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也不再多问,只当夏侯颇是狡辩,向身边的平阳公主问道:"如何处置他,皇姊意下如何?"
"全由陛下做主。"平阳公主颔首一礼道。
刘彻原本是想着,索性让平阳公主与夏侯颇和离了,倒也是种解脱。可这转念一想,平阳公主与夏侯颇和离,无非就是想与卫青有个结果。若是刘彻对于平阳公主和卫青之事还难以定夺,还是不处置夏侯颇为好。
"既然皇姊这么说,那我便为皇姊做主了。汝阴侯虽对平阳公主不敬,夫妻不和。但看在汝阴侯真心思过,便罚俸一年罢了。回了府,若是再犯,朕定不会轻饶了你。"
夏侯颇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刘彻从来就不是什么仁厚之人,怎么这一次,倒是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平阳公主则是十分诧异的看向刘彻,还以为刘彻是要为自己做主,怎么只是训斥了汝阴侯一顿,便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
刘彻此时自是不愿去面对平阳公主的,只道了一句:"皇姊还是与汝阴侯回府吧!"
说完,刘彻便走出了宣室殿,平阳公主纵是有再多的话,也无处说去了。
回了平阳侯府里,夏侯颇与平阳公主坐在一起,看也没看平阳公主:"公主定是以为,此次若是长平侯大胜还了朝,就能与长平侯双宿又飞了是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连我都想不到,陛下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我。"
平阳公主此时这心里,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和离不成,还反被夏侯颇如此笑话:"你以为,你这便是赢了吗?你再是如何,也是个不成气的东西,哪里能与卫青相比。守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身边,又有何用?"
夏侯颇冷笑一声:"我不如他,我是什么出身,他卫青又是什么出身。想当初,他卫青也不过是你平阳公主身边的一个马奴。拿我比他相比,不是轻贱了自己。"
平阳公主看了夏侯颇一眼:"你如此厉害,怎么也不见你有半分功勋?人身卫青虽然是马奴出身,可人家如此食邑多少,你又食邑几何,怕你给他提鞋都不配?我平阳看中的,只是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出身。人家卫青有一个好阿姊,自己还有本事,你有什么?"
夏侯颇身为一个男人,尊严就这样被平阳公主给践踏了一地。当初好不容易才没让平阳公主嫁了卫青,想不到,这么多年,平阳公主对卫青还是念念不忘。
"他再是厉害又如何,你平阳公主,是我的夫人。若是你们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别怪我都给你抖了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平阳公主何时怕过夏侯颇,平日不见也就罢了,见了他,总是得发发脾气的。更何况,今日还莫名在刘彻那里吃了鳖:"你若是敢说半个字,陛下定会让你身首异处。当初你是娶了我做夫人,可你也注定了,是断子绝孙的命,将来无人承袭你的爵位,无人供奉。"
夏侯颇还从未想过,自己与平阳公主还没有嫡子,虽然自己有个见不得人庶子,可庶子是不能承袭爵位的。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夫人在这儿好好的,生个嫡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夏侯颇说着,便开始凑近了平阳公主,开始动手动脚。
平阳公主当即便是一个巴掌招呼上:"本公主不给禽兽生儿子,你不是喜欢那贱婢吗?就别养在外头了,让人接她来府里,伺候你。"
夏侯颇估摸着,平阳公主哪里会如此大度,想也知道,必定是不会存什么好心的。
"公主如此大度?只是,公主可否告诉我,陛下所说的伤,是如何一回事?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还对公主动过断。"
平阳公主伸手臂,露出了白皙的肌肤,手丝绢沾了沾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擦掉了手臂上的"伤痕"。
汝阴看过后,不禁苦笑:"原来如此,公主这苦肉计,还真的用心良苦。"
刘妍在长亭殿里,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天一个样,开始静下心来作画。画中的景,画里的人,都是如此惟妙惟肖。
水歆每每为刘妍收起画卷的时候,都能看到画里的霍去病,或是一身军戒,或是素日里的常服,又或是官服。每幅画上的样子,都不一样。
刘妍又站在窗边,感受着外头的气息,自由的气息。
"公主,易良人来看公主。"若灵走了过来,向刘妍禀报道。
虽然易良人不是一个多事之人,刘妍却想也没想便回道:"不见,请她回去吧!"
若灵有些为难的说:"奴婢也说,公主谁也不见。可易良人说,她是奉了皇后陛下的命令,来给公主送东西来的。"
刘妍轻轻扶着自己的已经隆起的小腹,微微颔首道:"我是个有罪之人,如今谁沾上了我,就是沾上了诲气。"
"公主,鄂邑公主也一起来了,公主在这殿里闷了这么些日子,也是该接触些人气儿了。"若灵也不知自己的劝说能否管用,只是若灵知道,刘妍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固执了。
刘妍走到了案几边,缓缓坐了下来:"那便让她们进来吧!"
易良人与刘嬣一同走了进来,微微欠身向刘妍见礼:"卫长公主长乐未央。"
"莫要多礼了,都坐吧!"刘妍淡然一笑的样子,很是好看。有几分像卫子夫,看着却又分明不是卫子夫那般温婉的样子。
刘妍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刘嬣的身上:"许久不见,鄂邑公主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如此亭亭玉立的样子,真好。"
在刘嬣的印象里,刘妍一真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看着很近,却觉得很远。
"谢卫长皇姊夸赞。"刘嬣巧然一笑,甚是可爱。
"方才听身边的人说,易良人是奉母后之命来看我。为何,母后不自己来看我?"刘妍又开口向易良人问道。
易良人让人拿来了一些个孩子穿的衣物,还一些个用度,再就是几个女医在长亭殿里伺候着。
"这些都是皇后陛下让人准备好了,让妾身给公主送来的,若是公主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妾身开口便是。"易良人顿了顿又说:"皇后陛下病了,本是不让妾身告诉公主的,怕公主为她担心。但妾身看着,是怎么也瞒不了公主的,也便开诚布公的说了。"
刘妍一时便紧张了起来,急切的向易良人问道:"母后是什么病,严重吗?易良人应该去看过母后,她看起来,脸色如何?"
易良人立即便开口安抚了刘妍:"公主莫要担心,皇后陛下也不是患了什么大病,只是为公主的事儿,担忧过度。"
刘妍是知道的,只要卫子夫有个什么事儿,这后宫诸事,便都会交给易良人来代为打理,三天两头的去椒房殿再向卫子夫禀报。
刘妍不禁抽泣了起来,心里甚是难受:"母后为了我,如此劳心。可我如今,却连去椒房殿里看她一眼都不行。都是我这做女儿的不好,让母后担心了。"
易良人拉了拉身边的刘嬣,刘嬣便走去给刘妍擦了眼泪:"卫长皇姊莫哭,皇姊哭了,肚子里的小外甥,也要跟着皇姊哭了。"
刘妍抬眸看向刘嬣,一时破涕为笑:"好,皇姊不哭。如今我真的好羡慕你,能有母亲在你身边。"
"皇后陛下还特意交代了,公主若是见陛下,还是莫要随着性子来,给陛下服个软,怎么也不至于是死罪。"易良人压低了声说。
刘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我不能自暴自弃,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刘嬣看着刘妍的眸子里,很是清澈,没有一丝杂念。刘妍想着方才刘嬣劝自己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刘嫱什么时候对自己这样体贴过?哪一回,不是刘妍去给刘嫱收拾烂摊子。
刘妍见刘嬣看着门树下的秋千入了神,轻轻拉了刘嬣问道:"你喜欢秋千吗?若是想去玩儿,便去玩儿个高兴。"
刘嬣高兴的问道:"皇姊说的可是真的?嬣儿真的可以去荡秋千?"
刘妍笑着点了点头说:"真的,去玩儿吧!"
刘嬣高兴的跑了出去,秋千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可刘嬣却是极少玩儿的。易良人平日里总是要刘嬣注意些规矩、体统,多少压抑了些刘嬣的天性。
"若灵,长亭殿的秋千也许久没人玩儿过了,你去看着鄂邑公主,可别出了什么事儿。"刘妍立即又吩咐了身边的若灵。
"诺。"
看着刘嬣如此高兴的样子,刘妍也跟着莫名高兴了起来。长亭殿里,许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笑声了。
刘妍走到门边倚靠着,脑海里浮现了自己儿时与霍去病一起玩耍时的样子。霍去病总是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伤,自己若是累了,还有霍去病背着自己。
也许那时,刘妍便已然认定,那宽厚的背膀,便是自己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