上的血迹,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