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幸与不幸
宣室殿里只剩刘妍一个人，独自跪在地上，无助的哭泣。
刘彻漫无目的的走着，心绪难平。本是想着要去椒房殿找卫子夫倾诉的，可如今卫子夫有孕，刘彻也不愿让这些事来让卫子夫烦心。
走着走着，刘彻忽然想起，曾有个人对自己说过，当她是自己的知己，可以倾诉任何事情。那个人，便住在是兰林殿里的李柔。
刘彻让内侍备了步辇，径直到了兰林殿。李柔向刘彻行礼："妾身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免礼。"刘彻边走进兰林殿边说。
李柔能看出刘彻的表情中，似是有些不悦，只是跟在刘彻的身边，不敢出声。刘彻向兰林殿里的宫人吩咐："都退下。"
李柔叫住了身边的侍女蔓听："蔓听，去备些酒来。"
"诺。"
"李姬如何知道我要喝酒？"刘彻向李柔问道。
李柔微微一笑道："陛下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每每陛下心烦之时，总是要到兰林殿来喝些酒的。"
刘彻向李柔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也坐吧！我甚少来你这兰林殿，你可有不高兴？"
"陛下好不容易来一回兰林殿，妾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悦。"刘彻从来都没有问过李柔的感受，这样的举动，倒是让李柔有几分惊喜。
蔓听送来一壶酒，李柔为刘彻煮酒："陛下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事如此不悦？不知可否与妾身说来，让妾身为陛下分忧。"
刘彻默不作声，只是笑了笑。李柔轻叹道："若是朝堂之事，陛下也不便说与妾身听。只是陛下忧愁，妾身也会与陛下一同忧愁。"
李柔的善解人意，渐渐融化着刘彻的心，让刘彻觉得，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冷落是一种莫大的辜负："并非是朝堂之事，只是我为卫长公主和平阳侯赐婚，卫长公主有诸多不愿。"
"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卫长公主纵有再多的不愿，也得行孝道，遵从父命。"李柔中肯的说。
刘彻摇了摇头说："并非你说的如此简单，身为父亲，我不愿让我的女儿嫁得不开心。"
"莫不是卫长公主不喜欢平阳侯？"李柔明知故问。
刘彻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知道，卫长公主喜欢的人是霍去病。"
李柔不明白，刘彻既是知道刘妍喜欢霍去病，又希望刘妍能够嫁得开心，可又是为什么，会下旨将刘妍许配给曹襄："陛下知道卫长公主心意属谁，为何不将卫长公主许配给冠军侯为妻，而是将卫长公主许配给了平阳侯？"
"各中原委很是复杂，去病还不是万户侯，还不能娶卫长公主。平阳侯家世显赫，又是名门旺族，平阳侯更是早已喜欢卫长公主。何况，冠军侯是卫家外戚，无论是否以卫长公主许配之，他都会一心为大汉打天下，也是为了卫家。平阳侯就不同了，若是平阳侯未能得偿所愿，娶了卫长公主，平阳公主必会与皇后心生嫌隙，多有不睦。"刘彻分析着各中得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柔看着刘彻这样权衡着各中关系的样子，才知道原来刘彻的这道圣旨下的这样艰难。
"那陛下可有顾虑卫长公主的感受，于卫长公主而言，这样的婚姻，无疑是一场家族之间的政治婚姻。陛下希望卫长公主幸福，可为了权衡各中关系，冥冥之中却让卫长公主变成了更不幸的人。"李柔一个纤纤女子，考虑更多的，无疑是一个女子的无奈感受。
更重要的是，刘妍帮过李柔，李柔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刘彻反驳道："若是不顾虑卫长公主的感受，我恐怕早就下旨赐婚了。卫长公主嫁给平阳侯，怎么会是不幸呢？"
李柔轻笑道："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又如何会幸福？"
卫子夫的大姊卫君孺到椒房殿向卫子夫请安："妾身拜见皇后陛下，皇后陛下长生无极。"
"大姊免礼，赐坐。"卫子夫一脸的和煦。
卫君孺甚少进宫看卫子夫，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如卫少儿与卫子夫那般亲厚。卫君孺对卫子夫客气的说："那日夫君从宣室殿议政回府，向臣妇提及，出宣室殿时，正巧遇见卫长公主求见陛下。"
此事在卫子夫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刘妍从小到大，经常去宣室殿找刘彻。若是放在平时，卫子夫也会不以为然，只是这个敏感的时候，又是卫君孺特意来说，卫子夫就觉得有些不寻常了："卫长公主去宣室殿求见陛下？"
卫子夫心里琢磨着，十有**就是刘妍去宣室殿向刘彻求情去了。为了能够与霍去病在一起，也实在是勇气可嘉。
"是不是为了能够使陛下改变心意？卫长公主一直想嫁的，可都是去病，并非是平阳侯啊！"卫君孺猜测着问道。
"或许吧！我的女儿我心里有数，卫长公主的性子多像陛下，不愿甘心屈就。"卫子夫若有所思道。
卫君孺担心的说："皇后陛下，可莫要让卫长公主多番求情，再激怒了陛下就不好了。"
卫子夫从来都不担心刘妍会激怒刘彻，在卫子夫的印象里，无论刘妍说什么、做什么，刘彻都不会与刘妍生气。
再者说，刘妍向来都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苦恼了刘彻，于她是没有半分好处的："卫长公主与陛下父女之间，自有他们父女间的相处之道，你我是不会明白的。我若是从中插手，怕是会适得其反。"
"只是感情之事，从来都不是理智的。有心无意的，谁又能说得准呢！"卫君孺不禁感叹道。
"卫长公主平日也时常往宣室殿去找陛下，父女情深。或许是今日你我都想得太多了，也不一定。"卫子夫也只能往好处去想了，虽然这种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卫君孺心生一计："皇后陛下，我们家公孙敬声眼看着也不小了，过些年，臣妇与皇后陛下攀个亲家可好？"
卫子夫这边刘妍的婚事都还没有落定，这卫君孺又说起公孙敬声的事儿来："这就要看儿女之间的缘分了，若是男有情女有意，成全一桩好事也未尝不可。"
"臣妇明白，卫长公主的婚事还悬着。陛下下了圣旨，卫长公主又心有不愿，怕是有的让皇后陛下烦心了。"卫君孺的话说到卫子夫的心里去了。
如今的卫子夫，可不比当年了，虽然是一家人，卫君孺也要恭恭敬敬的为自己的儿子来向卫子夫求娶公主。
卫子夫从来未想过，自己的三个女儿也这样珍贵，还未到婚嫁之年，便有诸多亲事相求。石邑公主虽然并非是卫子夫亲生生，卫子夫对她也一直是视如己出，与自己所生的三个女儿并无分别。也许卫子夫唯一怕的，就是有一天石邑公主知道了自己不是卫子夫亲生时会伤心。
刘妍求刘彻不成，反复思索了几日，还是到椒房殿来苦求卫子夫："母后，儿臣知道母后的话在父皇心中是有分量的。儿臣求母后，成全儿臣与去病两个相爱之人。"
"妍儿，不是母后不帮你，能说的，能做的，母后也都说了做了。命运弄人，机缘巧合之下，你还是要嫁给平阳侯。就当是为了卫家，为了卫家与平阳公主深厚情谊。"卫子夫想着，圣旨怎会随意更改，刘妍最后还是要嫁给曹襄的。
刘妍还是不甘心成为卫家与平阳公主建立联盟的桥梁，为什么就不能换了刘妍去嫁，那便是两全其美了。
"母后，只为了卫家与平阳公主的亲厚，就要儿臣牺牲一生所爱吗？为何一定要儿臣去嫁平阳侯，就不能换作嫱儿嫁去平阳侯府，不是一举两得吗？"刘妍迫切的说。
卫子夫走到刘妍的身边说："你是大汉长公主，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在你得天独厚之时，也居委会有所失。你的命运从出生便已注定，半点不由人。你算是幸运的，不必远嫁千里甚至万里之外的西域去和亲，你就知足吧！"
刘妍的眼泪悄悄落下："可是母后，儿臣不甘心呐！嫁与一个不爱之人，在长安，还在遥远的西域，都一样是渡日如年，又有何分别？更重要的是，嫱儿一心喜欢襄表兄，我答应她不会跟她抢襄表兄，儿臣不能对不起嫱儿。"
"你身为皇姊疼爱嫱儿的心，母后都明白。陛下赐婚，嫱儿是不会怪你的，你也没有愧对于她。好女儿，为了卫家，为了卫氏一族与平阳公主的关系，别在皇权之下做些无畏的挣扎了。"卫子夫看着刘妍的泪眼说。
刘妍看向卫子夫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可思议："母后你怎么能这样？你口口声声要儿臣为了卫家而嫁，母后能不能替儿臣想想。若是母后当年未能跟父皇进宫，母后又是什么感受？将心比心，母后何苦这般为难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