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发言人说完,转身就走,据他自己所说,好像是那些大家伙残余管子里的人类遗骸有了新发现,他要走去安静的地方和洞外的人联系。我看着他步履蹒跚地走远,回想他的话,好像就那么回事,顺理成章。人家“波特”都走了咱们还瞎起什么劲非得赶到月台?换成我我也会让人撤退,尤其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不过,不知道因为我成了黑衣人一份子也学得事事谨慎还是第六感,我总觉得黑衣发言人刻意隐瞒了什么。
这么一来,反而弄得Alex没了脾气,他打开视频又看了遍,揣回到口袋里。然后掏出烟来抽,对着我问道:“我一会儿带人走,你来不来?”
我将我手里的人员分流表递给他,他潦草地看了一遍,和发言人一样有些吃惊,喃喃自语说本以为我跟他一组,问是发言人决定还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是他的决定我可以无视,他表示对发言人十分不信任。
“我自己的决定,放心吧。”我拍拍他,说道:“我也想过他或许隐瞒了我们不少东西,但是,艾莉婕是跟他一组的,我不放心,我得跟着,这说回来也算是替你丫的保障前老婆的出行安全,嘿嘿。”
他这才有了些笑容,然后从脖子上解下所谓的荷露斯之眼,不管我态度如何非得给我挂上,说这东西能以眼还眼,看到自己想看却看不到的东西。具体怎么个用法?他也说不上来,只说要心诚,要将它当作自己的一部分,必要时将它当成一个你心仪的大姑娘对待。除非荷露斯之眼本身想着拒绝你,一般而言,你头脑里自然会浮现出你一直想要找到的线索。虽然我听得五迷三道一副大谬不然的模样,却还是虔诚地对着它拜了拜。
相传这个物件是伊拉克略皇帝的私人用品,在漫长的东罗马波斯战争中起到过多次决定性作用,但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总之,因为艾莉婕的缘故,我很荣幸地被Alex赋予暂时保管的特权,通常来讲,他不会让任何人接触它,说这样就没了灵性而成为了俗物。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我们待到外科医生和生物学家由洞外心惊肉跳地下洞汇合之后,开始开拔。Alex由于被分权了差不多一周,急于打算跳出黑衣发言人的监督,早早离开。外加他所率领的全都是纯战斗人员,没有文职人员的顾虑,轻装简行,打算快速通过洞穴找到矿车月台终点。
而我们就这组就不同了,扶老携弱,还要照顾女流,一半以上都是非战斗人员,因此只能靠步行。六台机车所起到的作用仅仅是装载物资,外加几口大箱子。沿路参照刀疤脸等斥候五人留下的标牌寻找路径,最终抵达地下河流域。
不管哪一组先到达,都要同步地图,然后标清位置,在河原地区与另一组快速靠拢,以避免遭遇无法预料的潜在危险。
我们慢吞吞地行走在熔岩河峭壁背后的洞穴里,一律带着防毒面具,火山岩浆不仅产生高热而且还弥散着有毒气体。特别是洞穴里,虽然宽敞但生长着大量古里古怪的蕨类植物,它们都会喷射孢子,虽然毒性不大但对人刺激性不小,所以刀疤脸等人再三发来信息提醒,沿路都是这种东西,覆盖面积巨大。
生物学家兴致勃勃地观赏着洞壁内各种植被和裸岩,开始了学术卖弄,这对枯燥旅行的人而言不乏是一种消磨时间,顺带着还能获取不少知识。据他说,这些洞穴年代久远,处处显露着泥盆纪时期的痕迹。其他不说,光拿洞壁,上面满是一道道水浪波纹痕迹,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这是数万年被水冲积后留下的印痕。而靠近泥地两侧的岩洞石壁上,有着许多像干苔藓般的东西,它们数量十分多,而且纷纷干裂摞在一起。但Frank说这不是苔藓,也不属于现在世界里任何一种植物,而是远古水生植物的化石,这更加充分地说明了,泥盆纪是一个水世界,一个鱼类、两栖类生物天堂。这处摩萨利尔,极有可能在当时是海底的火山。
随后,一种新的蝾螈也在我们不断前进后渐渐开始登场,而且变得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的体型和霸王角蝾螈截然不同,外观就是比较普通的那种,只是体积很大,每条都在一点五米上下,比较有意思的是,它们有一条宽大的尾巴,活像一条条会爬行的鲶鱼。由于它们不似那些大蛤蟆般恶心,我细细靠近观察起它们来,这些东西通体绿色,在背部和尾部都有鳍,喜爱待在洞穴的水沟里,样子有点蠢笨。这一带气温仍旧很高,生物学家认为这么一来生态环境平衡的问题,就有了答案。若角蝾螈只吃洞外的食草类动物或者人,早就饿死,所以它们有可能是霸王角蝾螈的食粮,但两者之间的区别是,这种蝾螈有自己独立的生殖系统,不像大蛤蟆们都是雄性,所以它们繁衍起来远比大蛤蟆多得多。不过至于它们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说从外观上看像鱼石螈,但也不尽然,应该属于其中的一个分支。总之它们不攻击人类,但也不要去过多刺激,因为谁都不清楚它们在光秃秃的洞穴里,究竟靠捕食什么为生。
这些圆滚滚的东西就像斥候所形容那样,对任何响动都特别好奇,一路都跟在我们身后,或者在两边洞壁的空穴里探出头来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起初只有三,五只尾随,后来越来越多,一群接着一群跟着,活像仪仗队,前面还不断窜出拦路的堵截。起先它们还有些谨慎,离开人十来米远,当人停下它们也停下,睁着两颗小眼睛死瞧着你。但现在,这种好奇就成了无穷的骚扰,它们开始爬过来咬着你的裤腿或是用脏兮兮满是粘液的舌头舔你,大有一种此路是爷开留下买路财的意思。
我们只得将出发前随身携带的各种面包,鱼干,土豆罐头和熏肠都丢给它们,趁着它们埋头大吃时快步穿越。艾莉婕顺手抱走一只小家伙,像个成年公猫般大小,肥嘟嘟的煞是可爱,一路逗着玩。走了两个小时上下,气温逐渐恢复正常,变得凉爽起来,那些烦人的骚扰者也慢慢淡出视线。此刻我们走在一个类似广场般宽广的干涸河床边,众人都因为戴着面具呼气不畅而感到昏晕恶心,黑衣发言人只得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停下,摘了面罩休息片刻再走。
此刻的刀疤脸他们,在我们前方一英里,他们已经抵达了地下河流域,一路无险。不过他们不能返身回来,因为他们得在那一带找寻Alex他们的位置。还有一项特别秘密的,由黑衣发言人直接交给他们的任务,那就是查找河原流域有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入口,因为发言人判断建造月台的那些人走的肯定不是我这一路。
在通讯方面,相较于我们这组时时刻刻都在和刀疤脸通话发信息的人,Alex那组人就没什么消息了。他们此刻还没抵达,每次被问起都回答在路上仍活着,不太乐意多说话,似乎很消耗体力。他们的行踪,也只能由地图复制仪来看同步。不过讯号实在太差,一直在Loading,毕竟我们已经深入了3.5英里,而机库仍在洞外,勉强能读取,这种程度可说是超强悍了。
从地图上看他们这组的路程,比我们长得多,三倍以上都有。尽管此刻他们的光点已经和刀疤脸持平行,但他们表示仍在路上,还看不到头。所以究竟他们走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Alex打来过一个断断续续的电话,大概是几分钟前,不过不是通话而是语音留言,时间是半小时前,他说地图不能做准,他们可能走得比手表显示得更远,而且至今还没有一个走到头的感觉。他们早就出了洞穴,期间还走过另一段地下熔岩河,目前正在爬着下山,机车都用不上了,怕是与我们汇合的计划会泡汤,所以他们以晚六点为限,如能赶到就赶到了,赶不到就自己找地方露宿。
我听完这段留言深感疑惑,为什么在爬下山?他们这一路不都是钢轨吗?按说比起我们走蕨类骚扰地狱好走得多,如果连机车都只能放弃,那么钢轨开到哪里去了?我走到黑衣发言人身边大致和他商量了一下,他也表示这有些奇怪,于是让我试着用综合机联系下,搞清他们的具体走向。
而就在我打开综合机时,机子震动起来,我一看是来了一个电话,可是,显示的机子码不存在,是一串问号。似乎很急促,催着要你赶紧接听。黑衣发言人过来瞅瞅也感到纳闷,但之后好像立刻想到了一些什么,让我立马接通。
“怎么了?”我看着他脸色很严峻,不由问道。
“这通电话,有可能是那个‘波特’打来的。”他着急了起来,让我不要再多废话,说道:“上次也是这么一组没机器码的讯号进来,是同一种机子,赶紧接听!”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来了兴趣,按下免提,然后打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一个人焦虑的声音响起。
“谁,谁在那头?”那个人紧张得问道。
“怎么会是你?老天哪!”发言人大叫一声,眼睛开始放光。
这个声音立刻引起了人群一阵轰动,黑衣发言人甚至不管我态度,直接从我手里夺过那部机子,冲着它大喊起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床上空激起无数的回音,让那些负责戒备的黑衣人们,也都一个个转过头,充满喜悦地跑了过来,众人脸上统一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打来电话的那个人,竟然是我们普遍都判断为已经死了的坦克罗利,这家伙就像从地狱谷底悠悠然爬了出来,正在机子另一头不断咳嗽和粗重呼吸。最早由他用吊绳攀爬到了母巢里,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导致了他失手,让熔岩霸王角蝾螈女王撞破巢穴掉在积尸潭里,随后造成了一场人螈大战。而按照经过,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可能受伤了,头部受伤,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你还能看得见我们的位置吗?怎么回事?为什么失手了?”发言人试探性地问道。
“博纳的Ti-Ti只拍摄了那个地方的一小部分,洞窟内顶高仅有三米。可我哪知道那只趴在石头机器上的怪物这么大?它仅仅只是一小部分露了出来。我本以为它也是睡着的,就大摇大摆地上去,可他妈谁能料想?到了跟前,我才发现它一直醒着,随后这死老太太就开始了攻击……”坦克罗利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脏口。
通过他的描述,我们大概知道了他在母巢里的情况。他发现女王是醒着的,然后遭到了攻击,不过由于它体积太大,卡在石头机器缝里一时下不来,给了坦克罗利活命的时机。所以他踩着脚底下的大蛤蟆打算逃到洞口,先下去再说,可是来到池子跟前时,却瞧见一只体态不会比女王小的东西,躲在一段石缝孔隙中,正阴森地注视着他。此刻他的夜视眼睛已经掉了,所以辩不出那是什么,他所能看见的是无数细小的眼睛,还有一种机械才能发出的“咔嗒,咔嗒”铰链声。然后女王也注意到了这东西,就直奔主题去了。他趁着两只庞然大物在母巢里厮杀时,退回到了池子边的壁洞前,打算沿着博纳的路线撤退。不料,他让其中一只大家伙给撞倒,摔在石头机器上,这时候,他发现,有一个半透明的巨大薄膜舱连在女王尾巴上,这东西里都是一颗颗硕大的卵子,数量多到眼睛看不过来。而此刻,石头机器突然发出一声怪音,红光消散,变成了一种蓝光,不断闪烁,似乎是某种警告,就跟定时炸弹一样!女王气哼哼地斗跑了另一只大家伙,于是返过身来收拾他。
可坦克罗利那么小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怎么瞧都是死,他就打算同归于尽,起码自己被干趴下前还弄死一只大的,这也算值了,不枉人生路上一场,就将携带的炸药摔到半透明薄膜边,伴随着“轰隆隆”数声巨响,后来发生什么,他就不记得了。
而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掉在岩层的空隙里,爆炸的巨大气浪把他给推到了裂缝里,他基本一身装备都毁了,浑身上下破衣烂衫,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所以,他只能顺着裂缝不断朝前爬,而爬着爬着,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空间越来越大。慢慢他可以站起身来,在一个干燥的空穴里睡了几小时,然后又继续上路,差不多走了十小时,就到了头,也就是现在。
“那你现在在哪?”黑衣发言人捕捉到他停歇下来的一个间隙,急忙问道:“还有你的机子是哪来的?这不是综合机!”
“是,我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子,外观看上去像个90年代的西门子老式手机,我是在一具干尸手里找到的,咳咳,这里真臭!”坦克罗利有些急了,叫道:“快来救我啊,这机子本来就没电,我怕……”
“行了!业余选手,细节等到搜找到他再问不迟,你现在必须搞清楚他在哪里!”我打黑衣发言人手里一把抢回综合机,笑道:“就你这么问下去,还没答案对方就因为电池耗尽失去了踪迹。这事儿,你得让我来问!我才是老手!”
不知为何,我头脑里那些新产生的记忆里,似乎自己就是干这个的,追踪以及有效盘问,找出线索。在伊拉克服役期间,经常会去窃听一些私人线路频道,从中获悉敌情或者人口拐卖的内容,一般的Asset(线人)往往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拨打电话或发出信号,所以时间上很紧迫也很短暂。因此,军方的盘问技巧和炮局条子盘问罪犯,方式方法上完全不同,那就是用最直接的办法让对方有效说出自己所要说明的内容,一大半都靠猜。
黑衣发言人碍于军衔没我高,这方面经验没我足,不太甘心地从身边一个黑衣人手里接过烟,旁听起来,但那一脸的不爽,显然不是为了从我身上学习获取知识。
“周围很黑,能见度十分低,我什么都掉了,我不知道在哪!”综合机里罗利还以为发言人在听,继续大叫道:“快来救我,快没电了!”
“坦克老兄,我是少校,听着,你先感受一下,周围气温是像我们进洞后那样高,还是降温了?”我打断他的话,问道。
“不高,比洞外都凉快,妈的你们都在干嘛哪,我流一身血还得跟你们磨嘴皮子,艹!”他显然感觉到逐步逼近的危机感,叫道。
“好的,我们已经派人过去找你了,”面对这种局面下孤单无助的人,你得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稳住他,然后我让四周保持安静,继续问道:“你听一下,你的四周有什么声响?我的意思是那种可以感觉得到大概位置的声响,例如起大风啦,漏砂子啦,等等。”
“有,有这样的声音,不过我不知道,像喘息,不,不对,是气阀门的声音,”他已经稳定下来了,开始辨别自己在哪,说道:“还有一个声音,像瀑布!哗哗地水声,很响!”
我让边上的人立刻记下靠近水边,有人工痕迹这些字。
然后我打算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能基本判断得出他在哪了。不料我还没开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人咽下口水的声音,声音很响,而且还伴随着一阵放屁声,极度沉闷,但这都不是他发出的。我顿时一惊,心想不能吧,加快语速问道:“你在水底?”
“啊?”他显然感到很迷惑,好像站立起身试图往前走,同时说道:“我不清楚,我得走几步看看,这里很大也很空旷,有个过道,尽头有一些水面的反光,我在水底吗?”
其实我已经不用他去寻找答案,刚才那种声响,就是水底常见的冒泡,被释放的空气往上蹿时发出的声响。而且声音,那么沉闷那么响,说明这块水域面积很大。他现在的位置,极有可能在地下河流域的某处。
“等等,我看到一些东西,不过这是什么啊?”他突然说道:“这地方还有金属门!我瞧见一个现代的Logo状标记,门上都有!这圆溜溜的画的是什么啊?”
我和发言人对视了一下,吃惊到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难道他,无意之中跑到了那个金属通道去了?
“我瞧见字了,这里写着,Puffer.Hatch,这块地方都叫刺豚舱!我……”他手里那台古典式手机的电池,终于消耗完了。最后的通话里,我们获悉了一个最大的线索,那就是他现在可能置身在一个叫做刺豚的地方,那是现代建筑而不是自然痕迹,并且在瀑布,河流边或者水底这三者之一。
黑衣人紧跟着他短线之后,迅速联系了五人组,要他们紧急查找刚才打来电话的讯号源自哪里。可惜他们没多久就发回答复,难以查找,因为这通电话就和他们过去收到过的讯号一下,被某一种特殊波长加密了,他们能收听到通话,但机器无法显示。于是,他们出于无奈只能将这组信号拷贝发回公司,希望借助总部条件更好的设备来获取答案。
我们随即联络了刀疤脸,报之他这个消息,让他趁着现在无事可干,在地下河流域四下找找,有什么类似的场所。刀疤脸一听,丢了机子就爬上机车,开始了搜救。对他而言,这位失而复得的弟兄性命,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而与此同时,我们也不再继续休息,站立起身开始朝着地下河方向靠拢,估计大概一小时左右能赶到。正要开拔,五人组发来一条信息,顿时让我和黑衣发言人大吃一惊!
这条信息是“河边”的处理人波特亲自发来的,内容如下:
无法破解,难以找到答案,这组信号就是当初尸蜕信使能看懂的,点与线排列的双规矩码!!(另,我的日记被偷了,家里没找到!)
无尽的谜面正在远处不断招手,我内心里感到,我们离开答案已经越来越近!或许到了地下河,我们将收获一个迄今为止都没有过的巨大发现!危险的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伺伏着?我不知道,但能感觉,那将是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纠缠于从前,过去,以及将来,那所有的悲伤与压抑!
他们如同眼前幽深无尽的山洞,沉重地压来,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