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梦断长门
馆陶大长公主出了长乐宫，便去了长门宫看望陈娇。
陈娇看到馆陶大长公主进来，抬头惊讶的说："母亲还记得我这个女儿？都有两年半，母亲未踏足这长门宫了。"
馆陶大长公主看着陈娇憔悴的面孔，关切的问道："娇儿这是怎么了？"
"想必母亲并非只是来看我这样简单吧？不知我在这长门宫中，还有什么能帮得上母亲的。"陈娇勾了勾嘴角，透着道不尽的凄凉。
馆陶大长公主坐在陈娇身边，只觉得陈娇变了，没有从前的单纯了："我今日送了个舞女给皇太后，皇太后答应了会送她到陛下的龙榻上去。就让她，去夺走皇后的恩宠。"
"母亲以后就别操这份心了，没有用的。母亲，在这长门宫中，娇儿认命了。"陈娇苦涩的笑容，映着初秋的阳光，格外苍白。
馆陶大长公主立即去握着陈娇的手说："不，你不能认命，你的命，不该是这样的。"
"那母亲告诉娇儿，娇儿的命，该是怎样的？无论卫子夫能不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她如今都已经是皇后了，有儿有女。可我呢？这么多年都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儿？母亲就当真以为是我不能生吗？"陈娇看向馆陶大长公主问道。
馆陶大长公主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陈娇将手从馆陶大长公主手里抽离："就让我来告诉母亲，这就是我的命，我不认命，还能怎么样呢？不是我不能生，是陛下...陛下他不让我生。从前是我们太狂妄自大，其实陛下才是主宰一切的人。他不让我生，我就不能生，他想让卫子夫生，就一定要等卫子夫生下皇长子。为了不让我生育，他可以忍受十年无子，为了等卫子夫生下皇长子，他可以等十年。母亲，你告诉我，我现在不认命还能怎么样啊？"陈娇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陛下不让你生？娇儿这是何意？"馆陶大长公主追问道。
陈娇苦笑着说："母亲还听不明白吗？是陛下，我一直未能生育，只因全是陛下所为。是陛下给我下了药，不让我生育。"
馆陶大长公主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我小看了陛下，原来陛下的心机这么深。"
"我陈娇，在陛下心里，恐怕只一颗棋子。母亲，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可于你而言，我又何尝不是棋子呢？我的后半生，还能有什么期盼呢？我也只能认命，将这长门宫当作归宿了。"陈娇已然心死，即便是生无可恋，也要顽强得活着。
"娇儿..."馆陶大长公主正想要去安然陈娇，却被陈娇拦住："母亲什么都别说了，娇儿如今已经是一颗废棋了，不值得母亲再为我花费什么心思了。这长门宫，母亲日后还是不来为妙。"
馆陶大长公主为陈娇拭去眼角的泪水："娇儿，我也想不到陛下和皇太后会那么狠心。都是我对不住你，害苦了你。"
"缘来缘去，世事变迁，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认了。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怎能恨母亲，要恨，只恨陛下太过狠心，不给我留下一丝余地。"听了陈娇的话，馆陶大长公主不得不由衷的感叹："我的娇儿长大了。"
只是陈娇的这份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让馆陶大长公主很是心疼这样大彻大悟的陈娇。
"母亲，冤冤相报何时了，别再恨了。这一生的路还很长，与其争斗不休，还不如将一切都放下，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馆陶大长公主听了陈娇的话心酸不已，什么时候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陈娇，变成了今天这副听从天命的陈娇。
馆陶大长公主鼻尖发酸，忍着泪水对陈娇说道："我不甘心如此，难道娇儿你就甘心过这样凄凉的下半生。"
陈娇偏头看向窗外，笑得很是苍白："我就是不甘心，还能改变什么吗？我想再回未央宫里，去跟别人争抢永远都不会属于我的东西，在这长门宫，虽然冷清，倒也安静。母亲为了我操劳了半生，后半生，女儿无法侍奉母亲，只愿母亲活得自在就好。"
"卫—子—夫。"馆陶大长公主目光凶狠喊着卫子夫的名字。
陈娇附之一笑道："我会是这副田地，全是我咎由自取。就算没有卫子夫，也会有其他女人出现。陛下有心要废黜我，我还能如何？"
馆陶大长公主走出长门宫，眼眶里含着泪水。没想到，时间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左右是将舞落送进宫里了，既然已经无法回头，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椒房殿里，一声通传划破了一时的宁静，同时也扰乱了殿内的温馨气氛。
"皇后陛下，馆陶大长公主求见。"
卫子夫微微点了点头，顿时神经紧了紧。
馆陶大长公主走入殿中，向卫子夫欠身行礼："馆陶拜见皇后陛下，皇后陛下长生无极。"
"平身。公主请坐。"
刘妍也从卫子夫身边起身向馆陶大长公主行礼："卫长拜见皇祖姑母。"
"这是卫长公主吧！都两年多未见了，可是越发的漂亮了。"馆陶大长公主客气的说。
刘妍坐回卫子夫的身边，卫子夫做琢磨着，馆陶大长公主与自己可是从来没有交集，这下又怎么会主动来椒房殿，还如此好言好语。
"不知公主到本宫这椒房殿来，有何贵干？"卫子夫向馆陶大长公主问道。
馆陶大长公主看着这椒房殿里的陈设，感慨良多："看着这椒房殿里的此情此景，就恍如昨日一般。原来我娇儿还是皇后之时，我隔三差五就会来椒房殿里坐坐。如今，都已经两年多没来了。椒房殿还是那个椒房殿，后位易主，陈设布置也都变了。"
卫子夫面对馆陶大长公主这样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极不自然的笑了笑。刘妍开口说道："皇祖姑母，我们要活在当下，过去的事，早都过去了，说得多了，也没意思了。毕竟如今后宫之主是母后，陈氏已是过去了。宫里都已经万象更新了，这椒房殿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馆陶大长公主看向刘妍笑言："卫长公主说得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不见，卫长公主也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卫子夫拉了拉刘妍的手，示意刘妍不要如此顶撞。刘妍哪里会就此罢休："从前，这椒房殿里尽是嫉恨和怨妒，如今可就不一样了，椒房殿里尽是祥和之气。"
馆陶大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卫子夫自己不好说出口的话，全让刘妍说了出来。虽然卫子夫心里也很痛快，但还是不得不当着馆陶大长公主训斥刘妍："妍儿，尊卑礼节你都忘了吗？怎么能对皇祖姑母这样说话？"
"母后，儿臣知错了，定不会再有下次了。"刘妍配合的低头道。
"再有下次，定不饶你。你今日还是先回长亭殿吧！"卫子夫故作严厉的样子说。
刘妍乖乖起身行礼退下："儿臣告退。"
刘妍离开椒房殿后，馆陶大长公主一顿冷嘲热讽："皇后陛下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卫长公主说话可是厉害得很。"
"本宫有三个女儿，唯独卫长公主不是由本宫管教，而是由陛下亲自教养。就连皇太后都说，卫长公主的性格，像极了陛下，姑母不觉得吗？"卫子夫笑了笑说道。
馆陶大长公主捧上讨好的笑容说："馆陶今日来椒房殿，是有一事想求皇后陛下。不知皇后陛下可否情愿？"
卫子夫喝了口茶说道："公主但说无妨，能帮上的，本宫一定帮。"
馆陶大长公主看向卫子夫说道："有皇后陛下这句话，馆陶就放心了。我看皇后陛下宫里的侍女没有几个伶俐的，方才我去过长秋殿，前几日我送过一个侍女给皇太后，皇太后惦念着皇后陛下，就让我给皇后陛下送来了。"
卫子夫知道馆陶大长公主不怀好意，可这样的情形，卫子夫又无从拒绝。卫子夫的神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口不对心的说："不过是个侍女，本宫就多谢公主好意了。"
"来人，带舞落进来。"馆陶大长公主向身后的侍女吩咐道。
舞落莲步轻移，款款走入椒房殿中，向卫子夫行叩首礼："奴婢舞落，拜见皇后陛下。"
"免礼。"卫子夫轻轻抬手道。
"奴婢谢皇后陛下。"舞落跪在地上低着头叩谢。
卫子夫看向跪在地上的舞落吩咐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舞落微微含笑抬起头，卫子夫轻轻点头不语。馆陶大长公主向卫子夫谦虚的说："皇后陛下，过去的事，都是娇儿的不对，还望皇后陛下莫要介怀。"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本宫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岂会再计较那些。"卫子夫含笑道。
卫子夫叫来莫愁吩咐道："莫愁，带她下去好好教习宫中规矩。"
"诺。"
馆陶大长公主见卫子夫接纳了舞落，这才放心的离开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