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那东北佬输得一点也不冤。可他为何蛰伏于此?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顾钧儒上前,毕恭毕敬地问:“请问前辈是当年名震商界的泰斗叶帅吗?"
当年粤港澳商界名流都尊称叶纹为“叶帅”,可见他的身份何其荣耀与尊贵。
那老者一听,不可置否,只是脸色微变,眼皮却不抬,反问道:“你是谁?”
“晚辈顾钧儒,是这个酒店的股东。”顾钧儒自我介绍着,但绝不敢僭大在叶帅面前称老板的。
“哦,要不要来一杯?”老者似是晓得他的名字,总算抬起头眼正看一下,问。
“叶帅赏酒,晚辈深感荣幸,只是刚才斗酒,已成特大新闻,必有人报料,恐报社记者将至,故晚辈想请叶帅贵步移至雅间,浅斟如何?"
尽管叶帅仅是敷衍之意,顾钧儒也是受宠若惊,热情地邀请着。
一听说记者要来采访,叶帅显得甚为厌恶与恐惧,说“我平生最讨厌这些把稻草说成金条,把死蛇说成活龙的人,也罢,既是顾老板的好意,权当蹭一顿酒喝。”
“叶帅太客气了,今天得遇前辈,实是晚辈前世修来的福气呵。”顾钧儒说罢,呼来餐厅经理,耳语叫他在自己专用的贵宾套间设酒宴。然后带着叶帅,绕开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径直上九楼。
这个贵宾套间装修十分豪华,是专门接待贵宾及召开董事会议时设宴用的,平时顾钧儒一个人也很少在这里就餐。
顾钧儒恭请叶帅坐首席,从酒橱里拿出藏了几年也不舍得喝的泸州老窖特曲,该酒源于明朝万历年间(即公元157年)的“国宝窖池”,是泸州老窖的顶级奢华高端定制酒品,酒力强劲,液色清亮,发酵的桃子香尤为浓郁。
“好酒,醇郁而香浓,滑口而回味,烈而不呛,韵,沁人心脾,此酒应是1915年获得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金奖的那批次酒之一。”叶帅轻呷一口,眯着眼晴慢慢地品尝着,然后悠悠地说。
“神,真是太神了,这是泸州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还有一瓶,您老慢慢喝,据说他祖上就是国宝窖池的煮酒师,到了他一代才改了行。”顾钧儒竖起拇指赞道。
“不是神,我过去喜欢喝泸州老窖特曲,此酒1915年酿造的和195年生产的很难判断,仅是舌尖上感觉的区别,前者一入口接触舌尖,比较滑软,后者略含少许辛辣,可能是传统酿造工艺有点不同。当然并不排除珍藏期的原因。"叶帅饶有兴趣地分析着。
“您老当年骋驰商界,叱咤风云,想不到对酒的研究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顾钧儒喟然叹道。
“架打得多,功夫就厉害了,酒喝得多,不是成仙就是成鬼,这不奇怪的。”叶帅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待酒至半酣,彼此有了融洽的感觉,顾钧儒憋在心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请恕晚辈冒昧,想问一下当年您老为何退出商界?”
“这事说起来话长,198年我从官方内部得知海南岛搞特别行政区,准备建省的可靠消息,认为赚大钱的机会又来了,就挥师南下。然而,那时海南特别穷,大都保留着原始公社,岛内国民总产值才两亿多元,国家除了给海南岛开发一些优惠的政策外,并没有拨下一分建设资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能搞什么建设能搞什么开发?这时特别行政区的领导想到一个方法,就是利用自有外汇,可以进口17种机电产品,包括汽车、电视机、收录机、冰箱……反正都是值钱的商品。一免税,一变卖,不就大把赚钱?
方法是有了,但进口这些商品需要巨额资金呵,一位平时和我关系很铁的领导找上门来,希望我能支持一下特区的建设与开发,当时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然而,政策规定这些产品是不能出岛的,不出岛就不能赚钱,钻什么空子呢?新的不准出岛,旧的可以啊。于是我们想方法把新的变成旧的,关税罚点钱就出岛了。
正干得顺风顺水时,1985年爆发的海南汽车事件,罪名是大量进口和倒卖商品物资,冲击了国家计划,干扰了市场秩序,破坏了外汇管理条例和信贷政策,败坏了党风和社会风气,不仅给国家造成很大的损害,也给海南的开发建设增加了困难,延缓了海南岛开发建设的进程。
就这样,我受到牵连,从“岛爷”变成“倒爷”,被冠上“投机倒把"的罪名铛锒入狱,所有进口商品和资金都被没收。如果是平民百姓,这次肯定就成为枪下之鬼了,幸而我有些社会关系,加上特区领导死保,坐了两年牢后我才被保释出狱。”
说到这里,叶帅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喝了一杯酒,又愤然地说下去:“大量进口和倒卖汽车在当时确是违纪行为,可我仅是为特区政府出资而已,谈不上犯了什么投机倒把之罪?我这样做,为的是日后能够包揽岛内的建设与开发工程项目,但想不到却成了冤大头。
出狱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这是京城某公子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目的是整死我后,他就可以当‘岛爷’了。因斗不过他,为了苟全生命,我就宣布退出商界,回到这老家隐居了。”
“哦,您老原来是莞城人。"顾钧儒终于明白这次巧遇的原因,现听到叶帅的这段隐情,尤其那个公子,叶帅虽然不提他的名字,但可以想象他是一个够厉害的角色。本来叶帅就是神通广大的孙猴子了,能让他如此骇然而退出商界,是何方魔头可想而知。想到这里,顾钧儒不禁打个长长的寒颤。
“改革开放之初,他们的思想观念还未改变,可以让你们捞,一旦他们脑筋急转弯,就扑杀过来了。当时也是因为我太过于麻痹,捞得第一桶金后,以为手指尖已触到青天,有着飘飘然的感觉,谁知高处不胜寒,栽了一个大筋斗,还差点搭上性命。”叶帅叹道。
“那您老可以退而居其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致于退隐江湖呵。"顾钧儒感到既惋惜又不解。
“小老弟呵,看来你还是有点嫩,一旦被仇家盯上了,你还有可能重出江湖吗?除非你有打败他的本事?否则,明天怎样死你都不知道?"叶帅晲了他一眼,神色沉重地说。
“明哲保身,急流勇退,此乃大丈夫也。”顾钧儒心里不以为然,可还是陪着笑脸恭维着。
“还有酒吗?”叶帅摇着空瓶问。
“有。”顾钧儒应声起身去酒橱取出另一瓶,拧开盖,给他满上。
“我知道你心里怎样想的,说我懦弱是吧。”叶帅笑着问。
“晚辈岂敢?”顾钧儒赶紧否认,忽地想起A市投资之事,忙改口道:“晚辈有件事想请教您老,还望不吝赐教。”
“什么事?你说。"叶帅问道。
顾钧儒把在A市投资遇到竞争对手的事说了,叶帅听后呵呵笑道:“这等小事也值得挖尽心思?古人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其实,你不必要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和对手纠缠,而是在政府方面大作文章,在舆论上大造声势。比如:你在A市开个新闻发布会,花些钱请本地官员和省市级新闻记者,当然,如果你能请来中央台记者来就更好了。在发布会上你就说,想捐资在A市办个敬老院什么的,希望当地政府大力支持一下。这等慈善义举,政府和新闻界必然积极响应,不用你提出,他们会主动并且廉价给你地皮的。”
“可我只是看中市中心那块呵,想在那里建十几幢房产和一座大酒店。"顾钧儒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敬老院能建到荒山野岭去吗?你可以打报告向A市政府申请市中心那块地皮呵,这些官员视声名比生命还重要,这样既能得到民心又能捞到实惠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又何苦浪费人力物力搞什么多此一举的投标?”叶帅骂道。
“这倒是,不过建敬老院会不会影响到投资的目的?”顾钧儒又问。
“不会的,少建一幢楼而已,待地皮到手,在A市站稳脚跟,可以在别的地方再买一块地,以市中心过于喧闹会影响老人身心健康为理由迁走。反正这是政府的拨用地,在某种程度上不受法律合同所制约的。”叶帅继续授计道。
“高,您老真是高人呵!”顾钧儒如醍醐灌顶,佩服得五体投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