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妍莞尔一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父皇知道儿臣，只是这一次，儿臣并非是来让父皇为难的，而是请父皇，成全诸邑公主与宜春侯的好事。"
"诸邑公主与宜春侯？"刘彻就有些纳闷儿了，自己正想给刘嫫许配一门婚事，才给刘嫫透了口风，怎么刘妍这就来说，成全刘嫫和卫伉？
刘妍轻轻点了点头："是诸邑来与我说，父皇是要将她许配给哪个将军。诸邑与宜春侯早就暗结同心，还请父皇成全。"
刘彻总算是松了口气："宜春侯是列侯，也是长平侯的长子，倒是配得上诸邑公主。只是，每次都是别人请你来与父皇说，你就不怕别人是利用了父皇对你的疼爱？"
刘妍看着杯中的茶水，似是有些无奈的样子："难道，儿臣不是一直都在被利用吗？父皇利用儿臣，与平阳姑姑联姻，缓和姊弟关系。母后也是利用儿臣，缓和与平阳姑姑的关系。平阳姑姑利用儿臣，得到稳固的荣华富贵。既然如此，儿臣也就不怕被人利用了。想要利用我的人，也得我刘妍给他这几分薄面。"
"人生在世，谁又不是一直被人利用？只要有人想要利用你，就越是明了你是个有价值的人。若是哪一天，没有人来利用你了，你也就没有价值了。"刘彻的话，让刘妍很是受教。
"那...诸邑公主与宜春侯的婚事，父皇允了？"刘妍看向刘妍问道。
刘彻干脆的点了点头："妍儿来与父皇开口，父皇还会说'不';吗？李延年和石邑公主之事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诸邑公主与宜春侯门当户对，有何不可的！"
刘妍高兴的向刘彻道谢："多谢父皇成全。"
刘彻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你...与平阳侯..."
刘彻只要一个眼神，刘妍就能看得懂，刘彻想要问的是什么："还没有。有名实的夫妻罢了。"
"难道你就想一直这样下去吗？总有一天嫱儿是要嫁入平阳侯府的，父皇不想看到你们那时为了子嗣承袭爵位之事，像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争得你死我活。"刘彻也开始担心，平阳公主所说的问题。
"所以父皇是想，在嫱儿嫁入平阳侯府之前，儿臣能生下平阳侯的嫡子，封为世子？"刘妍在想，刘彻对自己说这些，是在算计刘嫱吗？
刘彻与刘妍说话，果然是不费劲儿："正是此意，父皇只是怕你受伤。"
刘妍却是平淡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儿臣是嫱儿的皇姊，嫱儿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加害于我的。我这心，早就已经随着父皇的圣旨死了，哪儿还会怕什么伤心？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怕是嫱儿心里会以为我真的要去争什么。罢了！"
刘彻也勾起嘴角笑了："你得先顾好你自己的处境，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是阳石公主的皇姊，可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你为她想那么多，或许她会为了自己，与你对立呢？"
"父皇的心，真的好阴暗。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吗？或许是父皇太过繁忙，从来就不了解阳石公主。儿臣既然有信心将夫君让给她一半儿，就有信心与她和睦相处。"刘妍算是看出来了，刘彻这是真的在怀疑刘嫱。
刘彻是不了解刘嫱，可是刘彻了解人性。人性就是要与别人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有信心，你相信她。但你敢说，她将来会有心与你和睦相处吗？"刘彻看着刘妍，很是认真的说："你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夫君就像是一块水土肥沃的土地，这共待一夫的女人，就像这土地周边的各国，人人都想要去争夺这块土地。而你与阳石，都不是卫子夫。"
刘彻的最后一句话，才算是真正的提醒了刘妍。是啊，天下也只有一个卫子夫，有那样的胸怀。
"还有什么办法呢？是儿臣欠她的夫君，总是要还给她的。"刘妍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了伤感，取而代之的是平淡。
刘彻的愧疚油然而生，刘彻想说，父皇也欠你一个夫君，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给你。可是，这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父皇，明年春日，是不是又要与匈奴开战了？"刘妍突然问起国事大事，刘彻一时不免紧张了起来。
刘彻稍稍点了点头："是，你如何知道的？"
"儿臣也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儿臣想，若是有机会，还请父皇为平阳侯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让他也随军出征。跟着去...冠军侯的军队，总是会立功的。到时候，父皇将阳石赏赐与平阳侯为妻，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刘妍说到霍去病的时候，总是会不记得改口。
刘妍的话，刘彻虽然没有点头答应，却也是记在心里的。怕只怕，曹襄会像**一样，又或者，平阳公主舍不得让曹襄去站场上。
刘彻要考虑的，总是要比刘妍要多得多。
与刘彻一起用过午膳手，刘妍便去了椒房殿。寒冬里的风又冷又大，刘妍看着椒房殿外挂着雪的树枝，也显得格外的孤独。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长生无极。"刘妍款款走入椒房殿里，看着殿里还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姬妾站在一边，刘妍纷纷示以淡淡的笑容。
"免礼。"卫子夫向刘妍招了招手，示意刘妍到自己的身边坐。
卫子夫又向殿里的几个姬妾介绍："这是卫长公主。"
这卫长公主是什么人，几个人自然是早有耳闻的，得罪了皇后陛下身边的人，可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几个纷纷面带微笑，向刘妍示礼："卫长公主长乐未央。"
刘妍微微颔首，巧笑嫣然："不必如此多礼。"
刘妍略微扫了一眼，看到了那个在上林苑里见到的侍女，挺着翩翩大腹站在一边。
"你真的入宫了？"刘妍看向她问道。
她走出来微微欠身："还得多谢公主，否则妾身也没有这个福分。"
卫子夫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诺。"
刘妍向卫子夫问道："母后是如何做到，海纳百川的？"
在卫子夫的记忆里，刘妍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卫子夫在想，是不是刘妍成婚之后，也渐渐的变了性子："其实母后也没有多想，只是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刘妍若有所思道。
卫子夫恬淡的笑了："爱夫君，就会自然而然的而他所爱。从来男人三妻四妾都常事，帝王之家后宫三千就更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女人一生都要依附着男人生存，若是再没有气度，这一生岂不是要难过了。"
刘妍与卫子夫不同，刘妍也是依附着男人生存不错。可刘妍所依附的并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刘彻，这个一国之君。
"太爱夫君因为爱屋及乌而有气度，可不爱夫君，却永远都不会怕失去，他娶多少女人，我也不会在乎了。"刘妍与卫子夫的境况不同，又怎能一概而论。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怕将来阳石嫁入平阳侯府，你们之间会有什么嫌隙？"卫子夫猜测着问道。
刘妍轻轻点了点头说："原本我也是不担心的，一母所生的姊弟，总是不会为了别人而争吵的。只是儿臣听平阳姑姑和父皇的说过一些话后，也不免有些怕了。"
"若是你后悔了，还是有回头路的。原本两位公主所嫁一人，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卫子夫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将来因为曹襄这一个男人而变成仇人。
刘妍已经伤过刘嫱一次了，可不想再去伤她一次。话都已经说出了口，眼看着事情就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成事了，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呢？
"不，此事不容更改了，儿臣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嫱儿开心就好。在妍儿心里，亲人最是重要，权势、男人、地位什么都不重要。"刘妍立即就驳回了卫子夫的话。
"你若是怕以后会争什么，就赶紧与平阳侯要个孩儿。"卫子夫握着刘妍的手轻声说。
刘妍摇了摇头，只是无奈的叹息。刘妍此刻甚至有些后悔，去成全刘嫱的好事了。
"明白，去病又要纳灵鸢为妾了，你若是看不得，便在母后的宫里，陪着母后。"卫子夫体贴的说。
刘妍这会儿倒是释然了，清浅的笑着："儿臣有什么看不得的，去病表兄的婚礼，儿臣自是要去的。不仅是为了去病表兄，更是为了如意。"
刘妍走出椒房殿后，便想起了李柔。前些日子，李柔刚生的幼子夭折了，现在应该正是伤心的时候。
坐上步辇，水歆在刘妍的身边问道："公主，是去月室殿，还是太子宫？"
刘妍想也没想就说："去兰林殿。"
"兰林殿？"水歆一时不禁也有些愕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