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便是刺史大印交接的大日子,但那冷面判官聂锋镝,却仍旧住在早先下榻的客栈之中,而十分凑巧的是,这家客栈里同样住进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无论是大声喧哗还是偷偷秘议,都逃不过他这位七重楼大高手的耳朵。
“夜入武王府,擒拿段平生?”
探听到这句话的他,冰冷面庞忍不住浮现嘲弄笑意,侠以武犯禁,这帮不识好歹的江湖草莽,还真拿大唐律例当做了摆设。要不是手中的判官笔,因为那场寒毒瘟疫而报废大半,不用别人动手,他就会亲自料理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
不过嘛,面临权力交接的他,反倒是乐于坐视武王府遭到宵小来犯,他手中有一封鱼得水送来的密函,其中详细记载了,今日武王府收到的贺礼。大多数幽州权贵都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而吕三思的旧部却纷纷呈上了昂贵的礼品,尤其是那位西城守将,居然拿出了上千两银子的美玉。
即便是他这位刺史大人,满打满算干一辈子,俸禄都不可能达到千两之巨,而一个小小守将,出手居然这般阔绰,其中要是没有猫腻,那真就有了鬼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行贿啊!”聂锋镝冷笑一声,“武幽王,若是你敢为这些人出头,本官便叫你追悔莫及!”
随后,一批武者伴着夜色突然离去,冷面判官没有出面阻止,反而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架势:“段平生之名一出,圣上必然震怒,还是趁此机会,消磨消磨那武幽王的气焰好了,待得圣上降下雷霆天威,也好将之轻易拿下。”
本来,由于丐帮的存在,聂锋镝准备和武王府交好,可段平生的名字震动朝野,冷面判官便不得不重新审视双方关系,与其在武王府遭到雷霆灭顶时,经受牵连,还不如早先划清界限,至于那夜他拜托段平生说服庄半城开仓放粮所欠下的人情,就要看武王府到底能以何种姿态,屏退宵小了。
毕竟,蚁多咬死象啊,更何况现在的武王府,还远远达不到昔日程度。
没有人下令,夜幕下的幽州城便浮现出许多行踪诡异的身影,他们行色匆匆,要么施展轻功踏着房梁连连起落,要么躲避龙门部众,专挑漆黑无比的犄角旮旯行走,而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便是昔日名震天下的武王府!
至于现在的那座武幽王府,反倒是无人问津,让先前提心吊胆的毒妇宋稚,终于放下心来,笑吟吟的眼露寒光:“多行不义必自毙,孽障,可不要太轻易的死了啊!”
嗖嗖嗖嗖!
空气中传来了短促声响,紧接着,武王府的围墙之外,便出现了一道道来势汹汹的身影,这些人可不是准备浑水摸鱼的江湖草莽,而是行事神秘无比的猎龙者。
猎龙者的行动,往往会带来惨烈内耗,更多的时候,猎龙者们为了提防从背后传来的暗箭,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哪怕那些集结很久的搭档,也大都不敢将性命交到对方的手中。
因为这就是猎龙者,竞争残酷至极的猎龙者。
先前出现在寒山寺的猎龙者,今夜居然直接来了半数人马,不过,他们却只是在府外对峙,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意思。这些人,全都隐藏在漆黑如墨的披风之中,看不到真实表情,却露出了冷酷无比的眼珠,他们没有半点交涉的意思,似乎在比拼耐心,等待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叩开武王府的大门。
不过,猎龙者的诡异举动,让一帮随后赶来的武者察觉不妙,望而却步,但另一些却不疑有他,看着连守卫都没有王府大门,直接哈哈大笑的冲了上去,炫技似的高高跃起之时,还不忘大肆嘲弄一番:“都是一群胆小鬼,武王府都快灭了,还忌惮那段老贼的名头,既然你们不敢,那老子就直接取来武幽王的狗头!”
可就在他准备一脚踏在王府大门上时,门前的一对石狮,却陡然散发出了无比恐怖的气息,它们仿佛要从石中挣脱而出,狰狞口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所有猎龙者立即动用各自秘法,抵御音波之威,但普通武人却还处于迷茫之中,直接被狮吼震动了心神,腹中翻江倒海,差点喷出鲜血。至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则直接被咆哮震得神魂剧烈,宛如触电般直挺挺的倒了下来,摔在王府门前,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等着血淋淋的无神眼眸,望着心惊肉跳的武者,彻底没了声息。
此情此景,纵然是猎龙者这些亡命之徒,都感到心中一紧,更别提那些了快要被吓破胆的江湖草莽了,好些胆小的,立马打了退堂鼓,可他们才刚刚转身,便发现一道道幽幽目光突然看来,背脊生寒,竟是直接止住了脚步。
“好狗不挡道!”
被挡住了去路的一位武者,现实色厉内荏的说了一句,接着发现那些目光骤然凛冽,便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们为何阻挡去路?”
那些猎龙者们笑而不语,只是冷冷的逼视着人人自危的武者,一道沙哑而满含邪异的嗓音突然响起,竟是让人找不到出言之人的所在之地。
“为什么?当然是让你们前去探路啊!”
先前说话的武者浑身一颤,觉得出言之人的声音,犹如毒蝎般令人胆寒,他强自镇定精神,双腿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打摆,央求道:“我上有八十老母……”
声音戛然而止,一颗满含祈求之色的脑袋,滚落在地,一干武者霎时寒毛倒数,却听得毒蝎似的声音冷笑说道:“差点忘了,他先前说我们好狗不挡道,所以他必死无疑,你们要是想步他的后尘,大可离去,要是想搏一搏活命的机会,就给我探路去!”
说完,外号就叫毒蝎的猎龙者,低笑起来,纵然是其他猎龙者都感到冷嗖嗖的寒风划过背脊,就更别提那些已经被下破单子的武者了。
面对人多势众的猎龙者,真要是有不开眼的后退一步,那注定是死路一条,想要活命,就得踏入不知深浅的武王府中,可那位死在石狮咆哮之下的倒霉蛋,却又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注定是九死一生的绝路啊!
可九死一生,总比十死无生要好,有人已经猜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想起猎龙者身上背负的道道滔天血债,竟是强行迫使灌铅般的双腿,奔踏而起,不要命似的向王府冲去。
当然,对于石狮之威历历在目的他们,仅是避开的大门附近,纷纷越墙而入。
看着一干武者的身影,猎龙者们竟是还无动作,潜藏在内的毒蝎,冷索索的笑了起来:“诸位,要是再这么耗下去,黄花菜都凉了,白天一到,就是冷面判官的大喜之日,你们要是想触他的眉头,大可继续等下去。”
显然,聂锋镝的名号在猎龙者中,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此人在任宋州期间,当众斩首了好些猎龙者,自然有猎龙者准备找冷面判官的麻烦,可问题在于,聂锋镝就是大唐官场上的异类,不仅武功高强,占据刺史之位,更离谱的是,这家伙孑然一身,不仅没有妻室连父母都早早双亡,让猎龙者找不到任何可以从侧面下手的机会,只能发动几次不痛不痒的袭击,无奈作罢。
不过,沉得住气的大有人在,某个地位实力不输毒蝎的猎龙者说道:“你这条老蝎子,贼心不死,让那些人替你送死还不知足,连我们都要算计!”
“桀桀,瞧你这话说的,大家同为猎龙者,为我送死,不就是为你们送死吗?”
毒蝎嘿嘿笑道,那猎龙者冷哼一声:“只怕到最后我们都死了,就你这老家伙活了下来。”
“各凭本事而已,要是你们都死在了这里,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毒蝎可没有半点含糊的意思,每一个猎龙者都觊觎其他人身上的龙气,他自然也不例外。
其他人倒是不介意毒蝎这般直白,纷纷说了一句各凭本事后,突然跟随在探路武者之后,冲入武王府中。
月光下的武王府,仿佛撒上了白霜,景色霎是怡人。
只是,放眼望去,居然没有看到任何巡逻护卫,看似防备松懈,但所有人知道,实则暗藏杀机。
猎龙者们早就将王府构图记在心田,便直接向段平生所在的庭院冲去,而他们无论从何处出发,都势必要经过八卦大阵,要是不知道通过之法,只能在一处又一处完全相似的院落中迷失,不过,这对拥有轻功的武者们,不是问题,他们在发现不妙之后,便突然跳到城墙,飞跃前行。
可贾龙阳所率领的数百边军,早就等候多时,拿出提前预备好的军中强弩,像是射鸟一般,攻向了飞身而起的探路武者。
边关之中,不乏武者横行,几乎每一个成型大军都供养者一批武艺高强的江湖高手,当做尖刀部队,执行特殊任务,而为了抵御这些武者,各方势力的机关大师,都竭力提高弩矢劲力,用以在武者近身之前,消除危机。
武王府虽然元气大伤,可那李长林却为麾下军队,付出了大量心血,这些强弩的威力便边关之中,绝对能排的上号,因此好些只来得及听到破空声的探路武者,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侥幸捡下一条命的,或者还没准备越墙而上的,纷纷冷汗直流,不敢继续冒头,只得试着破除八卦大阵,而这却给了贾龙阳喘息的机会。
由于那数百边军的指挥军官,早就死在了朱园之中,因而贾龙阳只能从兵丁内部提拔骨干,经过几天强化集训,稍稍有了那么一点样子,但面对第一次考验,就直接漏了原形。
本应该按照批次的进行射击的兵丁们,竟是一股脑的把弩箭打了出去,声势虽然浩大,战果也尤为可观,但风险之大,让贾龙阳冷汗直流,幸亏那些探路武者的胆子早就被猎龙者们吓破,否则他真没办法向段平生交代。
而就在随后赶来的猎龙者们,察觉探路者迷失于八卦大阵之中,立马动用武力驱赶他们跳上围墙,强攻躲在核心地带的贾龙阳等人。好在贾龙阳的喝令起到了效果,这些本来就训练有素的边军兵丁,堪堪做到了令行禁止,三波弩箭批次发射,打得探路武者们死伤惨重,任凭猎龙者如何驱赶,都不愿继续冒死前行。
念及这些探路武者的小命还有些作用,先前跟在他们身后,逼近大阵核心的猎龙者们,终于达成了共识,许多黑色身影突然贴着围墙,避开弩箭的威胁范围,冲入数百边军所在的核心庭院。
可就在自以为虎入羊群的猎龙者们准备大杀特杀的时候,道道剑光却是突然亮起,宛如绞肉机一般,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落入剑阵之中,随后伴着无比炫目的月光死去。
念奴娇亲自率领月楼剑姬,守在核心庭院的周围,就是为了击杀这些意图强攻的宵小。
自打月楼关门以来,月楼剑姬们便花了更多的心思在剑阵配合之上,因此原本就威力不俗的月楼剑阵,更上一重楼,再者身为主阵之人的念奴娇,已然拥有了七重楼的实力,纵然是有同阶武者强攻,她也绝对不会落入下风,并且,随身佩戴着月石碎片,竟是对月楼剑阵拥有增幅作用。
因而,十数位武功高强的猎龙者,居然连十回合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被乱剑刺死。
无比惜命的猎龙者们遭遇迎头痛击,立马放弃了强攻之举,其中潜藏的奇人异士,居然准备以武力打破围墙,强行避开剑阵锋芒。
而这些人的破阵之法虽然笨拙至极,但以力破巧之举,却恰恰达到了最好的效果,边军将士的弩箭成了摆设,而念奴娇没有接到段平生的命令,也不敢贸然出动。
只能眼睁睁的放任这些不轨之徒,强行突破八卦大阵,冲向了碧湖所在的核心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