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燕心思也有些复杂,孩子合该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偏偏就是如此,有时候孩子作的恶也只有单纯的残忍。
“这可能真的只是一桩意外,静妃千万还莫要多想。”
静妃苦笑道:“说到底,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怕本宫会抛弃了她,想讨好本宫,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是不该做的……今日之事,还请妍妃担待。”
白苏燕勉强笑笑,道:“本宫今日什么都没看到,本宫还有事要去寻穆妃,便先走了,请留步。”静妃起身揖礼,白苏燕还礼。
打帘出来正碰上隔壁同样走出来的温玉夫人,又是一番见礼,温玉夫人挥了挥手,转头对碧藕道:“你去把这些珠子还给静妃,叫她自己小心些,这东西可不是让小孩子玩的。”碧藕应了一声去了。
白苏燕心情有些复杂的道:“可能真的是意外罢。”
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意外你我心知肚明,只怕这小姑娘真正想下手的不是安贵人。”
白苏燕闻言,脱口而出道:“她才几岁,娘娘您想太多了。”
温玉夫人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甘罗坑了赵国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你别跟我说你刚刚弯腰给她递珠子的时候,没有试探的心。”
白苏燕默然,这个念头当然是有的,可又太难以置信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如果这是真的,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这孩子的心思远超一些成年人了。
温玉夫人道:“她也想得简单,只要静妃肚子没了,最好以后都生不了了,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怕了,至于会不会害到旁人她就管不了了。”这话她没有压低声音,只是用正常的音量在说话,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听到,等碧藕回来便离开了院子。
白苏燕回头看了看两个相邻的房间,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孩子的世界其实就如温玉夫人说得很简单,垂佑她知道自己不是静妃亲生的,或许她还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和养母之间的那点事,她只是单纯的怕养母有了亲生孩子就不重视她了。
她只是想要留住这份重视,想要成为养母唯一的孩子,永远霸占着养母的宠爱,若是在安贵人屋子里出了事,大概就不会有人想到去怪她一个孩子,只会让人以为真的是安贵人借此谋算静妃的肚子,毕竟她还这么小,一个才四岁的孩子。
屋中的人自然听见了,心思各自复杂,垂佑帝姬毕竟年纪小,被说破了心思,当即恐惧起来,敏感的注意到采菊看着她的目光有所异样,顿时瑟缩了一下,生怕被养母也听见了会将她抛弃。
折蔓最是忠心,虽说看这孩子年纪小,但她对王嫔的偏见此刻也带到了垂佑身上,压低声道:“娘娘,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王嫔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静妃横了她一眼,道:“垂佑和本宫肚子里的都是陛下的种,你的意思是本宫怀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奴婢失言了,”折蔓抿了抿嘴,瞥了眼耳房,“可是娘娘,您现在有孕,以后月份大了哪还有精力去看顾垂佑帝姬,不如为帝姬寻个可靠的,暂时寄养,等娘娘您坐完了月子再接回来。”
“不可!”静妃看她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也是为本宫好,可垂佑她年纪轻轻失了生母,她视本宫为亲人才会患得患失,她还小,还能教得回来,你们不许怠慢了她,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折蔓不甘不愿的揖礼道:“诺,奴婢知道了。”
安贵人坐的地方靠近窗边可以说听的是一字不落,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心惊不已,黄昏亦然,道:“小主,日后奴婢在门口守着,便是让娘娘责罚,也绝不让垂佑帝姬再进来!”
安贵人道:“到时候,你哪真拦得住。”
阎贵人躺在床上,手臂又疼得厉害,听得就不是很真切了,但她还是相信静妃,就凭她这几个多有为安贵人忙前忙后的,她就是相信,“落英姐,你不要多想,娘娘要想害你,早就下手了,就凭她舅舅是太医院院首,谁逃得过啊!”
安贵人道:“我不是在怀疑静妃姐姐,只是……王嫔的孩子毕竟也承了王嫔的血。”
阎贵人悚然一惊,一时都忘了疼直接坐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说垂佑帝姬想害静妃姐姐?”
安贵人忙比了噤声的手势,“嘘——只是猜想,做不得数。”
阎贵人一时回不过神,喃喃道:“她才几岁啊?四岁。”
黄昏也是心有戚戚,道:“如果不是温玉夫人说破了,谁能想得到呢?如果是小主出事了,我们也以为是静妃娘娘容不下人,如果是静妃娘娘,旁人也都会以为是小主动的手,左右都只会以为这孩子是大人借刀杀人的刀子。”
香炉揪着帕子,面上也是仓惶,“可不是,要是两位都出了事,旁人也只会幸灾乐祸,当咱们是窝里反。”
阎贵人打了个冷战,道:“不成,落英,我不回去了,以后都住在这了,太后来问罪,我也不走了!”
安贵人欣慰的笑笑,道:“阿悦,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相信温玉夫人和静妃会处理得很好的。”
如她所言,温玉夫人此事就在眠月殿前求见珝月太后,出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丝绦,“回禀娘娘,太后去东苑与几位重臣商议,此刻不在殿中。”
温玉夫人道:“这样,本宫知道了,嬷嬷自去忙罢,本宫在这里等候就是。”
丝绦看她如此,想来也有要是,但太后不在,不好擅自做主放人入内,“娘娘不若告知老奴,等太后回来了,老奴转述与太后。”
温玉夫人道:“这事不适合跟太多人说。”
丝绦想了想,道:“珍太妃也在眠月殿,娘娘可要去太妃那坐坐。”
“不用了,本宫和太妃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丝绦只得一礼后退下。
然,温玉夫人自觉的与珍太妃无话可说,却不代表珍太妃不想找她谈谈,于是当那个明显消瘦了许多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时,温玉夫人觉得头疼,无可奈何的,这种时候人来人往的,只得让步。
珍太妃在先皇的后宫里一直是平平无奇的存在,若不是有珝月太后护着,她可能早就被遗忘在哪个角落旮沓里,如果唯一有什么出色的就是她的茶艺,可惜这世上真正懂茶的人却不多。
温玉夫人恭敬的接过茶,装腔作势的在鼻尖晃过,拿唇尖碰了碰就放下了,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知珍太妃传召是有什么要吩咐臣妾吗?”
珍太妃面容憔悴,握着茶盏得手青筋暴起,“哀家……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温家毕竟对你有生养之恩。”
温玉夫人冷笑道:“要说生养之恩,生我者是我母亲,而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养我者就算每日十两银子的供着臣妾,臣妾十五岁时便嫁给了当今陛下,算它六千两,臣妾的嫁妆不过四台,勉强当它有万两好了。
这五年来,温家凭着臣妾这夫人的名头所收受的贿赂恐怕也不止这个数了吧,少说也有十来万了!”
珍太妃急切的道:“养育之恩大于天,温……”她一时拿不准眼前的究竟是温四还是温五。
温玉夫人挑了挑眉道:“太妃怎么了,莫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臣妾在家的排名呢?”
珍太妃无言,道:“哀家这把年纪了已经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你若离了家族,日后在这宫里举步维艰,你为自己想过没有?”
温玉夫人冷哼一声,道:“既然太妃已经无所谓了,臣妾也无所谓了,那让臣妾将温家连根拔起对太妃也无甚大碍,太妃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温氏求情?”
珍太妃脸上难掩怒容,道:“你是求了一时痛快,可你想过你同宗同族的其她姐妹没有,她们现在已经是卑微至极,若没了这名义上的家族,她们亦会被牵连,更是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可把她们害成这样的人是谁?是温家!”温玉夫人起身,双手一拍案几,倾身靠近珍太妃,气势如要跳起噬人的毒蛇,“不破不立,温家若还在那里,只会有更多的你,只会有更多的我,如我们一般被他人踩在脚下,卑贱的如泥淖如尘埃!”
珍太妃一时无言,怔愣在原地,可想到那跑到自己面前哭求的晚辈,那个排行是第三,温三嫁给王家三房做继室,算是不错的。
温三来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因为温玉夫人祸及温家,更害得出嫁了的温家女人更是被丈夫嫌弃,连她都被非打即骂,丈夫天天念叨着要将她休弃,更何况其她地位远不如她的温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