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后,海之蓝叫老罗将谢保春的口供送到所长办公室,自己亲自送文枫和梦彪回家,因为还要去罐仔村找苗翠竹证实谢保春口供中的某些细节。临走前,海之蓝觉得饥肠辘辘,将文枫和梦彪带到镇上有名的牛腩店。
“饿了吗?小家伙。"海之蓝笑着问梦彪。
“早就饿了,哥哥,能给我买两个吗?"梦彪倒是不客气,指着粽子说。
“好咧,今天让你吃个够。”海之蓝刮了他一下鼻子,笑着。?又转脸问文枫;“文老师,你辛苦了,想吃什么?你随意点,今天我请客。”
“还是你点吧,客随主便。”文枫矜持地笑着,笑得很自然,仅露银牙三分。
“那好,你可别说我抠,老板,先来一盘牛肉,一盘牛腩,六个棕子,三个汤。”海之蓝用右拇指和中指打个响声,吩咐老板。
这些熟食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儿,老板就端上来了,小孩见状,欲用手抓,被文枫制止了,问:“梦彪乖,要讲卫生,讲礼貌,你的手洗了没有?先去厨房洗洗手。”小孩口水回咽个不停,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厨房洗手。
“文老师平时是在学校开饭吗?"海之蓝问。
“学校穷,请不起饮事员,我自己煮,能节省就节省点。”文枫一边为海之蓝和小孩剥掉棕子的叶子,一边应着。
“听袁校长说,你将省下来的钱都买笔买纸送给孩子们了。”海之蓝道了一声“谢谢",用筷子挟着牛肉牛腩往她和小孩的碗里添。
“没方法,看到孩子们用剩下一寸两寸长的铅笔写字,我心酸得直掉泪。”文枫说着,眼晴湿润了。小孩回来一见,忙问:“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欺负你?”
“没有呵,你别乱说,警察哥哥是好人。来,梦彪,先谢过哥哥。”文枫笑着拉过小孩,教道。小孩似乎不相信,盯了海之蓝一下,才勉强地道谢,然后坐下来,大口地咬着粽子、牛肉牛腩。海之蓝见他憨态可掬,不禁哑然失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支派克牌钢笔,在小孩面前晃了晃,问:“想要吗?哥哥奖给你。”
“想。”小孩的小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但他不敢拿,望向文枫,见她颔首,才接过了。
“孩子很可爱,文老师,你的善良你的爱心使我深深感动,日后你的公益行动也算我一份,好吗?”海之蓝??用赞赏的眼光注视着文枫,问。
“那敢情好,我先替孩子们谢谢你了。”文枫脸一红,避开他的眼光。
“姐姐,我看他不是好人,老是盯着你。”小孩一边吃一边嚷,文枫脸更红了,挟起一块肉塞入他的嘴里,嗔道:“你这张嘴呀,整天胡说八道。”
童言无忌,惹得海之蓝也哈哈地大笑起来。
吃完饭,海之蓝开着吉普车送文枫和小孩回家,然后去苗翠竹的家。自从谢允祥被捕后,这个家显得凄凄戚戚,笼罩着一团哀愁。
谢允祥的母亲一见海之蓝,哭诉:“小哥,冤枉呵,我儿子胆小,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可能去杀人呵?你们放他回家吧,我求求你们。”
“大娘,你放心,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海之蓝知道,谢允祥不是杀人凶手,但他在此案因果中起了帮凶的作用,若按法律,应负有刑事诉讼附带民事责任的。面对着这个满脸沧桑,老泪纵横的瘫痪老人,他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照搬电影台词出来,含含糊糊,连自己听着也起一层鸡皮疙瘩。
“天啊,我前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世遭这罪,没有儿子了,我怎样活下去啊?”老人嚎然大哭起来。
海之蓝听着鼻子直酸,忙叫苗翠竹出来。把谢保春供词中和她有关的内容说了,苗翠竹一脸愁容,承认了谢保春霸占了她的事实。
“那天我找你问话,你为什么隐瞒呢?"海之蓝奇怪地问。
“那天你不察觉,他临走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话中有话,你走后,他又回来问个情况,并威胁我。你也知道,他有权有势,我一个弱女子敢说吗?”苗翠竹边说边哭,委屈、愤懑、幽怨、哀伤如岩浆迸发。
海之蓝无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同情的眼光凝视着这个泪光滢滢的同学,她实在是太不幸了。例行公事毕,他好言地劝说了一番,才辞别苗翠竹,心事重重地回派出所。
办公室里,所长也不闲着,接过供词,他如释重负,认为过了这艰难的一关,忙拿起电话向谢保秋副局长汇报情况。
谢保秋沉默了半晌,问:“此案是谁破的。”
“是海之蓝,去年省警校毕业的。”所长如实回答。
“哦,我记起来了,去年省厅顾副厅长给我电话,我才聘用他。老屈呵,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哪懂得破什么案?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你竟然交给他办理?真是犯糊涂,不是我骂你,死人托梦这种事你信吗?一只不在活埋现场的鞋印能说明什么?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作证人,真是荒唐透顶,严格地说,法律上是不会采信的。”谢保秋浸溺在警界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一连串的质问,使不是专业人士的所长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没办过大案重案,缺少经验,这样吧,你明天把人和案移交局里,这边的军官被杀案告破了,局里将抽调精干有破案经验的人员组成专案组,重新侦查此案。”谢保秋见他答不上来,语气轻了一点,可不容分说,便挂断了电话
所长站在电话旁发呆,上司对自己的斥责,甚至看不起的语气,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在旁的老罗也猜到几分,提醒地问:“要不要向局长汇报一下?"
“没用,局长坐等退休了,现在局里是他说了算,估计下任局长是他的囊中物了。”所长苦笑着,又问:“之蓝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早就劝他,凡事不要太认真,可他就是不听。”老罗嘟囔着。
“小罗呵,不是我说你,论胆识论才能,你输给他很远,如果我的眼光不错,日后他比咱俩都有出息,所以无论遇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帮助他。”所长责备着。
“我都成了他的跟屁虫了,所长。”老罗用抹布擦着办公桌,嗫嚅地说。
“跟屁虫也会成母大虫的,走,去我家,你嫂子养了十多个鸡,今晚杀一只,等之蓝回来喝酒。”所长笑着捶了老罗一下,说。
“好咧,我回家取酒,那是我爸托人在香港买的上好人参、鹿茸,自己酿的高度酒泡浸的。”老罗也呲牙笑着。
“装多点,这次喝不完先放在我家存着。”一听有好酒,所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这个月喝完上个月的酒,能存吗?说谎脸都不红。”老罗帮他锁上门,笑道。
“好小子,都把我说成什么人了?这次一定存着。”所长拍拍老罗的肩膀,呵呵一笑,回家了。
海之蓝回到镇上,见路边有人挂卖白切狗,便下车买点狗腩、狗爪,他知道这是所长最喜欢吃的。回到所长的家,所长和老罗已倒好酒等着他了。一见狗腩狗爪,所长眉开眼笑,挟起一块狗腩,放在嘴里美美地咀嚼着,说:“古人传下来的俗语,下酒最好的菜是一狗二鲎三海豆芽四花生,狗摆在首位。”
“有些地方的人忌吃狗肉。”老罗伸手抓起一块狗爪,说。
“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风俗,我老家那里忌吃鹅,说鹅是神,夜里听到鹅叫声,那是神在巡更,行人必须回避。"所长说罢,问海之蓝:“事办妥了吗?”
“办妥了,这个谢保春简直是禽兽,连侄媳妇都不放过。”海之蓝气愤地说。
“唉,世风每况愈下,案件日趋迭出,治安状况令人堪忧呵,尤其是农村,随着青壮年劳力流向城市,农村成了空巢,这就让犯罪分子有了可乘机会,魔爪伸向老人、妇女、儿童。”老罗也叹气道。
“单凭他欺男霸女这点,若在毛泽东时代,就够枪毙几回了,可现在有人为他翻案呵,看来我们是瞎折腾了。”所长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把谢保春在电话里的原话说了出来。
“死人托梦的事可以不信,但坟里埋着袁克坚,这是不是事实?鞋印不在活埋地点,只能说是不在第二次作案现场,可它在作案第一现场出现,这难道不是证据?刑事诉讼法第四十八条虽然规定: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别是非、不能正确表达的人不能作证。但没有明确界定年龄,小孩已十岁,读二年级了,彼此是邻居,难道他不认识谢保春?不晓得埋人的概念?何况他是在有监护人的前提下出来作证的。”海之蓝一听,神情激动,几乎拍案而起。
“你冲我嚷嚷有啥用?反正这案迟早要移交到局里走程序,早点移交是好事呵,我们基层小所的,管的是些偷鸡摸狗的杂碎事,揽不得瓷器的活儿。”所长喝了一口酒,对海之蓝说。
此时的海之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表歉意道:“对不起,所长,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我就是喜欢有脾气有个性的人,之蓝,顾副厅长的儿子和你是同学吗?”所长笑着问。
“这你也知道?”海之蓝惊诧地反问。所长又把谢保秋的原话说了,海之蓝这才明白,自己这份差事是何一婷赐予的,因为自己和顾钧儒虽为同学,可人家是官二代,自己是泥腿子,云泥之别,彼此之间并没有很深的交情,故他不可能为一个泥腿子谋一份差事,这很现实。
“是同学,但人家是官二代,咱高攀不上。”海之蓝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平淡地应着。
“大树之下好乘凉,有这种关系,你前途无量。”老罗十分羡慕地说,所长也咐和道:“之蓝呵,有这样的关系要珍惜,日后多走动,俗话说得好,人不亲脚印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