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休沐日,晴,微风。皇上前日颁布了圣旨,以后每逢休沐及重大节日,科学院都会举行游园活动。喜欢热闹的京城市民为此兴奋不已,于是再次早早起床携家带口上了路。虽然钱包早已空空如洗,但可以穷游嘛。
科学院和京城之间,早就按照秦直道的标准,重新修整了道路。要走完这七八里的路程。也是要花点时间的。但今天市民们发现了件新奇事,上百辆四轮长箱马车早已停在了路口,显得蔚为壮观。车厢上写着‘公共马车’四个字,每车限载十人。
马夫热情地介绍说,仅需一枚铜板,就能全家人坐着马车到达科学院,这种价格全京城都没有。看着孩子和婆娘期待的目光,市民踌躇了半响,终于还是咬牙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铜板,潇洒地扔进投币箱中:“走,咱今天也奢侈一回,也尝尝坐马车的滋味。”
这马车箱制作的很简易,前后各有一个上下口,木板做栏木条为凳,粗布做蓬细布为帘。遇见刮风下雨日头当晒,坐在这马车里,绝对比甩着两条腿走路舒坦。看着周围还在犹豫的人群,市民心里顿时有了种微妙的感觉:原来生活可以更美的…
咦,你一个死胖子来凑什么热闹?那拉车的四匹蒙古马,细胳膊小腿的能拉得动你?这简直对动物没有爱心嘛,哟,这车快被压翻了…
马夫热情的招呼众人坐好,跳上马车挽了个漂亮的鞭花,嘴里粗壮地吆喝了一声:“抓好扶手,走啰。”鞭声响过,四匹蒙古马迈开蹄子,拉着马车稳稳地向前而行。见马车的速度过于平稳,市民不由有些心急,眼神鄙夷地看了看,那个已经羞愧的满脸通红的死胖子。
马夫看出了市民的不满,爽朗地大笑了两声道:“大兄弟,这马车在这条大道上可不能乱走,该走多块怎么走都是有讲究的,不然就乱了规矩不是。咱们这批人在科学院里训练了几个月,就是练的如何遵守规矩。别急,这路上的风光还不错,咱就一路聊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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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官显贵富绅土豪,都有自己的轿子和马车,自然不会和普通市民去挤公共马车。此刻他们躺在舒适的车厢中,嘴里嚼着零食,再撩开窗帘看看市民,为了争抢一个马车座位而推搡叫骂。开心地回过头和小妾说着什么,见惹得小妾媚眼如丝地娇嗔几句,顿时哈哈大笑。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老爷,那是何物?怎么从来没见过?”眼尖的小妾指着窗外说道,随后又惊又怕地捂着胸口,不漏声色地躲进了老爷怀里。
老爷笑骂一句,女人就是没见识,便指着窗外的人力车,不以为然地说:“那东西叫做,叫做…咦,这是嘛玩意儿?”老爷急忙唤过随从前去打听。
不多会儿随从便回来禀告:“老爷,那玩意儿叫做人力车,每车可坐两人。科学院除了有一百辆公共马车外,还有四百辆人力车,专供短途载人之用。”
老爷到底见多识广,将这人力车细细打量了一番,便对着小妾嗤笑道:“美人儿,这人力车木质车厢较小,看样子箱体底部有精钢打造的簧片用以减震。车箱外向前伸出的两根辕杆,便是车夫用以拉拽的。但是嘛,嘿嘿…”
见老爷故意卖个关子,小妾两只眼睛露出好奇宝宝的神色,急问道:“但是什么,老爷快说嘛。”
老爷捻着寸须摇头晃脑道:“只是这木头车轮宽大似马车轮,轮外包镶铁皮,行动起来必然隆隆作响。而且这土路虽然修整的较为平直,但这铁轮行走必然极为颠簸。哎,老夫佩服科学院的奇思妙想,可终究只是奇巧淫技雕虫小技而已,不足道哉。”
随从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刚才那车夫说了,只要过了这段土路,就有人力车专用的平整水泥道。他们说行走其上根本没有颠簸之感,还能尽享四月春光之妙。现在因为时间紧迫,水泥路还没有完全铺建完毕。而所有马车都必须走泥路,听说还得给公共马车让道…”
没等随从说完,老爷就恼怒地给了他一个爆栗:“滚,要你话多…那个谁,给老爷多拿几个靠垫来,老爷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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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院提供的代步工具,仅仅算一个意外的插曲,更多的市民还是选择步行前往。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景,厚墙重顶颜色深重的北方民居,精巧细致色彩明艳的新式住房,风格各异层次鲜明的西洋建筑…科学院精心打造的沿途风光,让人赏心悦目。
每个建筑群各成一派,却又相得益彰。高耸入云的行道树,小巧灵动的街边花园,又巧妙的将每个建筑群分隔开来,构成一幅连绵的画卷。令市民不免驻足观望,指点赞叹一番。不少手里有点活钱之人,心里已经有了别样心思:京城好是好,但和科学院比起来…
沿途美景让人流连忘返,路上的其他风景也是令人喜笑颜开:因为乘客体重过大,导致人力车高高翘了起来,车夫挂在横杠上双脚乱踢,凄惨至极;高官显贵的马车因为不懂规矩,这会儿连人带车正在背诵道法;公共马车因为可以随上随下,这会儿已经堵成一锅粥…
市民们哼着小曲儿,悠闲地步入科学院主道后,立刻揉了揉眼睛:飞扬的彩带之上,不是挂着常见的灯笼,而是一种硬纸折叠的飞鸟(注1)。听人说这叫纸鹤,是男女寄托相思之物。听说只要折满一千只纸鹤,就会心想事成…
见鬼了,彩带上不仅挂着纸鹤,还有纸船、纸熊、纸螳螂…这让少男少女乐开了花,小孩儿们更是乐得在彩带下欢呼惊叫。就算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娃他妈,也开始羞涩地询问护卫,那里可以学习折纸之术,对于自家男人的不解风情嗤之以鼻…
市民见状翻了翻了白眼,没好气地嘱咐家人不要玩疯了。便和几个同样被驱赶出来的倒霉蛋一起,决定好好逛逛这科学院,这里给人的惊喜实在太多,以后没事儿,一定要多逛逛,要是被隔壁老王取笑没有见识,那可丢脸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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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笑间,一种不明之物自空中急速落下。市民自持练过几年拳脚,一招大力鹰爪呼呼生风,将那不明之物紧紧抓住,这时,自家老三跑过来哇哇大哭:“爸,爸,我的纸飞机…你赔我…妈,爸欺负我!!”
不顾婆娘的埋怨和咒骂,市民将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硬纸打开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抓起老三就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鸡呢?还飞鸡。年纪尚小,便如此撒谎,以后得了?”
这时却听自家老二的惊呼声:“爸,快躲开,飞机!!”
市民恶狠狠地转过头,正要寻找老二的身影,忽觉眉间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顿有金星四溅。待将砸中自己之物拾起,市民不禁暗暗称奇:一根细木之上,前后有一大一小两对翅膀,还有一块又薄又小木片竖立小翅膀之上…这是何方暗器,老夫纵横江湖为何从没见过??
老二吐着舌头,怯生生地说:“爸,这叫模型飞机,是科学院的最新玩具…”
市民压住怒意,挥挥手示意老二过来,然后一巴掌拍脑门上:“鸡、鸡、鸡,这鸡最多飞一丈高,能上天吗?飞鸡飞鸡,我还飞鸭呢…这鸡要是真能上天,劳资今晚带你们去吃科学院的烤鸭,上次和隔壁…咳咳,大人之事,小孩不得过问。”
老二老三相互挑挑眉毛,贼目硕硕地看着市民:“爸,你说话算数?”两人都没注意到,自家大姐早跑去一边和母亲窃窃私语,母亲大人听完点点头,已经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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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院的新鲜玩意儿,可谓层出不穷。各种材质的飞机模型,刚博得了小孩们的欢心。新开放的儿童乐园就让孩子们喜新忘旧,售卖小人书的地方更是摩肩接踵。
没等孩子们玩高兴,就听见人群之中发出一片交头接耳声:“听说今天还有啥话剧和民歌会,这会儿马上就要开始了,快点走,晚了只能看人头。”
几十个小戏台,环绕着科学院四大建筑排了一圈。每个戏台前的竖立的黑板上,写着今晚即将演出的话剧或歌曲名称,以及演员的名字。市民抓耳挠撒不知到底要看什么好,管他的,先挤进去看一个再说。
扮演大将刘綎的演员,手持大刀斩杀了身边的又一个金兵后,就被另一个金兵刺中要害。演员急忙将口中的血包咬破,一股酸甜味道令人神清气爽,乌梅汁啊…但此刻顾不上许多,演戏要紧。演员杵着大刀,做坚贞不屈屹立不倒状,嘴角的乌梅汁为他加分不少。
刘綎面向皇宫,热泪从眼角流出,看着猥琐的金兵,嘴角轻蔑地一笑,将大刀狠狠插在戏台上,双手伸向苍天,悲怆地大呼道:“皇上啊,俺尽力了,这狗日的金狗杀不光。皇上啊,援军在哪儿啊,我大明的援军,在哪儿啊!!”
面对不断逼近的金兵,刘綎擦掉嘴角的血迹,将大刀打横,怒目圆睁道:“孙子,来啊,刘爷这儿有大刀片子赏你。我大明男儿不死,我大明不亡。小的们,列阵迎敌!!杀…”
“哎哟”,扮演金兵的演员发出凄厉的惨叫。扮演刘綎的演员一看,坏了,百姓已经抄起板凳砖头冲了上来,最夸张的,还有人直接抢过护卫的军刀扑了上来…
“停,停…这是话剧,是演戏,别砸头啊,护卫,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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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一般认为,折纸发源于中国,兴盛于日本。真正能够通过文献确认的最早的关于折纸的记录,是江户时代著名俳句诗人井原西鹤于1680年写下的俳句。
欧洲也有自成一体的折纸艺术。19世纪,西方人开始将折纸与自然科学结合在一起。折纸不仅成为建筑学院的教具,还发展为现代几何学的一个分支。
日本人一向把折纸视为他们的国粹之一。在日本,折纸技术的起飞始于十九世纪末。但真正的突破是来自一个名叫吉泽章的日本人。(他亦被公认为现代折纸之父)。他自一九三零年代起便不断创作折纸,并将折纸技术提升至一个新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