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话音刚落,失去了飞行员的运输机也紧跟着坠落云雾之中,机舱内气流不断灌入,所有的东西让风吹得睁不开眼。驾驶盘早已不受控制,正在来回晃动,仪表盘指针正在飞速旋转和滑动,各种警报提示音此起彼伏!飞行员的尸身从前舱滚到后厢,直至撞在椅腿上被挂住,这才停止了不断乱走!
“我不会开飞机啊!”我好不容易支撑起身子,费力地挪到主驾座椅上,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操控表,绝望地叫道。
“你,再不会也比我们所有人懂得多,听着,林锐,你有基础,”Alex让剧烈颤抖的飞机推来推去,艰难地抓着椅子把手对我叫道:“飞行员刚才还教了你一些常识,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够做到!先设法稳住机身再说,慢慢下滑!”
“老天,驾驶直升机和驾驶飞机差别大了去了,”我狂叫道,然后盯着速射枪,思考了片刻说道:“去找,找飞行员身上的电话或其他与地面联络的电台,现在当前最首要做的,设法先联系上地面那个教导场的塔台!”
“林锐,你要设法减速,找一找,仪表盘上还有几个表盘在正常工作?”掐烟卷的却显得十分冷静,与这一飞机上惊慌失措的人们截然不同,他借着惯性滑到主驾座椅后,抬起一条腿撑住最靠前的椅子腿,用厚实的脊背顶住晃抖得极其厉害的我和驾驶座,说道:“不用去想其他的,冷静下来吧,你能行的,我相信你,嗯。”
仪表盘上还有信息,我首先要先估算出目前的灾难应该归类于哪一种性质。首先,飞机只是失去控制它的人而高速坠落,螺旋浆和发动机仍旧保持着正常工作,这说明,适才打后面追上前的La-7,还没有破坏到飞机上这些主要部件以及油槽。掐烟卷的说得没错,紧急情况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减速,要尽一切努力延长飞行的时间和控制平稳。眼前的速度要慢下来,再慢一些。我扶住驾驶把,将发动机的旋转速度从一万降到每分钟七千二百和六千六百之间,这时候飞机的速度十分明显地减慢了。
六个主要仪表盘,现在正常的也就只有空速表,升降速率指示器以及高度刻度表这几个。换言之,也就是说我现在能够知道自己的飞行速度和自己所在的飞行高度,仪表盘的指针正指在三千二百米这个刻度上。盯着看表盘显示,我可以判断出自己是往高处攀升还是在向地面俯冲,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此刻时间已近六时十八分,天色一分钟比一分钟暗弱,这会儿,四周云层和浓雾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白亮。
我说过,弱光源以及通电的铁板,一直就是我无法突破的盲点。而其实,火焰和烟雾,同样障碍着我的视线。了解到这一点,还是在克里木半岛的雅钦渔村,这简直让我束手无策。好在,我的肉眼比起常人稍强一些,勉力去透,大概可以瞧见前方十多米左右的范围,再远无力做到。如果这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山峰,我极有可能会撞上去,然后携全部搭机人员身亡。
“找到了,我找到了!”速射枪高举着一个电话,这是他刚才从飞行员尸体衣袋里翻出来的,此刻他正在高叫着,说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吗?你别影响人家少校开飞机,查找最开头的三个电话,一个个拨打啊,呕……”刀疤脸难受地扼住自己的喉咙,不断呕吐着,地上满是各种黄黄青青的流汁,散发着强烈的酒气和腥味,他面色灰白地瞪着速射枪,说道:“这家伙在上天前,我看见他曾打电话,一定是预先……预先打给那个教练场的人知道。”
正在这时,离开我们数百米的上空,射下一排机炮子弹,而后,我们的正前也有同样的子弹在穿透云雾。当我们的运输机坠落到浓雾之中后,头顶上两架战斗机没有跟着一起钻入。它们现在仍徘徊在云雾上端,做着试探性的攻击。
“他们不敢冒险冲进浓雾,因为,他们看不见啊!”Alex高叫道:“始终保持在云雾里飞行,他们也就无计可施!”
“最要命的就是始终在云雾里飞行,因为能见度几乎是零,这种事,哪怕再老练的飞行员也未敢轻易去尝试!”我稍微将油门加大了一些,以防止飞机不慎下坠,这时候是在三千米的高空飞行着,我不再俯冲。四周的白雾比起运输机刚起飞前更厚重了,我估计就算没有几百米也得有一百五十米上下的厚度。飞机慢慢不受我控制,正在不断下降,极有可能还没看清,就撞上山峰。我焦虑地回过头,对Alex叫道:“连我的眼睛,也看不透十来米,怎么办?怎么办啊?”
“小锐爷,你,你调出第三瞳,努力去透。”刀疤脸一个趔趄摔到我跟前的副驾驶座,扶着座椅喘着粗气,说道:“我知道这很难受,但不如此救不了我们大家以及你的命。”
“我尽量试试吧,”事到如今,我也唯有这么做,于是让速射枪,Alex和他,带着飞行员尸体,都尽量跑到飞机的最后端,不至于机身失重,机头已有我和掐烟卷的,之前一大群人都挤在飞机中段,所以颠簸不停。他们几个按照我所说的滑行到机尾,顿时晃抖减弱了很多。于是我调出第三瞳,眼前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只见距离我们不远的上空,那两架战斗机在徘徊着,好似等得很心焦,却又不甘心光是冲着底下探测性乱射子弹。他们似乎弹药也并不多,胡乱打了一阵,就不再射击,这时候,德哈维兰蚊式似乎下定了决心,一个侧翻,钻入了云雾。紧随其后,La-7也跟着一起俯冲下来。
这两架战斗机一穿入云雾,随即放慢速度,开得极为小心翼翼。我曾经猜测过,古怪女人或许也能适应黑暗之中的环境,但我可以肯定,她不具备我这样特殊的眼睛。如果说这三架飞机都在浓雾里,我是为了躲避活命,而他们则是在找死!
“小锐爷,小锐爷,塔台,我联系上了!”速射枪冲着我高叫道:“没错,他们回话了!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的情况,正在问你现在的高度是多少?你看一下。”
“二千六百米,告诉他,半分钟之前是三千二百米,还在不断下降!”我瞧了下高度表,叫道。
“他们让你不要绝望,坚持下去,再看看油标,现在指哪了?”速射枪听着电话,说道:“飞行时间多久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些?你觉得我现在有手表吗?”我头昏眼花地死盯着前方的浓雾,试图找出一条没有人味的道路,可惜眼前全是绿色线条,架构在白雾上,一时无果。我急得大叫道:“你告诉他,油表正在乱打转,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油。飞行员临死前说过,还能飞十三分钟,现在过去多久我也不知道了,你们自己计算!还有,我们的背后正有两架飞机在咬尾,一旦接近到他们可视范围,就会开火!”
我的背后传来一阵速射枪的通话声,同时响起他们校队时间和讨论问题的各种嘈杂声,掐烟卷的正在脱衣服,将不断灌入气流的那些机身上破孔堵住,嘴里在大口喘着粗气。他说如果再不设法处理,机外的强气流会撕裂外壳,到时一切彻底完蛋,断无生路。
“塔台说,时间对下来,我们还能继续飞四分钟。如果油槽被追击的战机打穿,这会儿我们早就死了。所以油箱还是完好的。不过他们不清楚你所说的十三分钟,是当时的飞行员瞧着油标说的还是他自己估算说的?”速射枪对着掐烟卷的竖起拇指,夸奖他做得对,说道:“如果是前者,我们将还能多飞二分钟,也就是六分钟。而如果是后者,四分钟是极限,届时我们就将因为油料耗尽而坠毁!”
“不记得了,好像当时他在调拨着按键,也许是看了之后说,总之无法确定。你就告诉他们,当作四分钟是极限,我现在要做什么?还有怎么摆脱背后的战机?”我抱着脑袋,绝望地说道:“还有问他们,为什么我不论怎么操控,飞机都在下降?我要怎么看位置?”
“你检查一下,有多少仪表盘,现在还在正常运转?还有发动机声音是否正常?一直往下降,是因为飞行员在之前开了自动导航,当飞机接近目的地就会持续下降,你可以修改回来的!至于咬尾的两架飞机,大概距离你多远?如果你看不见,具体听一下他们发动机的轰鸣声,测量大致距离,你是可以设法,误导他们坠机的!”
“怎么做?方式方法!别说没用的!”我强忍住不断涌上头的昏眩和恶心,看了一遍仪表盘,回答道:“高度表,空速表什么的都还正常,升降速率已经和燃料油标一样失灵了!我不知道自动导航在哪儿!”
“塔台说,他们在雷达上瞧见你了,你正在朝着他们飞去,方向是对的。你找一下,飞行员的表盘上有一个绿色发亮的按钮,你重复按两下,取消自动修改成手控。这一步做完后,你等他们的话,一听到就立刻往左拉开最大航速,也就是最大化左转!”速射枪翻译道:“因为在那里有一座高山,按照你不断下降的高度,到了那里就可能会撞山,咬尾的那些家伙在浓雾里发现不了,他们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你的身上,所以到时,他们就会‘咔嚓’!”
我迅即找到那个绿色发亮按钮,使劲地按了两下。
“看看高度表?是不是还在下降?如果是就麻烦了,如果不是保持高度,他们说就这一会儿,飞机又下降了六百米!已经不能再低了!”
“现在是一千七百米至一千八百米,高度表正常!浓雾依然,虽然比上面好了一些,但还是瞧不清楚。诶?等等!”我的眼前,那些漂浮在白雾上的绿色线条突然变得紧凑起来,他们聚拢到了一处,呈现一个大的弯道,这是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的。于是我好奇地问道:“正前三十度角大弯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塔台完全听不懂你所指的是什么!将驾驶把往左拉,最大化,就这一刻!”速射枪突然大叫,道:“我们即将要撞在山上了啊!”
我手忙脚乱地拉把手,同时眼前的绿线猛然消失,深透下的视线里,矗在我前方出现两座山崖,它们之间只有十多米的间距,如果我拉满左,则丝毫不可能避开山峰,只会撞得支离破碎!我突然就明白过来,之前出现的绿色线条弯道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身体以及重瞳在提醒我,教导我走一条毫无人味的活命之路!
按照速率,我已经不可能避得开这两座高峰,即便拉满也没用。我亲爱的第三瞳,在示意我侧转机身,从两座山峰之间的最狭窄处直刺过去。眼睛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它不会欺骗我,同时也在告诉我,后面咬尾的两架战斗机,将追踪着我的方向,到达这个位置。而等它们再朝前,哪怕只是几十米,也避不开山体!
“完了,完了!塔台,他们计算错误了!本应该在十秒前闪避的!”速射枪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他捂住眼睛,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着叫道:“我们死定了!”他手里的通话机里传来阵阵的大叫声,即便离开那么远的距离,我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侧转的运输机分秒不差地穿过山体之间的狭缝,然后朝着地面继续俯冲!而就在我们的飞机飞离那道间隙的同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我们四周的白雾也在霎那之间,被映射得通红!敌人果然上当了!
继巨大的绝望之后,飞机上的人们发现自己逃过一死,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掐烟卷的忍不住想像在地面上那样,将我当作一个娃娃举起来,不过他强烈克制住内心翻腾的亢奋,伸出厚实的手掌,提到我跟前,与我紧紧地握在一起。
5:15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