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雁和邓若鸿这对苦命鸳鸯,不知是善缘抑或是孽根?劫后竟于佛门重逢。原本俩人都是迫于人生的一种苦楚与无奈,才隐身于虚无的世界中,现聚首又同坐在漂泊于苦海里的一叶孤舟上,乖蹇的命运,使这对恋人本已枯萎的心在佛光的沐浴下,又抽绿发芽,很快地开花结果。
不是向佛门,似是前缘误,问三界之修行,何谓迷妄之有情?禅院钟声,奈何菩提叶落随风飘零。邓若鸿跪在蒲团上,问方丈虚云道。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只不过一种虚幻而已,凡为生命之物,皆有七情六欲,当年佛祖坐于菩提树下而大彻大悟,或非是超凡脱俗,而是一种智慧能量的释放。情者,缘也,佛祖顾念苍生,救苦救难,自是凡根未断。劫者,数也,佛国人间,自有定数,都应遵循自然规律,犹如菩提树,虽被捧为佛门圣物,可它依然生存于凡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样开花,一样结果。树木尚且如此,何谓人乎?”
虚云盘腿打坐,眼皮下垂,一手捻着佛珠,神色端庄,继续说:“为师不是高僧,更非佛身,然观颜察色,知你孽障未除,心魔重重,因佛门有好生之德,是亦非,非亦是,当初为师收留于你,也算是随缘一番,既是红尘未已,何苦面对青灯木鱼?出家是修行,还俗也是修行,心如菩提,净即是圣物,何必在乎开花结果?***;
“事佛难,涉世更难,一衰风雨,怎任平生?路漫而修远,恐坠深渊之苦。”邓若鸿显得心事过重,进退两难。
“倦鸟悲秋,其鸣也哀,然候鸟结队南飞,乃是善于审时度势,不悖逆于自然规律,若执于眷顾,不辨明暗,则死于风雪之中,有谁哀怜之?善哉,阿弥佗佛。”说罢,虚云双眼顿开,炯炯有神,似是偈语。
邓若鸿不敢正视虚云的眼光,心虚汗颜,虔诚拜上,道:“师父乃佛祖显世,句句真言,恕弟子愚钝,茅塞难开,俟灵光所至,或有所悟,就此别过,惟望师父面壁朝圣,早成正果。”
“去吧,缘聚缘散终有时。”虚云老僧坐定,闭眼诵号,邓若鸿知他又在参禅了,只好行三跪九叩,礼毕默默地退出。
菩提洞平台附近,新盖了一座小草寮,这是邓若鸿和王雁决意还俗而筑起的爱巢。那天,邓若鸿除掉三个淫僧,在林子里得以和王雁相聚,劫后重逢,方知昔日爱的誓言历久弥坚,不需要诠释,不需要掩饰,世外桃源般的幻觉,一种非理性的亢奋,使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此时,两颗炽热的心迅速地熔化在一起。
这一消魂的吻,吻得天昏地暗,当邓若鸿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入她的青衣里时,她猛地一颤,嘤嘤咛咛着,整个身子如泡在沸水里的面筋,软绵绵的,扭曲着……
地面的枯叶残枝上,灰僧袍青尼衣凌乱地散落在一起,树上枯黄的叶子,不时地落在他俩赤条条的身上,仿佛想遮掩着佛门中这一羞人的一幕。
打这以后,两人经常在这林子里幽会,终于地,孽缘结出善果,王雁怀孕了。为了不亵渎佛门圣地,两人选择了一个遮风而僻静的地方,盖起了一座简陋的茅庐,还俗了。
了凡师太那里,本来不是什么正规的庵堂,根本没有清规戒律,问题是天竺寺,虽是小寺,毕竟年号已久,况虚云方丈在这一带,也算是一个有名望的高僧了,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来参去辞这一礼节是缺少不得的。因而这一天,邓若鸿跪在虚云的面前,把他和师妹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并乞求虚云成全他还俗的愿望。
这个虚云,也是在人间情感中煎熬出来的,岂肯学法海,出于嫉妒恨,拆散许仙和白娘子的千年等一回的姻缘?当下点头应允,又说了一些似是偈语却教邓若鸿感到冷汗浃背的话儿。
回到爱巢,见王雁蹲在地上呕吐得很厉害,便去山里挖来一些半夏的根茎,煮水给她喝,她服后不再呕吐了,觉得很舒畅。
半夏,也叫“和姑***;,据神农本草经记载,生于夏至日前后。此时,一阴生,天地间不再是纯阳之气,夏天也过半,故名半夏。此乃药用植物,有抗早孕,镇咳止呕吐等功效。
邓若鸿的祖上,原是杏林世家,到了他父辈这一代,开药店、当铺、布行、购置良田等,虽说富甲一方,可还是以药店为主,他从小耳濡眼染,倒也懂得一些医理药方。
“待孩子生出来,若是男的就叫半夏,若是女的叫和姑。”邓若鸿用手摸着她的肚子,逗趣地道。
“你喜欢是男的还是女的?”王雁温柔地问。
“当然是男的。***;邓若鸿脱口而出。
“老封建,重男轻女。”王雁嗔骂着。
“先生个男的,再生个女的,然后又生个男的,再生个女的,生出一大堆孩子,这样,你就像老母鸡,张开翅膀呵护着,咯咯咯。”邓若鸿学着老母鸡的动作与叫声,惟妙惟肖。
“去你的。***;王雁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骂道。
刚好这时,鲁铗和方舟来到门口,见到俩人打情骂俏,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俩真是神仙伴侣呵,躲到这世外桃源来了,害得我俩瞎找。”
邓若鸿和王雁一见来人,不由一怔,尤其是王雁,神色更是显得惊愕,以为组织又来逮捕她了。
“王队长,莫怕,我是鲁铗,当时在你的手下当教员,你还记得吗?这位是地委方舟书记,你曾经护送过他。”鲁铗见王雁紧张的样子,忙介绍道。
王雁这时也认出他俩了,见对方没有敌意,有礼貌地打着招呼,不过,脸色还是不自然。
“王雁同志,你受委屈了。”方舟上前握住她的手,把这次的来意说了。
王雁一听,泪水簌簌而下,掩脸而哭,诚然,说不委屈那是假的,为革命出生入死,在敌人疯狂镇压下浴血坚持几年,到头来战友们白白地牺牲,自己差点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如果不是命大被了凡师太救回,现在已带着死去的旧部在阴间打游击了。
鲁铗见王雁如此伤心,忙示意邓若鸿安慰她,邓若鸿会意,上前搂住她,用手绢擦去她挂在腮边的泪珠,道:“你呵,老大不小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哭鼻子,让两个首长看着笑话,既然事情过去了,委屈不委屈的,都挺过来了不是?何况现在组织恢复了你的党藉、职务,还委以重任,证明你的党还是英明的。”
“是呵,我们共产党员是铁打的,无怨不悔,受点委屈算什么,当年红军搞肃反,多少人受了冤屈,不也是挺过来了吗?不也是对革命事业充满着信心?不也是对党怀着无限的忠诚吗?”方舟在劝慰中,略含责备、批评的语气。
经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劝,王雁停止了啜泣,抬起泪眼,问方舟道:“方书记,既然组织对鹰峰阻击战做出了最后的结论,我感谢党和组织的英明决断,只是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不知您是否同意?”
“你说,只要是不违背组织原则,我会考虑的。”方舟应道。
“我想在鹰峰建一座纪念碑,缅怀在这里牺牲的烈士们,另一个要求是据说当前土匪猖獗,我想召回旧部,加强军管会的武装力量,因为这些人惯于山地丛林作战,是流窜于山区的国民党残兵败将的尅星。”
王雁说罢,用殷切的眼光望向方舟。
“纪念碑的事,等全国解放后,我们一定要建,第二个要求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同意,鲁组长,你的意见怎么样?”方舟答应下来,又征询鲁铗的意见。
“我认为王队长这要求一点不过份,战事一结束,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剿匪,若用大部队,有如拳头打跳蚤,没有效果,而王队长的想法,正是弥补了这方面的缺陷,所以,我双手赞成。***;鲁铗当即表态,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