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惠昭仪开口道:“皇后娘娘自作主张将胡尚食的东西带走,若说其间偷梁换柱也未尝不可。”
我辩驳道:“这包袱是我昨夜在凤雀门下当着众位侍卫的面打开的。里头有些什么东西,他们皆是见证。”
惠昭仪死死相逼道:“这宫中侍卫千千万。娘娘又怎能寻的出昨夜为你见证的是何人”
我道:“惠昭仪似乎很是激动呵。”
惠昭仪的神色这才软了些,道:“事关贱妾的孩儿,贱妾不得不激动”
几句话一出口,宏政殿里静的惊人。
“皇后娘娘可是疑心奴婢?”宋司膳忙叩头道,“奴婢所说句句皆是亲眼所见的实情,不敢打半分诳语。”
我却不愿搭理,只对皇上道:“皇上可还记得贱妾说过的话么?无论是谁的孩儿,贱妾皆会视如己出,又岂会做出这样阴毒之事。”
皇上面色严肃,道:“朕知道你的性子,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草草决断。你放心,若你清白,朕绝不会让你蒙冤。”
说话间,见桑桃好似想起了什么,进言道:“启禀皇上。皇上赏赐给娘娘的这对簪子并非两支全在娘娘处,其中一支簪子娘娘几日前已经赠与了庆美人。皇上明鉴。”
我目色一凛,看向桑桃。我知道她是护主心切,急着想为我洗清冤屈;但这簪子原是我定要送与庆美人的,如此一来,倒是让庆美人与我互生嫌隙了。果不其然,看庆美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失落,移步上前跪下,道:“贱妾不知为何会被牵连进此事,但贱妾当真毫不知情。”
皇上思忖了良久,道:“王公公,你带人去椒房殿和庆美人处,查查她们各自的簪子都在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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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子,王公公带着人回来了。皇上迫不及待问道:“结果如何?”
王公公上前来,见了礼道:“启禀皇上,奴才带着人去看过了。皇后娘娘宫里的簪子确是还在。倒是庆美人宫里头并没有寻到。”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庆美人看了过去。惠昭仪亦故作泫然,一双眼里难以置信的神色叫人看着可怜得很。
庆美人的贴身侍婢新荷见状,忙叩首道:“冤枉呵。美人一向歇息的早,昨夜更是二更天便歇下了。伺候美人的宫人一向很少,昨夜奴婢去查房的时候也都歇下了。那蒙面女子岂会与美人有关?”
惠昭仪道:“既如此,你为何没有歇下,又去了何处?”
新荷一怔,道:“奴婢是美人的贴身侍婢,昨夜要为美人守夜,所以……”
空气忽的凉了下来。有妃嫔轻声道:“这新荷是庆美人的心腹,行迹也确有些可疑。若说是庆美人指使也无不可……”
庆美人亦直直迎上众人的目光,不卑不亢道:“贱妾没有害人的理由,也不会害人。”
我忙上前跪下,急切道:“皇上明鉴。即使这支簪子确是庆美人的,却也不能妄下结论,断定那蒙面女子便是庆美人。据贱妾所知,庆美人是从大庆部族和亲而来的。虽说她有些心直口快,却也不过是仗义执言,从未出手陷害过旁人。她一心为保两国安定,又岂会出此下策,前功尽弃?若昨夜之事当真是庆美人所为,她能得到的好处又是什么?皇上心中该是明了的。”
皇上略一思索,道:“嗯,她确是比较安分的,朕心里头有数。皇后怀有身孕,快些起来。”
我平了身,却看惠昭仪不依不饶,梨花带雨道:“贱妾实在惶恐。庆美人确是安分的;怕只怕这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庆美人不过是个为其所用的傀儡,暗度陈仓的顶了一枪。想来皇后娘娘与庆美人交好,总该避一避包庇之嫌才是。”
我自知她口中的“另有其人”说的既是我了。我抬眉,道:“惠昭仪好伶俐呵。此事来的莫名其妙,这一切自是另有他人在幕后操纵。想来那始作俑者定是知道我得了那对绝无仅有的簪子,且知道我将其中一支赠与了庆美人。她的本意是将我那簪子放在胡尚食的妆匣内,诬陷昨夜所谓的‘蒙面女子’与我有关。奈何椒房殿守卫森严,她并不能将我那支簪子盗走,便只好借用了庆美人那支。她知道我与庆美人交好。若我说这簪子并非椒房殿里的那支,她便顺理成章将罪责定在庆美人身上。恰好这簪子正好是我所送的,因而我与庆美人之间必生嫌隙;但若我不说,这幕后黑手的罪名自是水到渠成安在了我的头上,更是如了她的愿。可见这始作俑者的心思之深。”
惠昭仪微微一怔,似有不甘道:“且算是我错怪了庆美人,可人证物证俱全,一应指向皇后娘娘与庆美人。事关贱妾腹中孩儿,贱妾不得不多想。还望皇上细细查处,揪出那蒙面女子,以安六宫人心。”
皇上看看我,又看看惠昭仪,问宋司膳道:“你果真听得真切?”
宋司膳道:“奴婢听得真真切切,不敢有所欺瞒。”
“朕情愿相信皇后与庆美人;但宋司膳言之凿凿,且这簪子确是她们二人的东西。朕不可肆意蒙冤清白,却也不可偏颇。”微微叹口气,皇上道:“看来此案扑朔迷离,一下子还辨不清黑白曲直了。罢了罢了,你们先行退下罢,容朕再询问询问旁人,看是否有人知情。”
“是。”众人行礼而退。我看向惠昭仪,那委屈的神色好生真实,真实的让我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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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宏政殿,我见庆美人走在我的前头,心里想着她定对方才之事还未释怀,便上前试探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安瑶姐姐可还信我?”
庆美人见是我,定定的看了我许久,微微扯出一丝笑道:“不瞒你说,有那么一瞬的,我确是疑心了你。但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相信你与我之间的情义,你不会害我。方才在皇上面前,你为我辩驳的急切,我更是坚定了此事必是旁人所谋划的一出离间计,想要拆散你我姐妹之情。”
我喜极而笑道:“你信我便好。”
庆美人的神色却不太好:“只是宋司膳口中的蒙面女子一日身份未定,你我便一日岌岌可危。”
“安瑶姐姐当真信了那宋司膳的话了么?”
庆美人微微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我估摸着根本就不曾有所谓的‘蒙面女子’。”我四下看了,别无旁人,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之事许是贼喊捉贼。”
庆美人点点头:“我也有所怀疑。先是她滑胎不成,再是尚食自尽,这一切怎会发生的如此之快?方才她先一口咬定是你所为,待发现是我的簪子失窃又忙不迭怀疑起我的侍婢新荷来。我早早便察觉了她并非如表面一般温驯,所以平日里并不多与她言语,不曾想竟平白中了她的圈套。”
我道:“别的倒也罢了;昨夜出事的时候,我总觉得有所蹊跷,一边带着桑桃急匆匆赶过去凤雀门,一边便留了谷公公周全着椒房殿。后来我问起,谷公公告诉我说曾见到惠昭仪处的李公公,神色慌张却说只是路过。”
庆美人眼睛一亮:“你赠我簪子那日,那李公公不正与谷公公一同在偏殿么?他又知晓你我交好……莫非是他偷偷听了去,与惠昭仪合谋策划出了今日这一出?”
“姐姐说的不错。我猜测胡尚食的死可能只是调虎离山之计,为椒房殿制造纷乱而已。惠昭仪真正想要做的是派遣李公公适时过椒房殿来,趁乱盗取我那簪子,并在胡尚食的死讯传到皇上耳中、等皇上下令搜查胡尚食住处之前将我那簪子放过去,只等王公公搜到即可。奈何我早存了一手,倒让她打起了你的主意。你歇息的早,伺候你的人又不多,她想盗走你的那一支自然容易得多。”我一字一字道,“虽说这李公公是谷公公的交好,然这宫中之事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或许他早已倒了戈,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眼下我是不得不对他多揣测两分了。”
看庆美人赞同的神色,我道:“胡尚食死前曾与我说过许多难以捉摸的话,想来胡尚食的出逃可能另有缘由。只可惜眼下死无对证,她利用宋司膳招供出那些个后山偶遇,一切便都栽赃在了你我身上。”
庆美人道:“如此说来,那宋司膳亦可能是惠昭仪身边的人了。娘娘便不打算召她前来审讯一番,让她供出此事的真相?”
我轻轻摇摇头:“不可。惠昭仪心思缜密,她既想害我,便不会让我找着证据,亦不会留那宋司膳性命太久。怕只怕到时候宋司膳莫名死在我手中,我倒是当真百口莫辩了。”转而想起庆美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便叮嘱道,“为防打草惊蛇,你我的猜测莫要在人前吐露半分。”
庆美人郑重的点点头,道:“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