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大智若愚
卫子夫看着刘妍为自己这样算计的心思,心里很是温暖,也同样不安:"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便好,母后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你是个公主,我不想你变的与后宫姬妾一般。"
刘妍轻轻点头应了卫子夫,只是,刘妍才不是那等善罢甘休的人。平阳公主也是公主,她的心思可不必那些后宫姬妾少半分。
"妍儿,你去马车上等着母后,母后与舅舅说几句话,我们就一同回宫。"卫子夫对刘妍笑道。
刘妍离开前还不忘嘱咐:"今日之事全是妍儿的主意,母后可不要责怪舅舅。"
卫子夫点头答应了刘妍,看着就要离开才对卫青说:"你才回长安不久,明年春日,恐怕又要去征战匈奴了。"
卫青就奇怪了,自己这个要领兵出征的人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卫子夫又是如何知道的?要知道,刘彻不喜后宫干政,这样的事情,是不会与卫子夫说的。
"皇后陛下如何知道,明年又要征战匈奴?"卫青向卫子夫问道。
卫子夫轻声说:"今日陛下在平阳侯府与平阳公主说及此事时,我无意间听了那么一两句。"
于卫青而言,这不过事稀松平常的事罢了:"皇后陛下以为,臣不该征战匈奴?还是,也该放匈奴一条生路?"
"军国大事,我不懂。我只是担心你,每次你离开长安,我就开始担心。我有多怕,你再也回不来了。"卫子夫此刻只是一个女子,只是卫青的阿姊。
卫青自信的说:"阿姊不必为我担心,身为军家,南征北战是我的使命。况且,未能以军功封侯,卫家朝中地位不稳。卫青于阿姊休戚相关,建功立业既是为了卫家,也是为了阿姊。"
"你何时才能为了你自己?平阳公主都已经再嫁了,你呢?就为了这么一个不可能希望,要等她一生吗?"卫子夫知道卫青有两名妾室,可始终还是要有正妻,才能安家。
卫青笑了笑说:"此事仲卿自有计较,阿姊不必操心。至于匈奴之事,正如卫长公主所言,斩草不除根,将来必会是后患。男人的世界如此,女人的世界亦是如此。"
"你与妍儿倒是所见略同,你们都要我花心思去争斗,可陛下不喜宫中争斗之事。我只是个女子,陛下是我夫君,更是君王。如若我与别人一样去争斗,连陛下也猜忌我,防范我,我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你不是不知道陈皇后的下场,她家世显赫尚且如此,而我们卫家没有显赫的家世,是陛下让我们有今日的,所以卫家,必要忠君。得不君心,卫家什么都不是。"卫子夫只希望刘彻与自己一起时没有那么累,只是这样的立场,让卫子夫很难做。
卫青始终不是女人,不能体会卫子夫的难处。卫青只知道,自己要建功立业,撑起整个卫家,才能让卫子夫在皇后之位上坐得稳稳当当:"原来阿姊,才是卫家最聪明的人。阿姊并非普通柔弱女子,而是大智若愚。"
卫子夫温婉一笑,走到卫青身边说:"你我的命运,全在陛下的手里。仲卿,我入宫这条路,一旦走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阿姊所求不多,只愿亲人长乐安康,为此,我们只能在陛下身边谨慎为人,小心为事。"
"阿姊居庙堂之高,确实不容易。仲卿以后不会再如此不知分寸了。"卫青说完卫子夫就笑了,卫青可算是懂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了。
"我知道你和妍儿都是为了我,我这做母亲的,总是不想自己的儿女太早陷入后宫争斗之中。"卫子夫说完就离开了书房。
刘妍坐在马车里看着卫府的大门,直到卫子夫从大门里走出来,刘妍才松了口气。卫子夫和刘妍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刘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母后...还在生儿臣的气?"
卫子夫偏过头看向刘妍问道:"你怕母后还在气你?从未见你这样怕过你父皇,想不到你却怕我?"
刘妍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怕卫子夫。按理说,卫子夫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永远都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而刘彻,除了卫子夫,还与其他的姬妾生有公主,说不好哪天刘妍让他不痛快了,这个亲生就要来对付自己了。
"儿臣...为何要怕母后?儿臣只是担心母后会气坏了身子,那妍儿的罪过可就大了。妍儿是母后的女儿,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母后不利。母后,可愿信我?"刘妍不放过卫子夫的微表情,用笑容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卫子夫追问刘妍,眼底透着惊讶:"你方才不是答应了我,不会再为我争什么了吗?母后的事,自有计较,你被安安分分做好你的长公主就够了。"
刘妍气的就是卫子夫这安分守已的样子:"母后不愿做的事,就都让儿臣来做。至少儿臣错了,父皇总会念及骨血之亲,不会要了儿臣的命。若是母后错了,就一子错,满盘皆输了。"
"妍儿,世事不可强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卫子夫拉过刘妍的手说。
刘妍抽出自己的手,坚定的说:"可是,儿臣只相信,事在人为。宫中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如何变化。只要我努力了,即便是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卫子夫长叹道:"你又何必弄得自己这么累呢?"
刘妍会心一笑道:"儿臣不怕。"
卫子夫看着刘妍的笑容,感触颇深,真为这样的刘妍感到心疼:"妍儿啊,母后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你的心思,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只要母后相信儿臣,看不看得懂儿臣,又有什么关系呢?儿臣与母后同舟共济,还怕儿臣害了母后不成?"刘妍看向马车外的长安街道,很是羡慕那样平凡的生活。虽然平淡如水,没有华衣美服,却也没有勾心斗角,步步为营。
卫子夫回到椒房殿,看见刘彻的侍从都在椒房殿门外,向一旁的侍女问道:"可是陛下在里面?"
"陛下回宫就来了椒房殿,还让人拿来了奏疏,在椒房殿批阅。"侍女微微欠身道。
卫子夫点了点头走进椒房殿,刘彻正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疏。卫子夫向刘彻行礼:"妾身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刘彻这才看到卫子夫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毛笔走下来扶起卫子夫:"子夫回来了,妍儿在卫青府里可好?"
"妍儿只是在卫青府里与卫青说说话,已经与妾身一同回宫了。"为了不让刘彻多心,卫子夫还是瞒下了实话。
刘彻伸手吩咐了一旁的侍从:"你们都退下,去让膳房准备些皇后爱吃的菜,朕今晚就在椒房殿用膳了。"
"诺。"
日落西山,椒房殿的大门关上,卫子夫才向刘彻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话想与妾身说?"
刘彻颔首一笑道:"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与你说话一点儿也不累。"
"妾身在陛下身边多年,又岂会连这些都不知道。陛下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卫子夫颔首浅笑,边为刘彻磨墨边说。
刘彻边看奏疏边说:"子夫,鄂邑公主之事,都怪我一直没与你说。其实我也不记得是何时临幸了易采女,前些天问了内侍才记起来,是我有一天喝多了些,就临幸了一个宫女。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一次,她就有了鄂邑公主。"
卫子夫看着刘彻表面上是在看奏疏,恐怕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刘彻这是在解释,只因为在意卫子夫,才会特意来解释此事。
卫子夫心里微有暖意,只是,究竟在刘彻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这样的事情,刘彻直到现在才说:"陛下是君王,与其他姬妾生有儿女,并无不妥,不必向妾身特意解释此事。也是妾身没能尽好皇后本分,还不知道陛下还有一个鄂邑公主,未能尽母后之责,妾身惭愧。"
"你也知道,从前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宫诸事,我从来只会让人瞒着,不会向她透露,招她嫉妒。"刘彻的心里,还存有陈娇的阴影,如今还挥之不去。
卫子夫能感受到,刘彻的心微微冒着凉气:"妾身知道,可如今居于皇后之位的是子夫,是陛下亲自选的子夫。陛下最是知道子夫的性情,子夫在陛下心里,可是那等小气善妒之人?"
刘彻看向卫子夫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不像陈氏,你比陈氏大度得多,又有容人雅量。只是,你也是个女子,即使不嫉妒,心里又怎会不难受?"
"妾身从走到陛下身边时就知道,陛下是妾身的夫君,更是妾身的天。子夫心里有陛下,就定会爱夫君所爱,只有妾身做好这个皇后,让陛下无后顾之忧,陛下才能在前朝施展雄才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