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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issa还像往日一样美艳不可方物,端坐在办公桌正中央。Melissa毕竟是地地道道美国人,办公室布置简约大方,没有太多中国元素的痕迹,唯一看得出来在中国的地方,就是一摞摞文件都是汉字打印。
三米距离,她身上的Bijan香水飘来佛手柑、水仙的香味,在她推开门之后,檀香的味道钻入嗅觉,那是一种醇厚沉静的味道,有一种让人镇静的力量。
两个人四目相对,杨竹一身穿着白衬衫和素灰色西装裤,她的衣服被鲁楠的血浸染,换上这身用于替换,白衬衫上还有苏殷澄溅出的血迹,此刻已经干涸。而Melissa穿着收腰的高档定制女士西装,领口下方绣着设计师名字,但杨竹看不全。
“来了啊!”Melissa气定神闲地说。
Melissa?
虞晚风?
妈?
虞总?
每一个称呼都有其合理性,杨竹都叫不出口。
“我等你好久了,坐!”Melissa露出迷人的笑容,她脸色有个浅浅的梨涡,杨竹没有遗传到,但这个梨涡让她微笑时有抓人心的魅力,让人就是觉得好看。
杨竹虽然是她亲生女儿,在相貌上,却还是差Melissa一点,她昼夜生活不规律,保养功夫不到,女人憔悴起来尤为明显。
“昨天看你还好,怎么今天黑眼圈都出来了?”Melissa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云淡风轻地说。
那一瞬间,杨竹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他们是不是都搞错了,把一口大锅罩在Melissa身上,好逃避自己的责任。
“我忙了一夜。”杨竹最终没有喊称呼,平淡地阐述了事实,血液拼命向大脑涌去,她感觉自己在加倍透支身体。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世界轮不到她来拯救,她最需要拯救的是自己,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未来从何而去。
Melissa摁了下遥控器,办公室的门自动徐徐关上,关门扇动了办公室内的空气,她又在香味里分辨出了安息香、麝香的味道,那是极为昂贵的香料。
杨竹觉得自己像一台机器,已经丧失了单纯用好闻或者不好闻来定义一个气味,闻到的第一反应这是什么成分,什么品牌,甚至哪一个年份,价位多少,谁才用得起。生活原本绮丽多彩,在她的认知里,全异化成可供分析的option(选项)。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丧失了欣赏美的能力。
“我刚知道,戴总去世的消息,接到你们警方的电话。”Melissa走到自动咖啡机前,High Peak浓郁的香味充盈着整间办公室,她没有加糖和奶,递给杨竹一杯,清透的黑咖啡液体上还漂浮些许泡沫。杨竹冰凉的双手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感觉身体有了更多的力量,她喝了几口,异常酸苦。杨竹从小跟着父亲喝茶,对咖啡研究不多,在美国喝咖啡的时候多了起来,也只能认出常见的品种。
Melissa拿着咖啡杯说:“牙买加蓝山High Peak山区出产的咖啡豆,过一会儿你会感到一种奇妙味道,不够甜,但比起苦舒服多了。Vanessa也很喜欢。”
Vanessa是戴珊珊的英文名字,杨竹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用Vanessa来称呼她了。
“我亲生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杨竹抬起头,看着身材高挑的Melissa,问。
“attractive,g,smart,Aiful adjectives you k of is not too much to describe him(有吸引力,有魅力的,聪明的,任何你能想到的美好形容词用来描述他都不过分),Sto man I have ever seen(斯通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Melissa带着明显的东海岸口音,咬字有些重,Stone就是杨海通的英文名字,Melissa说出来感觉在提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杨竹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语言的本质就是思维,Melissa脱口而出的话,代表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如同有人问岳迩怎样,她会是第一反应使用中文里最漂亮的词语形容他,尽管杨竹的英文也很流利,可中文词汇才是她最有认同感的。
“我看到他的资料,死于pa ring cell a(胰腺印戒细胞癌)。”杨竹平静地提及这件事,终于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反而很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大海,再也没有惊涛骇浪能让她内心有起伏,最坏的结果还能怎样呢!
“Nothing save him but a(除了黄泉素什么都不能救他),I "t……”Melissa哀伤地说。
“我父亲死于2002年,陈灵死于2008年,他们有什么关系?”杨竹问。
Melissa晃晃杯子里的咖啡,咖啡的苦香混着她身上香水的味道,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她陷入了回忆里,用中文回答道:“陈教授最早提纯了a,发现a可以阻止驱动激酶转化正常细胞,那时候他是弗吉尼亚大学生物学博士后,我用了一切可以用的方法,希望他救救海通,他无动于衷。他不停地告诉我,那种物质他刚发现,不能用于临床试验。我做过他的实验助手,我知道a可以的。海通的病情发展太快,我们救不了他,他走了!”
“然后呢?”杨竹追问。
“我亲爱的孩子,你那么聪明,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Melissa恢复了她冷艳的表情。
“六年时间里,你处心积虑,去买通陈教授的助手张宽,让他盗走a,并且陷害陈教授,让他吸入a发狂,杀死他家人,被判刑入狱服刑22年。资助张宽继续研究a,直到发现不令人发狂的a。”杨竹也放下了咖啡,认真地说。
杨竹觉得自己是真够自欺欺人,已经有无数线索指向了Melissa,她下意识回避或者无视了而已。舒睿对她说:“你需要的是理性,而不是偏执。”无形之中就看透了她的本质,杨竹对感情没有安全感,爱她的人,她总会习惯性放过他们做得不对的地方。古人果真是没说错,人不自医,医不疗亲。亲友就是杨竹理性的盲区,她亲手放过了关于Melissa的线索。在De教授跟她讲那个有关于草原逊王的故事,他已经意有所指。但杨竹怀疑归怀疑,从没有真正把Melissa放到显微镜下仔细剖析!
“女人有仇必报,不是很正常吗?”Melissa轻描淡写地回答。
原来,这一切真的没有那么复杂。
PS:David Davidson 小提琴演奏《 A Time For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