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太妃闭了闭眼,叹道:“可温五,一旦温家倒了你我也都不在意连不连累了,可你的那些姊妹们她们是无辜的,她们什么也没做,便要被牵连,甚至充入教坊司。
而失去父兄家族庇护的孤女,又无银钱傍身,在这世上讨生活会有多不容易,你可有想过?”
温玉夫人讽笑道:“太妃您是久居深宫,外面的情形想必不太了解,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何温三不去找自己的父兄寻求庇护,却来找你这个根本不中用的太妃?不正是因为她那些所谓的父兄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女儿,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才无可奈何,只能辗转求你来了!”
珍太妃一震,张了张嘴却是无法辩驳,温玉夫人坐回去,闲闲的拿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太妃,奉劝一句,你若真想保住剩下那些无辜的温氏女,不如想方设法给她们备一份嫁妆,让她们尽快嫁到别家去,或者拖延她们的婚期。”
温氏女被父兄明码标价出卖给王家男儿做玩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弄得王家都习惯把温氏的后院当做自己的暗娼园子,多少还在闺中的女儿被糟蹋了,却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么委委屈屈的嫁到王家做小,要么青灯古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自尽而亡,死了温家男人也没多少心疼,反而骂她晦气,随便买了口棺材就找块地埋了。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风水养尸的说法,温家早让那些枉死的温氏女给搅得家宅不宁,温氏的那些狗娘养的也早让那些女鬼们给拆吃入腹了,哪还能由着他们在那吃喝享乐。
珍太妃长久不语,温玉夫人扔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让她一惊,道:“臣妾会让人将眼下没有婚约待字闺中的女儿名单罗列出来,顺道也会列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单,之后的事就是太妃你的事了。
臣妾自以为对温家、对太妃、对那些所谓的姐妹们已经是尽心尽力,不欠你们的了,臣妾告退。”
珍太妃无言看着她敷衍的福了福,转身离开,却是无法反驳,有时候她很羡慕温五的勇气,她敢于去防抗去挣扎,比她这样软弱的认命的人要活得更加精彩,或许温五说得不错,只有温家倒了,温家的女人们才有希望,才有新的可能。
温玉夫人出去后,问了丝绦,得到珝月太后还未回来的答案,而静妃她们那边她也不敢离开太久,只得暂时先回去了,一个孩子,只要周围的人看得严谨,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另一头,白苏燕找上了穆妃,现在后妃的事务都由她掌理,要动谦贵嫔及她身边的人必须要跟她说一声。
穆妃这些天管理宫务,精神头看起来还比往日要好许多,白苏燕来拜见时,她刚放下一份名册,道:“妍妃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事想同你商议。”
白苏燕还是行了平礼,才上前,问道:“不知穆妃有什么事吩咐臣妾?”
穆妃招手道:“你过来,看这个,这是这些天本宫命人整理出来赵嫔所杀之人的名单,本意是好等事情结束后,按名册处理后事,以便分发银子安抚他们家人,可是整理完后,本宫怀疑赵嫔根本就是有目的的在杀人。”
白苏燕捏了捏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坐到穆妃旁边,她所罗列的名册比之自己的要简略许多,甚至有些零碎,“既然穆妃已经有所觉察,那本宫也不饶弯子了,”说罢,将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取出来,在案几上打开,“原先太后没有吩咐,故而本宫就命人整理,以便于后事。
穆妃粗粗扫了一便,道:“妍妃姐姐不愧是协理宫闱多年,不仅事情想到前面,而且这份名单详尽,比臣妾的好太多了。”
白苏燕指着名册上做了标记的人名,道:“穆妃,您请看这几人。”
穆妃道:“妍妃姐姐的意思是,谦贵嫔身边的人有问题?”这名单上死的最多的就是赵嫔自己以及谦贵嫔身边的人,其她的人都是零零碎碎的其他宫院甚至是一些在外围洒扫的内监,她一时间也没想到,反而还在想等事了后,拨些人给谦贵嫔。
白苏燕道:“若不是本宫身边有人撞见过这班姑姑与一个烧火的老宫女联系,本宫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只认为是谦贵嫔身边的人倒霉,正好撞上逃亡的赵嫔,可后来一想,当时本宫同她交手,若非本宫兄长及时赶到,你我都要死在她手中,所以她又怎会放过了谦贵嫔?”
穆妃沉了脸色,道:“看来,顾家和赵家是有所联系了,珊瑚,你带几个健壮的老妈子,将谦贵嫔请过来。”
“诺,”珊瑚略一犹豫,“那温玉夫人那边……”温玉夫人不仅心思难测,而且还护短。
白苏燕道:“你只管去拿人,温玉夫人本宫先前已经同她打过招呼,她不会多加阻拦。”
说是传唤其实也就是穿过一个夹道到对面院子,谦贵嫔、英嫔两人一间,珊瑚入内见礼,“奴婢给谦贵嫔、英嫔请安,我家娘娘请谦贵嫔过去叙话。”
英嫔道:“这有些不巧,谦贵嫔受了惊,今早突然高烧,现在已经病得起不来了。”说着指了指睡在水墨屏风后的人。
珊瑚绕过屏风,榻上的果然是谦贵嫔,烧得俏脸通红,嘴里喃喃的说着旁人听不清楚的话,显然是烧迷糊了,左右看看居然不见伺候的人。
“请问小主,服侍谦贵嫔的宫人呢?”
英嫔正做绣活打发时间,头也不抬的说道:“谦贵嫔身边的人全让赵嫔杀完了,只剩一个班嬷嬷,班嬷嬷去寻太医了。”
珊瑚屈膝一福,转身回话去了。
“谦贵嫔病了,怎么没人来禀报本宫?”穆妃说着要起身去看望,毕竟现在是她在主事,白苏燕直觉的觉得不对,跟了上去。
珊瑚上前托住穆妃的玉臂,道:“听英嫔说,班嬷嬷去寻太医了,还把她身边的黛色借去熬药了,所以没人过来通报。”
白苏燕站住脚,道:“不对,今天太后在哪?”
穆妃愣了愣,道:“太后与大臣们在东苑商议事务。”
“珊瑚,你给谦贵嫔看看,班嬷嬷去寻太后了!”
“啊?”珊瑚只看见一道倩影自身旁略过,越过院墙就看不见了,而她身旁的是匆匆捞住主子脱下的外套的绿腰,同她大眼瞪小眼。
“珊瑚,你去看看谦贵嫔,绿腰你同本宫一起去寻厉副统领,免得你家娘娘被当做刺客被抓。”
东苑御书房——
珝月太后隔帘同重臣商议完此次叛军事宜,看他们都退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委顿在位置上,流苏忙奉上香片,“太后,可是累了?”
珝月太后自嘲的笑笑,道:“不服老也不行了,不过坐了这一上午,就坐不住了,流苏,我们回去罢。”
“诺。”
珝月太后的轿子出来不过一会,就听见外头流苏呵斥的声音,“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居然敢冲撞太后凤架!”
“老奴实在是没办法,太后,老奴求你见见老奴,老奴有要事禀报!”这把声音有点耳熟。
“若事事都要太后听,要太后管,要你们这些管事的奴才何用,你是哪个宫的就去找哪个宫的!”
“老奴……老奴是兰芷宫旧人……”
“放肆!”流苏厉声打断,“你个狗奴才发的什么昏,什么兰芷宫,宫里早没了这地。”
“流苏,”珝月太后掀起帘子来,“落轿,你说你是兰芷宫旧人?”
那人额头贴地,看不清模样,手中拿着一支破旧的兰花式样的绢花,“回太后,老奴是兰芷宫洒扫奴才,后来被发配到冷宫打扫,昨儿有人闯入,说一定要将这样东西亲手交给太后,否则就要老奴的命,老奴也是没有办法了。”
流苏对顺姬此人很是厌恶,对可能是她身边的旧人,更加没好脸色,“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来拦轿,果真是顺姬身边的,没规矩的东西,太后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见的,宋寿全把她拉开!”
“太后,那个人还说,事关瑾月太后的真正死因,秘密就在这朵绢花上!”
瑾月太后之死,一直是横在倾泽皇和珝月太后的心结,更是云家与王家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珝月太后犹豫了一下,道:“流苏,拿过来。”
流苏应声上前,心中很是嫌恶,甚至不乐意用自己的手去触碰,用自己的帕子包住那朵摇摇欲坠的绢花,转呈给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接过绢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便道:“东西哀家已经拿到了,你退下罢。”
那人果然不再纠缠,退到一边,凤轿重新起驾,路过她身边时,她突然暴起,狠狠撞向抬轿的内监,凤轿倾斜,流苏与璎珞都下意识用身体去扛轿子。
不过这一刹那,那人扑进轿子,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珝月太后就要刺下,嘴上嘶喊着:“今日我便拿乱臣贼子母亲的脑袋为我大越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