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后必须恢复力量,休养生息,鄯州军遭受重创,皇甫惟明终于品尝到失败的滋味,对吐蕃的进攻欲望收敛了许多,事实证明穷兵黩武难以长久,至少在两年之内鄯州军无法恢复元气,以此为鉴,整个陇右处在平稳的发展期。
廓州城,李跃的入主无疑刮起了一阵新风,积极屯田,将粮食重担从百姓身上渐渐往自给自足的方向发展,同时廓州城内的豪门大族,地主大户,都称为李跃压制的对象,背地里欺压百姓的行为得到严厉打击,虽然最初由于这些有权势的家族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官场门路,但是在李跃的身份面前,一切都化为浮云。论背景,他是宰相之子,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任你水再深,也都得乖乖忍着。
民以食为天,开明的政策不断地吸引百姓前来,极大地促进了廓州城的发展。
当天宝二年的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大西北,沉寂了许久,十月飞雪,正是牲畜被圈养,游牧民族最不喜欢出门的节气,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李跃却下达了一个令士兵惊奇的命令,马遂,陈烈,南霁云被李跃征召起来。
三人参见军礼,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不同的是陈烈脸上蓄着胡须,马遂与南霁云更像白面将军,三人单膝跪在李跃面前,瞬间多了几分干练之气。
“将军,军师!所为何事。”陈烈首先发问。厉兵秣马半年之久,陇右军在石堡城惨败而归,白虎营的士兵可都是憋了一股气,西北四大军镇,陇右军出了名的最强,这一次败仗,无疑对陇右军的威名产生影响,成为其他三大军的笑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埋藏在骨子里的荣誉感,已经在无形中深入人心。
李跃高坐在首位,抚摸着手中的横刀,郭焕站出来说道:“三位都尉不必多礼,近半年没有动过战事,不知三位对于我们廓州军的训练结果可有成效?”
面对郭焕的问题,三人暗自思忖,南霁云说道:“白虎营的三百战士已经完全融入体系,达到将军的目标,以一当十不在话下,若是平原对战,白虎营六百人正面吐蕃正规军六千人绝对可以完胜!”
听到这个回答,李跃站起身,插刀入鞘,走到三人身边说道:“白虎营为世人所知,陇右的一面旗帜,仿若一把尖刀,足以使敌人威风丧胆。你等可知这刀为何要有鞘?”
南霁云心思急转,很快就领会了李跃的深意,答道:“刀之真意,不在杀,而在于藏!”
点了点头,李跃满意地说道:“锋芒毕露,则犹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雪藏日久,也许会生锈,敌人或许已经淡忘了白虎营的锋芒,也该是出鞘之时!”
三人皆露出惊喜之色,尤其是南霁云,经历了痛快淋漓的战争洗礼,心中急切地希望可以建功立业,而且对于白虎营的严格训练,对于战争的期待远胜他人。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终于有行动了,全军上下,战意满满,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必可凯旋而归!”
“再不出战,我的刀都快生锈了。”
“白虎三营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
一声大笑,李跃说道:“不仅要让动用白虎营,另外还会出动三千步兵,此次不仅要让白虎营的威名响彻雪域高原,也是本将军的投名状,传令三军,准备十日军粮,军令状在先,此役若能成功,诸位都可加官进爵。”
三人出去之后,李跃与郭焕两人都披上棉袄,带着几个亲兵就前往凉州城面见皇甫惟明,养精蓄锐,李跃要出手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的目标很惊人,不过李跃有信心可以说服皇甫惟明同意他的战术。
大雪纷纷,一场惨败足以给人留下心理阴影,尤其是在凉州,褚旭的阵亡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褚旭名气并不大,却是一步一步走上副节度使这个位置。然而在天野原,吐蕃八千兵马追击唐军,在艰难突围之后,遇到吐谷浑六千人的阻击,再加上石堡城内的吐蕃军出其不意地出击,两面夹击。
唐军原本就因为猛攻石堡城伤亡很大,士气正处於低落,面对绝境,强弩之末,褚旭站出来率领三千兵马为大部队打开一条缺口,却遗憾战死!
虽然战争已经过去好几个月,鹅毛大雪,凉州城很安静,来到节度使的营帐,李跃看到了皇甫惟明,这位威风凛凛的边疆大帅头上多了几根白发,少了一份霸道,多了一些垂暮之气。落座之后,皇甫惟明安静地等待李跃开口。
李跃褪掉沾满雪花的衣袍,屋内只有两人,李跃原本想要安慰皇甫惟明,不过看到这副情景,恐怕此时提及旧事只会揭开他的伤疤,犹豫了一下,李跃直奔主题,因为只有两人,李跃便以私人的身份说道:“世叔,胜败乃兵家常事,务须挂在心上。”
皇甫惟明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个道理本帅自然懂得,不过此战本帅的确应该担负更多的责任,虽然陛下没有责怪我,将士们也没有怨言,只是其中缘由本帅心中清楚,世侄不必劝慰,你特意前来必有要事。”
李跃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倏地跪倒在地,朗声说道:“末将前来请命,若非吐谷浑背后暗算,褚将军不至于阴阳相隔,十月飞雪,青海湖结冰,末将愿率领廓州军暗渡青海,奔袭吐谷浑,为褚将军报血海深仇,为死去的士兵讨回公道,望大帅应允!”
屋内瞬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皇甫惟明急促的喘息声,皇甫惟明的确可以不在意一场战争的胜负,可以不在乎牺牲的五千士兵,然而他却永远无法忘却褚旭为了大军能够安然撤离,舍身赴死的愧疚感,褚旭是他的副将,两人私交甚笃,却在撤离之时慷慨赴死。
自从含败而归,皇甫惟明经常在夜里梦到褚旭的身影,每想到此,他就充满自责,而吐谷浑的落井下石,早已在皇甫惟明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在死里逃生之时,曾经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吐谷浑血债血还。小小的吐谷浑,人口不过二十万的小国,附属于吐蕃,却在唐军的伤口上恨恨地撒了一把盐。
平复内心的波动,皇甫惟明冷静严肃地问道:“吐谷浑落井下石,此时出击,我军的确是占有道义,战士卖命,出其不意,天时人和,胜率很大,可是吐谷浑虽然只是弹丸小国,仅凭廓州不到六千兵马如何能够打下来,况且吐谷浑依附吐蕃,吐蕃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吐谷浑被逼到绝境,必然拼死反抗,吐蕃援军一到,一切已成徒劳,往远处看,此计看似大有可为,实则凶险万分。”
李跃听到这一番分析,不慌不忙,他与郭焕早已经将可能出现的情况仔细计算过,皇甫惟明这番分析自然也没有漏掉,自信地走到地图面前,李跃指着吐蕃与陇右中间的吐谷浑说道:“大帅请看,吐谷浑是游牧民族,没有筑城而居的习惯,吐谷浑与陇右中间隔着绵延数千里的祁连山,越过祁连山便是一马平川,吐谷浑的王城万挨城背面便是瓜州军,东面隔着江水便是川蜀,我军初尝大败,敌人必然放松警惕,而吐蕃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石堡城,更不会料到我军会在此时进攻吐谷浑这个小国。”
皇甫惟明的目光在地图上飞快地转动,兵者诡诈,就是要出其不意,而一定意义上,就是要反其道而行,才能收获奇效,李跃的意思皇甫惟明已经懂了,吐谷浑的面积也就相当于整个陇右三分之一的面积那么大,唐军元气大伤,就连皇甫惟明自己都认为应该休养生息,那么敌人一定更加掉以轻心,而大雪天气正是最好的掩护。
毫无疑问,皇甫惟明心中已经认可了李跃的行动,只不过他是陇右节度使,要考虑的大局,转过头认真地问道:“按照你的战术,此战需要瓜州军在吐谷浑的西北边境协同牵制,大雪封山,也只有青海湖可以借道而行,吐蕃鞭长莫及,故守来看,吐蕃最少需要半个月之内才能发应过来,除了瓜州军,你还需要本帅调用多少兵马才能确保胜利。”
“三千先锋军,王敢当将军的三千先锋军足矣。”李跃自信地答道。
“好,本帅允了,时间你来定,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本帅要在出兵十日内听到万挨城被攻占的消息,我不是要征服吐谷浑,而是彻底灭掉吐谷浑,你敢保证吗?”
“八日足矣!”
看到李跃自信的表情,皇甫惟明更加赞赏他,同时却更加严厉地说道:“第二,本帅要立军令状,若是此战败了,我便要拿你治罪,若是成功灭掉吐谷浑,本帅保你为陇右副节度使,陇右兵马使!”
“末将李跃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是十日之内无法将吐谷浑灭掉,愿意辞掉一切官职谢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